2、书法与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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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压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取出墨镜戴上，穿着毫不起眼的无袖黑长裙。
“出个门还要变装一番……”
就算是不满地抱怨一句，身旁的神明也吝啬到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然而一人一神僵持几分钟，还是神明先开了口：“不是你说，要好好学习书法吗？”
“我还说想要学围棋呢！”
本身就是无理也要闹上三分的生物，更何况川上富江还是这一类生物中的佼佼者。
然而她即便再怎么无理取闹，若是摘下墨镜，自然是让人觉得就算再如何无理取闹，也无法让人生气的起来。
似乎也是发现了自己的无理取闹实在是很没道理，美貌的少女直接扭过头去，“哼”了一声后，就不再理睬身旁的神明，而是认真在店里挑选起了文房四宝。
好不容易来一次新宿，还有杂志上介绍的那么多有名的店在这里营业，可偏偏因为身边跟着一个神明的缘故，她却根本不能去那些地方。
还不是因为之前为了来新宿找的理由——
川上富江懊恼的看着自己面前售价两万多元的一盒墨块，“麝香”的墨块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白檀和兰奢待？
等等兰奢待不是很有名的那种……
“别选这种。”
神明指着一旁特价区的墨汁，喊停了川上富江的思考。
“对你而言，选那种好墨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结果买了最便宜的打折墨汁和练字用的毛笔外加一块最便宜的砚台。
最后再拿了一刀专门用来练字的纸后，这就算全了。
等川上富江付完钱走出店门后，被外面的热气吹得又直接回到了开着空调的店里面。
神明站在店外，看着现代化的大文具店的招牌，以世界为名的文具店不仅仅是贩卖文房四宝而已，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绘画颜料和工具，以及超出想象范围之内的所有和手工还有艺术相关的工具都能在这里找到归属。
说到底，这样仅仅从店名开始就豪气万千包罗万象的文具店，放在百年之前也根本是难以想象的店面。
黑船也不过是在不到两百年之前来过，任凭当时的人怎么想也无法想象得到现如今的变化。
在这急剧变化的现代，被消磨掉存在和生命的，是从远古时代就和人类一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神明。
因人类供奉而存在的神明，因为人类的信仰和祭祀而变得强大，并且以自己强大的力量以自己的方式守护人类。
当人类不再信仰旧日的神明后，本土的旧系神明不断地让位于各种外来的宗教，而外来的宗教成果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这个时代的人类已经缺失了信仰。
如果说他们信仰着能够杀死旧系神明的科学之神——
然而也并非如此。
“快点出来吧，富江。”
被神明喊着自己的真名，就算是再怎么想要抱怨，川上富江也提着自己买好的文房四宝走出了文具店。
“热死了，热死了。”
喋喋不休的抱怨。
明明是个美人，却是能让人一眼就看透的清澈水洼。
就是这么浅薄。
无知。
抱怨不休。
弱小的哪怕是现在如此衰弱的神明——也能轻易杀死的人类个体。
但是创造历史的，永远都是这么弱小的个体聚集起来的种群。
就算再怎么喋喋不休的抱怨，对于倾心于她的人而言，自然是愿意能多听她说一些话。
就算是浅薄的如同水洼一样一眼就能尽收眼底，可在情人眼中，这何尝不是天真烂漫的表现？
说一千道一万——
“神明，不要难过啦。”
川上富江看着自己身旁的黑衣神明。
穿着一身黑色狩衣的神明，就算明知道神明和她这种凡人不一样，可看到对方在大夏天穿这么多的衣服，头上居然还戴着一定高帽子（现在她知道这是乌帽了），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热死了。
但是比起衣着打扮，仅仅是在觉得“他穿这一身简直热死了”的想法涌上心头之前，就觉得这位神明在难过。
“我会帮你的。”
区区一介人类，说什么帮助神明——
换做平时，黑服的神明早就如此呵斥了。
可无论是住处还是供奉的食物，全都是川上富江提供的。
在这种条件下，神明也说不出什么更多的话来。
实际上，川上富江这名少女本身对于神明而言，也是一个充满了谜团的人。
跳进井中，唤醒沉睡在水和井壁之间的神明，在神明最虚弱的时候向他送出了祭祀的贡品——
她将自己献给了神明。
不是被同类强迫，而是货真价实的，想要见到神明而跳进了井中，为了让神明存在下来，将自己本身献祭了出去。
“我呢，在这个神社里找到了一本古书。”
之后，神明还没向她提问，她自己倒是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全都说了出来。
“听说这里以前是什么‘星之一族’的地盘，不过好像一百多年前发生了什么大事件，星之一族全都死掉了，这个神社也荒废掉了。说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本书还会在这里留下呢……”
而且说话总是会衍生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
