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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惊鸿一世安 ...
【楔子】
苏白河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漫天的飞雪覆了他的双肩和鬓发,但他仍僵硬着身子站在山峰上。
身后副将悄悄地挪了脚,走到他身后,还未说些什么,他已经举手放在唇间,轻声道:“嘘......”
副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前面那个身影,满腹安慰话语俱都说不出来,只好折身走回原处,落脚很轻,并着擦去眼角的泪水也是静谧无声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崖边上的女子转头过来,缓慢朝着苏白河走去,一直到他面前,毫无表情的脸上才似有微微的笑意,“白河,我还是舍不得就这样让他离开......”
苏白河瞥向她双手捧着的玉瓷罐,十指紧紧地握在那冰凉的表面,似镌刻在上,已经无法分离。
他努力地动了动嘴,苦笑,“惊鸿,你真的要走吗?”
女子点点头,自他身边穿过,“白河,四海为家,这是我同他的约定,我要带着他一起走下去。”
漠北长河上,连城的白雪,莽莽千里不见一处生机。苏白河长叹一声,覆手掩去眼角冰封的泪,膝盖一屈,引跪下来。
“砰”地一声,三军将士全数而跪。
那腹地里的地白天黑,似无情戏落重重地烙在他的心头,那漠北驰骋一时的枭雄战神和倾城绝色,自此烟消云散。
【她英姿飒爽间已叫那千军万马徒然成为摆设】
方敬衡舔血刀头数十年,戎马半生,是漠北出了名的“铁刀魔王”,却没想到最后死在顾惊鸿的手上。
也难怪,他好色成性,而顾惊鸿又是漠北第一美人。
顾惊鸿自敌军大营里策马而出,白色的貂毛拢在消瘦的肩头上,风声滚滚,衣袂缺缺,她扬眉对着眼前众人嫣然一笑,刹那间天地失色。
“嗷......”一声鹰击长空,她翻身策马奔腾起来,英姿飒爽间已叫那千军万马徒然成为摆设。
取箭,弯弓,射鹰,动作娴熟漂亮,令底下众人瞠目结舌。
顾惊鸿微微一笑,拿着手中方才猎下的老鹰,策马向叶长安奔过去,她长发飘飘,自风中凌乱飞舞,然而这千里之内,尽数荒芜却在她扬鞭起身的刹那,突生出几分妖娆味道。
苏白河抚掌大笑,“惊鸿,你又立了一功!”
顾惊鸿扬鞭飞身,枣红大马长嘶一声,她转头对眼前那两个男子笑道:“好久没打猎了,去不去?”
苏白河与叶长安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策马追上前去。
顾惊鸿甩甩手将猎物扔到叶长安手中,叶长安容色冷峻,嘴角抿紧,但微微有些笑意,素手一扔,猎物又到苏白河的手上。
苏白河看向手中的鹰,一箭正中喉头,不由地蹙眉轻笑,惊鸿啊惊鸿,你这箭术又精湛了些,可是为着他付出这般多,如何值得?
