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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三十七章 旧梦(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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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往事面上顿时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李烬之俯下身,额头与她相帖,闭着眼不说话,只有彼此的鼻息交缠在一处。秋往事初时还觉紧张,渐渐觉得他的额头清清凉凉的十分舒服,便也放松下来,闭上眼静静任他贴着。心下轻飘飘的,仿佛有人不着痕迹地托住了所有的沉重,似是有些发空,又似说不出的轻松,就像一叶轻舟悠悠荡荡地飘在水上,不知前路,不辨方向,却偏安稳得仿佛能随着水流直飘到天尽头。
正在半梦半醒间浮沉,忽听李烬之低哑着嗓音轻喃道:“往事,我很想你。”
秋往事睁开眼,有些怔忡地望着他,愣了许久,忽然垂下眼,低声道:“五哥,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把孙乾的灵枢劈了。”
李烬之一怔,半直起身望着她,微皱了皱眉道:“毁人灵枢,有损枢德,你再怎么恨他,碎尸万段也便是了,犯不着如此。”
秋往事轻轻摇了摇头,双眼透亮地望着他道:“我当时真的很恨他,恨到一丝翻身的机会都不想给他留下。我恨他一次次打碎我的希望,恨他将我最重要的东西一件件夺走,恨他让姐姐到死都在流泪。可是当时,站在出云关面对他的当时,我最最恨的,不是释奴营,不是姐姐的死,而是他为什么要在那种时候那种场合让我知道既望山的内幕,为什么毁了我的过去不够,还要来毁我的将来!我只差一步就可以和你成亲,就可以把那五年全忘掉,我们一起打江山,一起平天下,一起在千秋壁前看群雄俯首,什么释奴营,什么既望山,都不再重要。可偏偏就在那时候,偏偏就在那时候,他又出来了!我那时候就明白了,我最大的错便是容他活到今日,他一日不死,我的噩梦便一日没到头!我再不要这世间有他一丝一毫气息,就算灵枢中那一滴血都不行!”
她越说越是激动,忽猛烈地咳嗽起来。李烬之忙爬上炕,扶她半靠在怀中,轻拍着她背脊道:“你别说话了,我都明白。”
秋往事固执地摇摇头,勉力平复气息,仰起头直视着他双眼,肃容道:“我知道你明白,只怕比我自己明白得还早还清楚。可你明白和我说出来是不一样的,不然你当□□我离开又是为了什么。”
李烬之见她唇色发白,神光黯淡,分明十分虚弱,眼中却湛然透彻,一片坚定不移的认真,不由内疚起来,心下狠狠暗骂自己,一面哑声道:“是我对不起你。我总是自以为聪明,自以为什么都看得透、料得准、把得住,结果却险些连你的命都搭进去了。若早知道当日一别再见会是那种情形,我宁愿你怨我一世也不会让你走。”
秋往事认真地摇摇头,说道:“你没做错。当日我若勉强留下,你我之间一世都会隔着一座既望山。我那时真的很生气,想着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你。可是很快就发现,我之所以这么生气,不是因为你没留我安慰我,而正是因为你说的话一句都没有错。既望山的内幕的确不难猜,你们虽一直不曾明言,却也不曾刻意骗我什么。我早就多少有所察觉,无非不愿细究。若没有孙乾半路冒出来,我是真的打算一辈子都别去知道了。当日在井天决战前,你说过要在成亲之前告诉我一件事,我能猜到你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追问,心里宁可这场仗打不完。现在回头想想,其实从那时候起,我最后的选择就已经定了吧。”
李烬之低下头,眼神很深,有些伤感、有些惘然地望着她,轻声问道:“往事,你不后悔么?”
