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黛》顷刻花开

17、公主的自尊

　　夜凉如水，母亲身上的衣裳比我更单薄，但她的身姿仍是挺拔优雅的。

　　“黛儿，你想不想去阗？”

　　“不，不想。”

　　“也好。阗是个太重视血统地位的地方，虽然你在餍也只被承认有一半血统，总不会被太过排斥，而且还有皇圻离护着你。”

　　“你……您要回阗去？”

　　她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既然你决定留在餍，也许将来你会知道那件事，綮弱……别为了綮弱恨你父亲，他没有办法。”

　　“有办法的，他可以杀了我，杀了我，皇家不再有这样丢脸的孩子，我也自然不会恨任何人！”

　　母亲犹疑了片刻，“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一出生，发现我彻夜啼哭抗拒饮血的时候，为什么不扼死我——象一般人会做的那样？我这样的异类，为什么要出生？阗，阗朝当时为什么要让公主的你嫁到餍来？为什么大家总为了自己的想法和利益，不惜牺牲掉别人？”

　　“貘黛，”母亲的脸上露出一丝恻然，“我知道你所受的伤害，一切都源自我的自私，但是，那件事已经让太多人痛苦了，所以，不要再为綮弱的事去怪责任何人了。”

　　“还有谁？”我只意识到这一个重点。很快我了然地闭上眼睛，叹息般唤出一个名字。“是离。”

　　“貘黛，你听我说。”母亲脸上的痛苦神色加深，“綮弱，他非死不可。因为他身上流着舄族的血。”

　　晴天霹雳。

　　“这是真的，他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皇家的后代，他是我抱养回来的取代我生下的那个怪物的，他有舄族的血统。”

　　我已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后退，母亲捉紧我，凄楚的笑意让我心里明彻那都是真的。

　　“我来到餍，陌生的地方，恐怖的生活，但我都忍下来，因为……我爱上了皇名月，我甚至愿意接受餍的生活——可他竟为了承继和别的女人生下了子息，我好恨，可更悲惨的是，我终于生下的，是一个怪物——那个拥有阗和餍最高贵的血的结合体竟然是个丑陋的怪物！我掐死他，就象你说的，我亲手杀了他，然后，我的心腹侍女为我抱来了另一名刚刚出生的婴孩，那个孩子，綮弱，他也是混血儿，他是狺似他们的姐姐獍碧和舄族为上一次战败送来的质子飞鸟凉的私生子。我为了报复皇名月，也为了自己生不下他的孩子的怨恨，我让那孩子取代了我亲子的地位，成为皇家的嫡子。”

　　“那我呢？”我已经痴了。

　　“你是。”母亲流下泪，用力点着头，“你确实是我生下的皇家的孩子。”

　　“父亲……他知道了綮弱哥哥的事，所以要杀了他？”

　　“他偶尔发现到綮弱会用寒气，后来，又捉到了綮弱的伴生鸟——那只凤凰，为了餍，拥有皇家继承权的綮弱必须‘意外’死去。”

　　“‘意外’死去，呵，没错，可那根本就不是意外对吧。可怜的弱……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在至亲的手里。”

　　“他知道。只有你，被小心地守护着，什么都不敢让你知道，綮弱不但知道自己身世有异，还在最后反击，伤到了皇名月的旧伤，他后来才会无法痊愈。”

　　“就算这样，就算弱真的有舄的血统，只为了这样的理由杀死他，我不接受，也绝对不原谅！”我挣开母亲的手，“绝不！”

　　我冲出林中，看见月光下白衣的小侯爷，恍惚间会觉得似弱，但，那纤瘦的任性的白衣少年，是再也不会回来。

　　再也，再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