叶长安长身而立,曾叱咤五方,天下无人不知这漠北战神,驰骋至今,从未有过一次战败。传闻他身边有两员猛将,一个美色独步天下,一个计谋举世无双,所以如今天下人皆是这样看这尚未统一的漠北,迟早都是要落到叶长安的手上。
他同顾惊鸿还有苏白河,自是情义甚笃,虽是漠北长河冷冽多年,但这份情,却让他极为珍视而温暖。
腹地白雪内,这一行三骑迅疾行于之间,仿若天地之间,就只剩下这黑白二色。
他们穿梭于树林间,马蹄铮铮惊起扑哧扑哧飞起的野鸟,然而一瞬,那些野鸟却直直地垂落下来,飞射而出的箭羽在空中留下漂亮的痕迹。
顾惊鸿拉了缰绳,舒朗大笑,“真是爽快,白河你还是箭无虚发,难怪有漠北第一箭的称号。”
苏白河握拳而笑,“惊鸿你承让了。”顿一顿,他看向一旁的叶长安,“全因今日长安未出手,才让我拔了头筹。”
顾惊鸿扬眉看这天色,微笑道:“就这漠北的天,怕也快变了吧。”
苏白河附声:“是啊,方敬衡一死,梁素王恐怕要自乱阵脚了。”
叶长安微微蹙眉,而后冷静开口:“凉城训兵时试探试探他。”
凉城训兵本应是漠北三方出动,现下“铁刀魔王”已死,便只还剩下枭雄叶长安和梁素王傅乾领兵而去,凉城城主作为评判,沙场秋点兵。
苏白河一怔,与顾惊鸿相视一笑,又听得叶长安说:“白河,今晚犒赏三军,辛苦你了。”
苏白河拍拍他的肩,心领神会地点头一笑,转身策马而去。
顾惊鸿抬头看看叶长安,他笑着飞身上马抱住她,轻声道:“惊鸿,你我许久没有一起策马了。”
顾惊鸿有片刻的怔愣,她莞尔一笑,许久才微微点头。
【我要的,你给不起】
“惊鸿,你不愧为我的得力助手。”叶长安下得马背,长身而立于白雪皑皑中,顾惊鸿走到一半,又飞身回拴马的地方,将上面的大氅拿出来给叶长安披上。
叶长安惊讶地回头看她,顾惊鸿含笑道:“我已经快要忘记,到底多少年了?”
“十,年?”
叶长安并不确定,但顾惊鸿点点头,她平静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些微澜,她说:“是啊,十年了。”
八岁那年,她在一处破落的小城里徒手杀死了那整个幽深巷子里对她虎视眈眈的乞丐,她手中的那一支银簪,血色横流。
他自那头走过来,在她举起银簪的刹那握住她的手,含笑道:“好个凶狠的丫头。”而后弯下身子,一点一点替她擦去眉眼上的血渍。
翩然如玉的少年问她:“你既是无家可归,可愿跟着我?”
她迎头直直地看见那幽深的眸子里去,“给我一个家吗?”
年少的叶长安摸摸她的头,轻声笑了,“四海为家,可愿意?”
“好!”
就这样,他们走过这十年。
这是一个别样的十年。从孤身一人到统帅三军再到驰骋漠北,其间受过的苦难和挫折,常人并不能够理解。
他们也曾有过数月余未得一餐安饱。
她为着他曾翻过几座大山去寻城里最好的大夫给他治病,苦求门前跪了三日才得以见得大夫一面。
他也曾在漠北雪地里爬了延绵十里,只为去摘她最爱的雪莲花。
他们这别样的十年,可以用相依为命来形容。
叶长安垂着眼眸,神色不定,许久才问:“惊鸿,跟着我舔血沙场,居无定所,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你可曾后悔过?”
顾惊鸿的衣角翻飞起来,她言笑时唇色鲜艳,印到叶长安的深邃瞳孔里,“我倒不知,后悔二字是怎么写的!”
叶长安朗声笑起来,一个侧身拥住顾惊鸿,连着风起,将身后的大氅披到她的身后,在顾惊鸿猝不及防的仓皇面孔下,他伸手替她绾起那三千青丝。
“还记得这支银簪吗?”
“怎会不记得!”
这支银簪,便是初见时叶长安自她手中夺过来的,这些年,他一直带在身上。
“惊鸿,今日你立了大功,还是什么都不想要吗?”
顾惊鸿仰头看他,明媚的笑意直逼他身后千里白雪,“叶长安,我要的,你给不起。”
叶长安拥着她肩头的手臂一阵僵硬。
短促的笑意之后,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手,转身踩雪而走。
顾惊鸿飞身坐到马头,闭着眼策马而去。
就在上一次她立功时,她便告诉他,此生再也不想看着他在她面前先离开!
叶长安,你重情重义,又可曾想过,我的情义,全都只为你而盛开.......