秋往事不答,默然片刻,忽问道:“五哥,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李烬之一怔,摇了摇头。
“就是离开这儿。”秋往事轻轻一笑,双眼上上下下地扫过屋内,悠悠道,“小时候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我不喜欢明明武艺很高偏偏不肯痛快教我的爹,不喜欢医术过人却难得在人前显露的娘,也不喜欢只知道采药看书怎么招惹都只把我当小孩子哄的姐姐。那时我最喜欢的,除了练功便是偷偷读娘藏起来的《九洲方舆志》。越读越是不甘心,明明外头是那样精彩的天地,为什么我却只能窝在这种地方过那么平淡无趣的日子。于是成天偷溜下山,没少被我娘罚。”
李烬之想想当日情形,不觉失笑道:“看来你倒是你们家最没自在法天赋的一个。”
秋往事也笑起来,接着道:“后来爹娘死了,我伤心了一阵,倒也安分了些,和姐姐也亲近起来,两个人相依为命,淡淡的似乎也能过。可时间长了,外头的风声越来越紧,我的心思也又渐渐活络起来。就在那个时候孙乾来了。五年后再回到这里,才知道当初的平静有多珍贵,也开始明白爹娘的苦心。可就算这样,就算这样,我也没想过要在这里呆一生一世,因为若是留下,我这辈子除了后悔又还能做些什么?就连每次站在爹娘的碧落树前,都没法理直气壮地说我过得很好。”她顿了顿,侧过头望着李烬之道,“就像我若是真的离开了你,这辈子都没法开开心心地想起姐姐。我始终是当初那个一心想要下山的秋往事,不管多不舍得这间屋子里曾经有过的一切,我终究还是会离开。这是我的自在法,是我从一开始就决定要走的路。所以五哥,我这次回来,便不会再回头,就算要背着姐姐的性命,我也会一直跟你走。”
李烬之深深望着她认真的双眸,只觉心绪澎湃,眼中又干涩起来,不觉情难自禁地低下头吻着她嘴角决然的弧度,低声道:“往事,我会陪你的。”
秋往事偏过头迎上他,虽有些生涩,却不再躲闪犹疑。轻轻地阖上双眼,自己也不曾发觉一抹湿意渗出眼角,很快泯灭在睫梢。
王落别过李烬之后,继续翻过须弥山,连夜赶往济城。一路但见处处忙着备衣备粮,气氛虽是紧张,却倒还井然有序,并无慌乱之像。她见得后方情形有条不紊,略微安下心,抓紧赶路。不日便到济城。老远便见城头挑着高高的“江”字王旗,城墙上满列着白衣白甲的兵士,正是容府精锐止戈骑。王落看着猎猎飘扬的红边大旗,心里便踏实下来,加速打马上前,等不急城门守卫进去通报便径自策马入内,直往城守府衙驰去。
江一望正在房内读着各地军报,乍见她进来,略吃了一惊,立刻起身迎上前,朗声笑道:“阿落,你倒来得好快!”
王落正要行礼,他已上前扶住,又挥退了屋内一干侍从,将她揽进怀内低头轻轻在她颈项蹭着,低喃道:“阿落,我很想你。”
王落放松地在他怀里贴了片刻,正欲撑开身体,他已抬起头,拉着她往屋角软榻行去,一面问道:“你一个人先来的?五弟知道了么?”
王落听他声音已恢复了平日的平淡,心下虽有些失落,却仍是振了振精神,答道:“我就在当门关,见了沐姑娘便直接过来了。”
江一望正懒懒地拥着她坐上软榻,闻言眉一挑,问道:“当门关夺回来了?”
王落点头道:“不错,往事做的。”
“七妹?”江一望眼中神光一凛,问道,“我听阿宿说她一直同有瑕在一起?”
王落微微一笑,轻叹道:“这丫头到底没走远,一听说释卢有事便出来帮忙了。”
“她无影无踪地消失了半年,我费了好些力气也没寻到,原来是躲在咱们自己人那里。”江一望眯着眼,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她的行踪,五弟想必一直清楚。”
王落听出他语气不对,心下一凛,忙道:“五弟只是不想强迫她,所以不曾声张。这事他同我提过的,我想着这是他们小两口自己的事,便叫他自己处理,不曾告诉你。”
江一望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又问:“火火堡是怎么回事?”
王落暗瞟他一眼,寻思若照实说他只怕又扯到李烬之身上,难免多生事端,便心思一转,答道:“是普日氏一个老臣卓瀚做的,普日桑倒并无牵扯。现在人已死了,他侄子卓旭也已被擒。只可惜了怀风这孩子,因不肯合作毒害火火寿,被他灭口了。”
江一望也不曾多心,点点头道:“祸头除了便好。怀风的事先别告诉宋将军,免得生事,等这仗打完了再好好抚恤吧。”
王落略微放心,正寻思着要尽快差人去火火堡打点,又听江一望道:“当门关都夺回来了,那释卢再无后顾之忧。五弟还在料理些什么,应当快过来了吧?”
王落暗吸一口气,侧头望着他,答道:“他这次不来了。”
江一望猛然一愣,倏地坐直身子,低头严厉地注视着她,厉声道:“什么?!”
王落知他必然不会轻易接受,也有些紧张,尽量以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往事受了伤,他放心不下,便留下陪她了。”
“哈!他这么同你说的?”江一望仰头一笑,讥诮地斜睨着她,“你真觉得五弟是这种儿女情长之人?”
王落听他语中的不屑之意,不知怎地便有些不豫,眉梢一敛道:“往事不值么?烬之是当真用了心。就算是这样的乱世,也未必所有人都磨尽了真性情。”
江一望听她语带嗔意,微微一愣,立刻揽过她肩膀,放软了声调道,“我不是说儿女情长有什么不对不好,只是五弟的性子,你比我清楚,他几曾为了私情碍过大局?”