如果不控制话题的话，她大概会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上好几个小时也停不下来。
“啊，抱歉，第一次看到货真价实的神明，有点过于惊讶了……哈哈哈……”
一点尴尬也没有，明快的笑容，艳丽的容貌。
如果不是眼角下的泪痣带着一点微妙的不详之感，倒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
“然后呢，我试着翻了一下，居然很简单就能看懂书上的内容，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自称Kawakami Tomie的少女继续讲了下去。
“总之，这个井好像是星之一族祭祀用的地方，据说他们会将贡品什么的都倒到井里面去……这种污染地下水的事情居然干了好几百年真是出乎人的意料啊……啊，抱歉。”
似乎想到自己抱怨的星之一族就是侍奉这位神明的家族，少女收敛了一些。
“况且啊，我呢……就想去看看下面是不是真的有神明。”
说到这里，少女指着从井里出来后，从井旁捡起的书。
“所以我就跳下去了。”
毫无目的。
盲目的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听到如此盲目的话，并且知道了她确实是没有考虑到退路的事实，便是神明也体会到了瞠目结舌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在漫长的岁月中，神明从未见过这样的女性。
盲目盲从之人多不胜数，然而如眼前的少女这般的人，他却并未见过。
“果然有神明啊。”
“为什么……”
神明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她要献祭自己。
如果井下没有神明呢？
这样子，她不就——死定了吗？
神明自然是知道，星之一族的神社建在何等难以寻找的地方。
无法想象这个地方在他沉睡的时间里，已经成为了能够轻易到达的土地。
“我想过了。”
少女突然认真了起来。
真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这么认真的一面。
“如果下面有神明的话，就将自己献出去。如果没有的话……”
她笑着说。
“就这么死了也无所谓。”
“！”
“我啊……今天早上刚刚知道，自己以前喜欢的人，已经死了。”
少女的眉眼中含着笑意，然而她的眼中却泛起了水光。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不去陪他吗？”
“怎么去啊？”
少女苦笑着反问。
“我也只和对方见过一次而已，没有办法再去第二次。”
纵使相隔千山万水，我也会来找您。
纵使相隔一片竹帘的距离，也无法靠近。
相爱的两个人可以跨越天涯海角的距离，只为了见到心爱的人。
然而就算是只要伸手就能掀开的竹帘，但是却是阻挡相爱的两个人之间的天堑。
距离的障碍，在心里，不是在实际上。
这个道理千年之前就为人所知，千年之后依然让人痛苦不堪。
“不，不是爱哦。”
少女看着神明，笑了起来。
“我呢，曾经喜欢过那个人，但是只是在相遇的时候而已。但是那个人却一直一直喜欢着我。这一点就算是不能见面，无法联系，也不会改变的。”
“知道对方死去的时候，我就想——啊，这个人终于死去了啊。之后我就在想，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情。
神明发现自己之前的多愁善感只是在自作多情而已。
“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太可悲了。这样子的我，为什么要继续活着呢？”
她那樱色的薄唇中吐出一句近乎残酷的话。
“不如去死吧。”
“神明大人。”
她又笑了起来。
刚才低语“不如去死”的画面简直就像是不曾存在过这世间上的一样。
“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吧。”
我将自己献给你，请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吧。
然而只是拥有停滞能力的神明，却不能如自己一体两面的双生兄弟那样，给予她希望。
他只是说——
“让此刻暂停吧。”
一瞬间之后，少女又笑了起来。
“对啦，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怎么写？”
她说：“我好讨厌别人写错我的名字。”
不是假名，而是汉字。
在地板的薄灰上书写下来的四个汉字。
——川上富江。
这就是少女的真名。
神明伸出收在袖中的右手，在这个名字的上方虚抓了一下，像是将空气抓在手中一样，然而地上的薄灰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接受你的献祭。”
神明低语的时刻，川上富江睁着双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真是了不起的神明啊。”
“不愧是神明大人。”
被美丽的女性毫无保留的夸赞，这世间上的任何一名男子都无法抵抗这种美事所附加的是毫无道理的致命的自我膨胀。
神明……或许会是例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书法与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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