【何以到了需要女人以命相酬的地步】
入夜里犒赏三军,外面篝火烧得轰轰烈烈,斗酒声一声高过一声,热闹非凡,而此刻顾惊鸿却和衣躺在长榻上。
苏白河掀帘进来,笑着递过来一壶酒,“知晓你不喜热闹,我带了酒进来。”
顾惊鸿瞥他一眼,伸手接过,瓶塞起开的时候她闻到一股沁人幽香,似深入骨髓。腹地里白雪黑夜,以孤月而引,似有燕声惊鸿。
她微笑道:“我最爱的雪莲酒,白河,多谢。”
苏白河有片刻的扭捏,继而举起酒囊与她相碰,“是将军寻过来的,指明给你。”
帐篷里有一阵静默,柴木架起的火苗渐烧渐失去踪影,顾惊鸿抬头喝了一大口才问:“他去哪了?”
“去了小姐那里。”
顾惊鸿哦了一声,浅浅叹息。
苏白河三年前开始跟叶长安,虽是不如他与她亲厚,但因受叶长安赏识,这几年出生入死早已是他心腹。
他是旁观者,自是看得清顾惊鸿对叶长安的感情。
然是如此,也总有许多无力之处。
三年前姚老将军临终授命,将三军将士俱都托付给叶长安,也由此定下了他同姚老将军之女姚莹的亲事。按说叶长安本可推拒,但因姚老将军对他有救命之恩,他重情重义,不愿违背一个将死之人的交托,只好应承下来。
可这几年,这亲事似成空头约定,他对姚莹样样都好,可偏偏就是不娶她。
全军上下俱都看在眼里,但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敢多说一二。谁不晓得一向冷酷决绝的叶长安对副将顾惊鸿有几分特别之处。
苏白河垂着眼睑,一丝落寞自眼底划过。共效于飞,不可谓不羡慕的。
顾惊鸿笑着按住苏白河的肩头,手一挥笑道:“白河,我们对一场?”
“好!”
顾惊鸿一身好武艺全是由叶长安教授,但苏白河师承漠河大家,两人对手起来,可说是平分秋色。
众将士将里外三层全都围得水泄不通,捧着大碗喝得豪爽,看这篝火下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呼喝声如潮高起。
顾惊鸿一袭白衣,与苏白河青衣相掩映,错身相对的瞬间,两人都笑开来。
斗了一场果真是酣畅淋漓,顾惊鸿的鬓发覆上了雪花,滑落到脸上很是冰凉。不知何时,叶长安负手站在她帐篷前,见她眉眼间的笑意还未散去,便轻轻握住她的手,含笑带入怀里。
“惊鸿,你生气时喜欢打架的习惯,可真是一点也没变。”
他的手上是异样的冰冷,如同这寒雪。
顾惊鸿扳过他的肩头,细细地去看他,才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下巴处的青渣隐约可见。
“你怎么了?可是风寒症又复发了?”
叶长安摇摇头,“没事的。”
这风寒症跟着他也有数年了,还是当年去爬雪山摘雪莲花时落下的病根,如今虽是怎样调理,也避免不了寒气侵体时,那种百足之虫咬噬滚爬时的痛楚。
顾惊鸿心下里有些懊恼,逢着冷风一吹,额头上的汗渍黏在脸上,却只能仰头看他,咬着唇道:“下月凉城训兵,我代你去!”
叶长安牵着她的手往帐篷里去,“我叶长安何以到了需要女人以命相酬的地步?”
【惊天巨变同姗姗来迟的乍暖还寒】
边塞训兵需以细心谨慎,一边得窥探着敌人的动向,一边还得给自己的亲军布置最好的战略路线。
因而叶长安同苏白河都是没日没夜地在校场里研究布局。
顾惊鸿不喜这些,所以不参与其中。入夜里小厨房做来些可口的点心,她琢磨着给那二人送去,方走到帐篷外,就听见里面一阵莹润的笑声。
她的脚步停下来,片刻迟疑后她想转身离开,却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惊鸿怎么没有过来?”
苏白河温和笑答:“惊鸿不喜这些布局方案,尤其是行军地图,她说看得头疼。”
“是吗?我还以为惊鸿无所不能呢。”
顾惊鸿自帐篷的缝隙中扬眼看过去,身着琳琅翠绿长裙的女子端坐在书桌前,两名长身而立的男子各自站在一边。
姚莹眉眼一动,似向外边看来,捂着嘴轻声笑道:“也是,一个女儿家,整日舞刀弄枪的,岂会有男儿喜欢?”