王落肩膀一沉,想要挣开,却被他揽得极紧,本欲发火,却忽又觉得无谓,心下只觉一阵乏力,便渐渐软了下来,低了低头,又恢复平静的声调,淡淡道:“他也不是不顾大局。释卢的事大局已定,燎人这里他也做了安排。裴初还做着三面夹击的美梦,却不知早已成了孤军。这一战胜局已定了大半,他说既有你亲自压阵,让底下人历练历练也好,他来不来都是一样。”
江一望嘴角微微一勾,指节在扶手上“嗒、嗒”叩着,并不说话。王落轻轻扫他一眼,低叹道:“你想到什么便直说吧。”
江一望微一思忖,坐直身体,扳过她双肩,直视着她肃容道:“阿落,有些东西,你不愿意承认,我又何尝愿意?只是事情既然已经摆在眼前,迟早总有争锋相对的一天。我早作防范,总好过有朝一日突然被人拿剑指到鼻子跟前。”
王落垂下眼,不与他对视,漠然道:“若真有这样一天,那个拿剑的人也是被你一步步推到这位置的。”
“阿落,我只问你一句。”江一望略微俯身逼视着她,眼神冷厉,“不管谁对也好,错也好,若这一天真的来了,你要站在哪一边?”
王落有些慌乱的摇着头,祈求地望着他道:“不会的,只要你不逼他,便不会有这一天的。”
江一望淡笑着摇摇头,轻叹道:“阿落,你真觉得我是这样没肚量的人?”
王落神情复杂地望着他,许久方低声道:“你以前不是的。”
“既如此,你为何不想想,我现在为何变了?”江一望轻笑望着她,似有些无奈,“还有,论权势财富,五弟比不上楚家;论威望影响,五弟比不上方家;论名声口碑,五弟又比不上你王家。我为何对掌着半壁江山的三大世家都放心得很,却偏偏要去疑忌一个无根无底的五弟?”
王落别过头,轻哼一声道:“自然是因为他手里有兵。”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江一望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眼神却极深沉,“他不止手里有兵,心里的锋芒更是比谁都犀利。若说当初我还只是猜测,那经过这半年已能够确定,他想要的,绝不只是在我手下做个藩王而已。”
王落急切地摇着头,说道:“他亲口对我说过不会同你争。”
“哈,轻飘飘一句话又有何难。”江一望嗤笑一声,冷然道,“我和你说过,若单单一个五弟,光凭名不正言不顺这一点我便足以压着他。可再添一个七妹,情形便不同。我一路打的是匡扶朝廷的正统牌,可我毕竟也只是个藩王义子,和当今皇室无非沾着点边。五弟一娶七妹,便摇身成了驸马。当今皇上至今不曾娶妻,更无后嗣,凭五弟的手段加上卫昭的势力,受赐江姓封为储君都未必没有可能。届时我再想上位,便不是他同我争,而是我要谋夺他家江山了!”他瞟了王落一眼,接着道,“自融洲一役之后,我已给了五弟一些信号,告诉他这样的状况,我不能对他放心。他若真无二心,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只可惜他的回应,却正是最糟糕的一种。”
王落双眉一皱,愠道:“他已经一路退让了,你还想他怎么样?真要解甲归田才够么!”
“他一路退让?”江一望轻笑道,“呵,的确是一路退让啊,退得我都坐不住了。他明面上确实在放权,可都放给了谁?尽是放给一些没什么资历背景的新晋军官。这是在做什么?这是拿着我给的兵权替他自己收买人心!你不见他这半年来在军中威望反而越来越高么?这帮新上来的哪一个不是对他感恩戴德。他直接经手管的东西的确是少了,可‘李家军’的势力却是有增无减。他得了实利不说,还因退让之姿得了名声,倒让人觉得我逼迫贤良,近来可是已有不少不平之音了。这次是场大战,甚至可能扭转天下大局,按理说怎么也少不了他。他偏偏不参与,知道的是他自己退出,不知道的只怕都认为是我硬把他排挤于外。呵,这手以退为进,当初江朴排挤我时我曾用过,五弟就是在那时候被我提上来的,想不到今天会由他用在我身上。”他微微一顿,又道,“还有朝廷。自从七妹失踪,卫昭立刻变了脸,连着给咱们下绊子。我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卫昭不追问七妹出走的原因,也不逼我们先把人找出来,只是一个劲不留情面地打压。现在明白了,原来七妹的行踪五弟一直清楚,卫昭想必也早已同他有了默契。七妹收回来的那个许暮归,可是去了永安之后就再没回来。阿落,你是聪明人,难道真的看不出来?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若非事情摆在眼前,我总也不至于天下未平就猜忌自家兄弟。”
王落张了张嘴,似脱口欲说什么,却又咬着唇低下头,皱眉不语。
江一望斜瞟她一眼,微微笑道:“你不妨直说。”
王落神情复杂,犹豫半晌,方低声道:“你先前说了,你最忌烬之的不过是他背后有朝廷撑着。他之所以能得朝廷支持,不过凭着往事同卫昭的关系,可这层关系毕竟只是薄冰一层,一捅就破。你若实在不放心,干脆、干脆把小竹的真相捅给卫昭,烬之的所谓背景自然立刻烟消云散。现在临风公主也回来了,朝廷不是卫昭一人独大,你这半年同她过从甚密,就算真的同卫昭撕破了脸,朝廷那里也有人挡着。烬之和往事断了后路,也只能托庇于你,你不就能安心了?”
