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縻》精灵果果

3、卷一 残菊 2.

　　2.
　　立秋。万俟宅后院。菊园。
　　满塘的芙蓉都已谢尽，落英飞天，尽染秋霜，一派萧瑟。
　　池岸却是另一番光景，紫艳半开，黄花吐蕊，暗香盈袖。

　　万俟家幺子像往常一样逃了早课，正蹲在院子里给一畦白菊施肥料。做着做着停下手，看着傲霜开放的花儿竟痴了。
　　口中轻轻念到：“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好一个傲霜枝！不过还是这：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一句更合我心。”一句带笑的话语蓦地扰乱了这静谧的园子。
　　万俟语抬起头来，有些迷茫的眼神在看清楚了来人以后，便是一暖，带上些撒娇似的慵懒。想要起身，却又停了动作，只微抬起一只手来，等着那人来扶。

　　“风冷霜寒的天，穿这么少，怪不得手这么冰。”嵇抒伸手拉起撒娇的小孩，见他仅着一身素白底暗红丝绣滚边的长衫，不禁把他往怀里紧了紧。

　　“不冷。你刚才吟的那句，不好。”万俟语嘴上说着不冷，身体却自觉的往嵇抒怀里缩了缩。“霸气太重，辱了这冰清玉洁的花儿。”
　　（注：嵇抒念的两句诗是唐代黄巢的名句，后两句是：“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好，好，那就傲霜枝，傲霜枝。”嵇抒边说边褪下身上的印花蓝布披风，给怀里一脸恹恹的万俟语裹上。“看你一这脸残睡未消，只不过是早起了一个时辰。几位少爷都在习武厅里练早课，你倒是溜得快。少爷们见你不在，着我来找你，快随我过去吧。”

　　“不，不过去了。就当你没找着我。”万俟语半挂在嵇抒身上，嘴里含含糊糊的。

　　“真是的。要睡也回屋睡。把你撂这里得了。”嵇抒一边嘴上絮叨，一边伸手从万俟语的发间取下一片落叶，眼底一片春水般的宠腻。

　　“抒，我总觉得，这一次，爹爹可能回不来了。”

　　“别胡思乱想。”

　　“要是爹爹回不来了……我就替他出征罢。”

　　“你还是省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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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祖宗，上哪里去了？让我们好找。传早膳了。”老嬷嬷顺着回廊颤颤巍巍的走过来，一眼看见偎在嵇抒怀里的万俟语，便絮叨开了。

　　“唔，那咱回南苑……”万俟语抬抬眼皮，但是似乎抗不住困意，很快又眯回去。

　　“今天夫人在房里吃，大少爷让我来请您去滕晓厅用膳。”一边的机灵小厮很快的接口。

　　“嗯，哦。”万俟语平淡得应了一声，但是嵇抒看得出来，万俟语心底是很欢喜的。

　　“那，那真是太好了。大少爷有心，有心，还劳小天你亲自过来请，真是的……嗳，嗳……”老嬷嬷仿佛听见了天大的喜讯，一张老脸挂满谄媚的笑容，颠颠得冲上来，要给万俟语整理衣裳，“小少爷，你看你，衣衫不整的，外面披了个啥，多难看，来来，脱掉……”

　　嵇抒眼底一冷，劈手挥开老嬷嬷的手，带着厌恶的语气喝道：“别碰他。”

　　老嬷嬷愣了一下，转脸笑容一收，开口便骂：“哪来的小杂种？我给小少爷喂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跟你奶奶我蹬鼻子上脸了？啊？看我不回了大少爷，撵你出门！我们小少爷都给你带坏了！”

　　嵇抒冷笑两声，待要还口，万俟语拉了他一把，无声的制止住他，然后默默地把嵇抒的披风脱下来。淡淡地说：“走罢。”

　　嵇抒心疼地看着走在前面的万俟语因为突然失去的温暖而微微的颤抖了一下，而老嬷嬷得意地瞪了嵇抒一眼，便跟在万俟语的身后，时不时帮他撵一撵衣角。

　　嵇抒没有跟上去，而是静静地站在回廊下，眼底有抹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