叶长安抿唇轻笑,“惊鸿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
“长安,在你眼中,她是不是样样都好?”
突觉得内室气氛有些凝重,苏白河摸摸鼻头解围道:“姚莹,惊鸿有她的好,你也有你的好。”
姚莹冷哼了一声,低下头去。
顾惊鸿也不气恼,拢着袖口自帐篷外缓缓站定,神色疏浚清冷,但巡逻走过的士兵却不敢细细看她。
隔了许久,姚莹问:“我听闻下月你们要去凉城训兵?”
叶长安立在书案旁正观察凉城地形,闻言抬头看她,思忖一二,方点头。
苏白河接道:“是啊,我与长安正在研究如何在当日赢胜三军。”
“是吗?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叶长安与苏白河对视一眼,又看向好奇的姚莹,轻声道:“你寻常并不关心这些,怎么今日突然对此有兴趣了?”
姚莹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顿了顿,她起身告辞,“我先回去了。”
苏白河应声道:“我派人送你。”
“不必了。”她摆手,并着几步往外面走去,苏白河张了张嘴,又无声而笑。
顾惊鸿看见她掀帘走出来,想起此行的目的,微微一笑自她身侧穿过,却被她忽然拦住,姚莹压着声音问:“顾惊鸿,没名没分跟在他身边,你也甘心?”
顾惊鸿抬眉一笑,瞥眼看她,“你,有名有分?”
“你!”姚莹气地咬牙瞪她,因担心声音过大让里面的人听见,她忍着怒气极力克制,“即便这样也比你好,他答应过我父亲要照顾我一生。”
顾惊鸿笑了,寒风吹乱了鬓发,她慢慢地拨开脸上的头发,然后一字一句道:“姚莹,为了一个恩情而交付终生,真的值得?”
姚莹瞪着眼睛怒视她,“值得。”
顾惊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眼前这个女子,显然对叶长安动了真情,否则也不会就此等待了三年。
姚莹临走前仍旧不死心地问她:“顾惊鸿,你可以离开叶长安吗?”
顾惊鸿转身即走。
“我对长安,至死不渝。”
姚莹抖着苍白的唇在冷风中吹了许久,月色里校场上除了飘摇的雪花,便是余晖惊散了一地的萧条。
顾惊鸿并不知道那个在她看来有些咄咄逼人的女子,会在一场注定要输的情爱里丢失掉最后的自己。
随之一起的,是这漠北腹地里最为惊人的一场巨变,和一个姗姗来迟的乍暖还寒。
【她看见平生以来漠北最大的一场雪】
梁素王傅乾已年过半百,但习得一身好武艺,素闻是漠北第一高手,因下里虽是叶长安亲身而来,但顾惊鸿确为他捏了一把汗。
先是三军对立,苏白河领兵对阵,遥遥胜之。
后是领将对垒,叶长安持剑而立,傅乾手握铁锤。两个回合下来,叶长安已经气喘连连,面色惨白。
顾惊鸿攒着拳头就要冲上去,但苏白河拦住了她。
“惊鸿,不要小瞧了一个男人的自尊。”
闻言顾惊鸿僵立在原地,薄唇颤颤,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突地,凉城城门大关,城主转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城头上箭如飞雨,射向里面被堵的两方军士。
顾惊鸿狠狠瞪了苏白河一眼,“先保住小命再同我来谈自尊。”
她飞身而下,拦住那直直射来的金箭,一个翻身卧倒,将叶长安护在胸前。
叶长安微微一笑,血从嘴角漫漫渗出。
“你......”顾惊鸿话未说完,已是瞧见身后那被叶长安素手握住的箭头,自他手掌中穿过,淋漓嫣红俏扎眼。
“有,有毒。”
顾惊鸿大惊失色。
叶长安拥着顾惊鸿,连连躲过几箭,方在那喘息瞬间告知这一切,“我却不知这凉城城主早就做好打算,要将我同傅乾一网打尽的。”
他侧头看见那一边正在抵挡着箭雨的傅乾,拣着空对他点头示意,叶长安又道:“还好我同傅乾早做了准备。”
话毕,踏踏轰鸣声起。
落雁自雾霭天色里长声飞过。
那潜伏在城外的千军万马以踏平凉城的惊天之势卷着风雪而来,叶长安却是连连吐了几口黑血,印在白雪里叫那暗色蔷薇也都失了光彩。
顾惊鸿伏在他的胸前,转眼泪盈于睫。
在黑暗来临的最后,叶长安紧紧地握住顾惊鸿的手,“惊鸿,惊鸿,借傅乾之力夺前朝符印。”
“叶长安!”