江一望回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欣然道:“阿落,这便对了,你毕竟还是只能选一边。”
王落不甘地别开头,却终究说不出反驳的话。
江一望满意地点着头,悠悠然道:“这一手固然是釜底抽薪,只是卫昭这人性情乖僻,惹得他发了急难免不搅得天下大乱,我们的实力毕竟还不足应付朝廷裴初两面出兵,因此这只能是迫不得已时的最后手段,现在还用不着。”
王落黯然低头,怔怔出着神,只觉多年来一直心无旁骛地埋头向前走着,一抬头时,却发现一切熟悉的都已变得陌生。
“好了,不说这些。”江一望站起身,低头望着她微微笑道,“这一段你也辛苦了,这场仗一时半刻也打不完,你留下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就先回府里吧。未然可是成天念叨着你。”他向前几步,望着挂在北墙上的羊皮地形图,忽然嘴角一勾,冷厉非常,“等我们都回去之时,可能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了。”
秋往事自从清醒,恢复的速度便快得惊人,不几日已能勉强动弹。李烬之悉心照料,劈柴生火采药煮饭无不做得娴熟异常,看得秋往事啧啧惊叹。
山中不知岁月,转眼间寒冬将尽,春意萌动,阳光一天天明媚起来。这一日因秋往事嚷嚷着要吃鲜肉,李烬之少不得出门替她寻些野味。天候未暖,兽类尚未出洞,雪地上只偶尔几点零零星星的细小足迹。
李烬之循着足印不知不觉越走越远,忽觉吹来的风中带了些湿意,抬头一看,便见天色阴郁,似有雷雨之兆。他挂着秋往事独怕打雷,忙向回赶去。才到半路,沁凉的雨丝便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天际低沉的“隆隆”声酝酿了许久,终于“喀嚓”一声清脆地炸响。
李烬之心下焦急,加速赶路,望到小屋时浑身已是湿透。正欲上前,脚下却猛地一顿。只见秋往事坐着轮椅,膝上搁着先前晾在屋外的衣物,在屋前空地上四处转着圈,面上表情似是喜不自胜,哪有半分痛苦。细瞧之下,更是吃了一惊。只见细密的雨丝在她头顶结成一片水幕,上下翻腾着,越聚越厚,像是一片波涛在半空中翻滚,所有靠近的雨丝都没入波涛中,没有一点沾到她身上。
李烬之愣了一愣,匆匆上前叫道:“往事。”
秋往事抬头见了他,立时惊喜地挥手呼道:“五哥五哥,快看快看。”这一开口分了神,顶上的水幕忽然似被人划开个口子,整片水哗哗地浇下来,淋得她一阵惊呼。她甩着头,懊恼地扁扁嘴,旋即又笑了开来,控着轮椅上前拉着李烬之道:“你刚才可瞧见了?我会御水了,我会御水了呢!只是还不大灵。喏,你等着,我再弄一回给你瞧瞧。”
李烬之忙拉住她,讶然问道:“你头不痛么?”
秋往事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喜滋滋地笑道:“我干么头痛?要痛也是你痛,我马上就是二品入照了,爵位比你高,俸禄也比你多!”
说话间又有一声雷响,李烬之讶异地指指天上,问道:“你听见了么?”
“听什么!你别乱扯了,快看……”正说着,又一记炸雷打断了她的话。她蓦地停了口,愣愣地抬起头,看看李烬之又看看天空,面色忽地一白,双手本能地向耳边捂去。
李烬之一把按住她双手,沉声道:“往事,听着。”
秋往事紧张地喘着气,慌乱地望着他,却并未挣扎。雷声又响,她轻轻一哆嗦,旋即安定下来,眼中渐渐露出难以置信之色,颤声道:“我、不痛了,真的不痛……”她猛地抬手抚向眉间的伤痕,触手只觉一片清凉,并无灼热之感。
李烬之拉下她的手,见她的伤痕如平日一般的浅淡,并不似以往打雷时那样鲜红得似要滴出血来。他心下一叹,欣然笑道:“往事,你好了,你不会痛了。”
秋往事勉强冲他一笑,心下却空空的,不知是喜是悲。正欲先回进屋去,目光扫过他腰间时却蓦然一顿,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愕然瞪大了双眼,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