在那一声惊呼里,顾惊鸿看见平生以来漠北最大的一场雪。
而后她与苏白河说:“叶长安这个蠢货,竟是连身后事都安排好了!”
苏白河抚掌轻笑,站在凉城高高的城楼上,纵览漠北腹地,心里是没来由的一阵畅怀。
转而回头看向顾惊鸿,也不得不为这乱世里临危不惧的硬朗女子而付掌而叹。
“将军是极聪慧的,因是他此番赌对了人。”
那一日,所有的人都以为枭雄叶长安死于凉城城主的毒箭之下,却不知这一切都是他预谋已久。
同螳螂合作铲除在后窥视的黄雀,再在螳螂得意之时,给它致命一击。
既是除了凉城城主,又解决了傅乾这个心腹大患,眼下整个漠北,已真正地落到叶长安的手里。
“只那符印,我并未找到。”闻言苏白河负手身后,轻轻握拳,脸色陡然苍白起来。
顾惊鸿看到城头下远送而来的雪莲花,飞身跃至,撷取一朵径自揣在怀里,转而看向仍在城墙上的苏白河,遥遥一声:“我去问问他还要睡多久。”
【愿护你一世长安】
兴许是雪莲花香气宜人,顾惊鸿还未到,叶长安已经卷着外套坐在雪地里等她。
院子里有一抔新茶,滚着炊烟袅袅散出清冽的香。
顾惊鸿自怀里掏出那雪莲花,放到叶长安的手中,他盖着薄毯的双腿有微微的颤抖,然后他看向顾惊鸿,一字一句道:“依我对凉城城主的了解,他并不会凶狠至在箭上抹毒。”
顾惊鸿愣愣地看那雪莲花,倒抽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我方军中有卧底?”
他微笑着拉过顾惊鸿的手,“是。”顿了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俯身压低声音,“我怀疑是......”
顾惊鸿惊讶地看向他,“不可能!”
叶长安却将薄毯掀开来,走到那热气濛濛的茶桌边,素手一推,茶壶应声而碎,那上好玉瓷杯下,清冽的香气滚着翻卷的泡沫,落到顾惊鸿的眼里。
“今晚围城放火。”
顾惊鸿翻身坐在藤椅上,看眼前那男子,长身而立,俊朗轮廓似雕琢艺术,但惯常冷峻,但幸好,他对她,总有几分特别之处。
叶长安久未听到回声,忍不住回头去看。
那白衣胜雪的女子竟然躺在藤椅上睡着了?
不由地掀唇一笑,叶长安举步过去,却在拿起毯子的刹那,瘦削身形恍然一震,许久才笑着将毯子盖到顾惊鸿的身上。
顾惊鸿自睡梦中擒住他的手,连声道:“叶长安,叶长安,你一定要一世长安。”
叶长安半蹲着身子,替她抚平微皱的眉头。
他想起这十年。
先前若还是有几分拿她做妹妹来看的话,这几年,因看着她出落地越发有女儿家姿态,偶尔的娇羞竟会短促夺去他的呼吸,那时候他便已然笃定,他对她的感情,仅仅只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感情。
年少时,她倒也常跟在他身后一声一声地唤他“长安哥哥。”
那个四海为家的入局里,她也会卷着风雪一遍一遍地告诉他,要一世长安。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再唤他哥哥。
也不知从哪一次素手夺人命再在江湖中人的追杀中,淡淡拨开脸上的血渍,却不再轻易提起那“一世长安”的字眼。
他还以为,她早已忘记。
原来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模样,他们相依为命,彼此深爱,却为这乱世里的争夺和情义,徒然割据方寸之地,却再也不可多得。
“惊鸿,愿护你一世长安。”叶长安不知保持着那个姿势看了她多久,才在转身后留下这一句话。
藤椅中似沉沉入睡的女子,却在蓦然听到那句话时,一滴泪惊然自眼角滑落。
叶长安这一路走得很困难,他时时会停下来,然后看一眼身后的女子,那滴泪融于白雪中叫人看不分明,但她依旧睡着,他便会抿唇一笑,然后再走几步。
然后再停下来,回头看她。
如此反复,不绝,直至黄昏日沉。
【因曾四海为家,如今只要还是当初模样,长安是好,人在哪里,哪里便是家】
围城放火,整个凉城乱成一团,地牢里凉城城主眼见着火势滔天,转瞬就要吞没大牢,再顾不得昔日尊荣,放声疾呼:“救命啊,救命啊!”
可是直到那火势里浓烟将地牢众人都熏地昏厥过去,都不见任一人进去相救。
顾惊鸿和叶长安相视一笑,纵身往夜色里遁去。
第二日,漠北大军齐聚凉城,顾惊鸿自城头上点兵而去。
有传前朝符印流落至江南商贾之首手中,顾惊鸿亲自带着一行将士,深入江南水道。
方由水路上得岸来,已有得到消息恭候在那的人。
生意场上她谈笑风云,气势夺人,那江南商贾点头微笑,眼神交汇间,已然达成共识。
却不想自码头交换物件时,那商贾之首却突然刁难,数民黑衣刺客自水底一拥而上,顾惊鸿一行寡不敌众,终是落入到那人手中。
幽深的大牢里,终日看不见日光,顾惊鸿受着鞭打多日,仍是咬牙不肯低头。
“顾惊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要你传书让叶长安放了凉城城主,我便会立马放了你。你要的前朝符印,我也会交给你。”
顾惊鸿冷哼一声,“你且告诉我,到底是谁在这幕后操纵你,他日叶长安来时,我叫他饶你不死。”
“哼,不知好歹,给我狠狠地打!”
顾惊鸿咬着牙舔唇间溢出的鲜血,尽数逼退,那执鞭侍卫蓦然一震,再下手时,竟是平白少了三分力气。
是夜里,顾惊鸿迷糊自浅梦中惊醒,入眼便是熊熊烧起的大火,叶长安一袭青衣,抱着她自火中飞身而跃,在那月色照人的惊艳里,她攀着叶长安的脖子吻上去,“长安,长安,这不是梦。”
叶长安按住她的头,轻轻抚摸,“惊鸿,是我叫你吃苦了。”
他面目冷峻,如霜雪初降,身后是随他而来的千名精英,听他冷然一句“踏平江南水道”,伏身领命往那商贾之家蹿去。
顾惊鸿伤口感染,入夜里额头滚烫,抓着叶长安的手喃喃不绝,在清晨一缕微光飘进马车时,她惊声问:“长安,我们要去哪里?”
叶长安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道:“我们回家去。”
因曾四海为家,如今只要还是当初模样,长安是好,人在哪里,哪里便是家。
顾惊鸿浅浅一笑。
此次并不算虚行,叶长安带回了前朝符印,也从那胆小商贾口中得知幕后黑手,更重要地是,他带回了顾惊鸿。
顾惊鸿这一病好些天,再醒来时,漠北已进入到初春时节。
乍暖还寒。
她的伤口刚刚结痂,苏白河已带着好酒掀帘而来。
“惊鸿,伤势可好?”
顾惊鸿点点头,含笑道:“一切都好。只是闻着酒香,实在克制不住。”
她的脸色好了许多,白中透红让苏白河微微一怔,面色有些迟疑,他摸着头干笑两声,“那我是不该拿酒来了。”
顾惊鸿拦住他,“白河,无妨的。”顿了顿,又道:“这几年我每每气极,都喜找人打架。而你每次都乐意陪我一起。”
苏白河也笑,“是啊。”他抬手喝了一大口,沁凉雪莲酒渗到骨血里去,顾惊鸿拿着酒与他相碰,仰头也是一大口。
“白河,你今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乍暖还寒的盛雪和那十年的相依为命】
三军将士的视线里,仍是刹那间的惊疑和不可置信。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苏白河长剑付顾惊鸿的颈脖处,只要轻轻一动,顾惊鸿便会魂断当场。
顾惊鸿含笑道:“原来真的是你,白河。”
苏白河掩眉间有一丝落寞,还有,不忍,但他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大吼一声:“叫叶长安出来!”
叶长安很快就出来,他的身后是姚莹,那个只有几面之缘却是言辞逼人的女子。
苏白河在看见她时眼睛突然瞪大,颤着手指向叶长安,“你,你为何要带她出来?”
叶长安一步一步走近,苏白河压着顾惊鸿一步一步后退。
“白河,我给过你机会。”
那日围城放火,起先便告知他一切;自江南而来,就曾与他彻夜长谈,也确真心相询他,可是有倾心的女子,他愿成全。
但苏白河说,没有。
便是今日,顾惊鸿也问他,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他短暂的迟疑后,仍是说,没有。
“白河,凉城城主已经招供,江南那边只是一出戏,是我同惊鸿商量好做给你看的戏,只为逼得你现身出来。只是我未想过,依你对惊鸿的情义,居然会狠心鞭打她。”
不知何时,长剑已落到他手中。
苏白河仰头大笑,酸涩眼泪不经意间滑落,“叶长安,你定然不知的,我爱姚莹也爱了很多年,我同她青梅竹马,却没有想到姚老将军临终前会将她托付给你,只是你既已答应,为何还要辜负她!”
叶长安的身子蓦然一震。
缓缓他才看向顾惊鸿,眼底的深情同歉意一般隐忍多年,“白河,我承诺照顾姚莹只为不负姚老将军的救命之恩。我不娶她,只是不想负了惊鸿。”
“那你就可以负她吗?”
苏白河素手一个用力,那剑已入半寸,顾惊鸿颈脖间红血肆漫,泼墨入画般映入叶长安的眼底去。
顾惊鸿却是嫣然一笑。
“苏白河,你既是恨我,放了惊鸿,你我对决。”
“不可以!”顾惊鸿抢先出声,苏白河讶异地看她一眼,却是决然同意。
无论哪种对决都不似眼前这场面,平日里顾惊鸿武艺比苏白河高出许多,今日却是连连败退,顾惊鸿只觉浑身酸软,一个无力,瘫坐在地上。
苏白河隐约也察觉到不对,待想要收手时,那长剑已刺出,叶长安的膝盖有一阵僵硬,踉跄之后,那一剑已刺上去。
但幸得苏白河剑头稍偏,因而这剑仅仅是刺在了叶长安的肩头,顾惊鸿大喜过望,待要起身,一个身影却急速自苏白河身侧穿过,转瞬停在叶长安面前,一柄匕首插在他的胸口,乌黑的鲜血瞬时肆意横流。
姚莹!
顾惊鸿疾步飞身过去,抱起叶长安。
“长安,长安,你可是风寒症复发了?你怎么这样傻!”
叶长安笑着握住她的手,“惊鸿,恐怕这一次,我无法陪你一世长安了。”
“不要说,不要说......”
苏白河“砰”地一声,跪在地上,那长剑染着鲜血,直引人刺目,他震惊地看向立在一旁的姚莹,手指颤颤地指着她,张口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姚莹大笑起来,“你们这些蠢货,苏白河,你最蠢,被我利用亲手杀害自己最好的兄弟的滋味不好受吧?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你竟然心软了,那么我来亲自动手。”她又转向顾惊鸿,“是你,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如果没有你,他怎会不娶我?让我沦为整个漠北的笑话......”
“姚莹,你......”苏白河错身一个瘫软,一口鲜血自口中吐出。
顾惊鸿一个飞身,长剑指向姚莹,她却笑着扑倒在地上,“叶长安,叶长安,你知道吗?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所以今天,我们一起死......”
“姚莹!”在那惊呼声里,顾惊鸿看见姚莹瞪着眼睛,鲜血自口中溢出,呼吸瞬止。
苏白河匍匐过去,抓住姚莹的手臂,一声一声地唤她。
顾惊鸿隐忍着怒气,别过眼去,半晌才吼:“苏白河,他是你兄弟,他这些年待你不薄,你焉何不问一句,就对他如此残忍!”
苏白河双手颤抖着去摸叶长安的衣角,却被顾惊鸿直直拂开。
“苏白河,我以为,你我三人,皆是可以以命相酬的至交。如今,如今我才觉得,这些年,是我看错了你!”
“惊鸿,对不起。”苏白河引剑就要向胸口刺去,顾惊鸿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手腕,惊声道:“白河,你作什么?”
叶长安抿唇一笑,冲他摇头道:“白河,你我相交几年,我了解你的为人,因而才同惊鸿一再给你机会,如今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姚莹逼你去做的,已然足够。”顿了顿,他唇色苍白,但齿间情义似温存许多年,又道:“本来便是我欠她的,如此这样,这样也就安心了。”
“只是惊鸿,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叶长安,叶长安,你答应我的,一世长安,你答应我的,给我一个家,你答应我的,要护我一世长安。”
叶长安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摩挲似用了极大的力气,他却笑得云淡风轻,“惊鸿,四海为家,是我无能无力。”
“不,不是的。”
她按住那不断溢出的血口,抬头对着三军大声怒吼:“还不快去请军医过来!”转而低下头对他柔声道:“长安,长安,你还记得那年你跋涉千里为我摘雪莲吗?”
叶长安含笑看她自怀里掏出一朵雪莲。
“我此生挚爱雪莲,可是长安,如果可以重头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去为我摘它!”
说话间,她素手已将那雪莲捏碎,随着初春里最后一场大雪,翩然而至。
那漫天的飞雪中,顾惊鸿抱着叶长安,久久地保持着那个姿势。
待得雪莲花香气引绝,再也无迹可寻,她才笑着对怀中的人轻声而笑,“长安,长安,雪莲不在了,你快醒来看看。”
回应她的,是千里腹地里,乍暖还寒的盛雪和那十年的相依为命。
【入定四海为家】
苏白河领三军将士于漠北高河上,长跪三日,以祭漠北枭雄叶长安。
那年冬天,叫全漠北的将士都闻之色变。
漠北第一美人顾惊鸿,孤身一人手刃了凉城大牢里尽数战俘,昔日不夜城转瞬血流成河。
而就在三军将士为枭雄叶长安祭奠的当日,顾惊鸿以号令天下的前朝符印将那一年深冬盛放的雪莲花都运送至漠北,江南水道停熄三月。
那一场盛大的落雪中,顾惊鸿抱着叶长安连绵不绝说了七日的话。
第八日,她回到漠北大营中。
以大将军之帅印责以苏白河统领三军,永守漠北,终其一生不可违背叶长安生前夙愿。
苏白河惊讶之余,再去看眼前憔悴不成人形的女子,满目热泪。
顾惊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笑,掀唇的模样叫人心疼不已,“白河,长安临终前告诉我,他仍是希望,希望你能守住漠北,所以,这是他的遗愿。”
苏白河颤颤地接过那重如千斤的前朝符印,自那初春里一场雪下了多久,就在山峰上跪了多
久。
他看向的那个地方,是衣袂翻飞间,叫漠北腹地徒然失色的一抹倾城白。
顾惊鸿带着叶长安,入定四海为家。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年漠北马背上,弯弓射鹰的第一美人,最终去了哪里。
是初见时那深深的小巷?
还是相依为命的十年?
还是,一世长安。
这篇应该算是我很少涉猎的有女配的短篇。我并不是很喜欢用女配来推进一些东西,更喜欢用权谋和天下。但叶长安这样子的人,却是我最喜欢。(惊鸿一世安可能要出广播剧,最近有授版权,如果喜欢文文的可以期待一下广播剧的产生,随时关注我的微博喔@River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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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惊鸿一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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