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远益清》月下箫声

2、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在床上打几个滚平复好羞囧的心情，初五是北方民间传统迎财神的日子，从小陈妈就教导她，跟谁过意不去都不能跟钱过意不去，没有好心情，财神也会远远躲开，这样做了心里建设，将林思远暂且抛开，陈清扬哼着歌起了床，等洗漱利落，爸妈早起包好的白胖水饺正好下锅。
　　“我好像听蓉蓉说，今天是你们什么同学聚会来着，她有事去不了，让你一定去。”吃早饭的时候，陈妈忽然问。
　　“高一同学，据说是为了庆祝我们相识十周年,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聚的，三年分六次班，整个学年看谁都眼熟，其实跟谁都不熟。”陈清扬夹了最喜欢的青椒肉馅饺子，往调好的陈醋辣椒油外加一点芥末拌好的重口味调料里一沾，咬一口，一时满意得微微眯起眼睛。
　　“这孩子，同学认识一场也是缘分，聊聊就熟了。说起来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前几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你小学的学生证，照片还是入学前一天去照相馆照的，我给你扎的两条小辫子，那时候你头发就那么细细一小把，感觉好像也就是前几天发生的事。”陈妈感慨，“怎么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对了，今天你得去啊，看看你那些男同学现在都什么情况，有没有条件不错还单身的？要有这样的，好好跟人联系联系。”
　　“妈——打住！”陈清扬连忙叫停，“大过年的，您就让我耳根子清净两天不行吗？”
　　“你也知道大过年的，前两天去你奶奶家吃饭，你没听见人家蓉蓉交往的那个男朋友都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她还比你小几个月呢，你姑姑话里话外的意思你还没听出来？说什么女孩子学习好、考名牌大学、工作努力有什么用，还是嫁得好才最实际……让你耳根子清净清净，你怎么不说带回个正经好样的男朋友，也让我耳根子清净清净呢？”陈妈“哼”了一声，说起这个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想到小姑子家的女儿蓉蓉比自家女儿只小几个月，两个孩子从小就是在大人自觉不自觉的比较中长大的，要说从前，陈妈对自家女儿还是满意的，上学比啥，不就是比个学习成绩，清扬虽然不是顶顶出类拔萃的，但也是学校里的好学生，考上了Z大不说，毕业后还轻轻松松的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一点没让人操心。可蓉蓉在念书上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了，虽然花了不少钱送进了陈清扬考上的重点高中，但高考也只堪堪上了一所三流大学，毕业后家里托关系找熟人才好容易找了份文员的工作，所以以往过年吃团圆饭，陈妈都觉得自己的腰杆要格外直。
　　不过这个情况在今年有了新变化，蓉蓉半年多前认识了一个男朋友，没想到赶在过年之前忽然就到了见家长的阶段，在此之前只听说家里条件好，父亲做生意，有个挺大的公司，当时陈妈还不以为然，富二代神马的，有才有貌的怎么可能对蓉蓉这样平平凡凡的灰姑娘一见钟情？肯定是要么年纪不相当，要么腆胸叠肚的外貌完全拿不出手的，当然这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不过心里想想让自己平衡点而已。结果过年的时候蓉蓉把男朋友楚衍带回到姥姥家，陈妈一看就暗自羡慕上了，那小伙子长得不能说有多帅，但也绝对五官端正，个头没有一米八，但也得有一米七八，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家教很好，总之，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这是准外甥女婿而不是准女婿。
　　提到蓉蓉的男朋友，陈清扬也郁闷，两姐妹年龄相当，从小玩到大不说，从小学到高中也一路同校，虽然性子南辕北辙，但感情一直不错，以前遇到事情总是有商有量，倒是最近一年，有些渐行渐远，不仅见面少了，电话也少了，就连认识楚衍这么大的一件事，陈清扬都是和家人一起知道的消息，想到这里，陈清扬叹了口气，姐妹情感疏远的问题的根源倒不全在她身上，不过和她也有脱不开的关系罢了。
　　要说这话，还得回溯到三年多以前，到了大四下学期，象牙塔里的生活接近尾声，所有人仿佛都自梦中骤然惊醒一般，开始打量自己的生活、思考未来的道路，陈清扬也不例外。
　　某个周六，从一场招聘会上无功而返，她和戚小双约在商业街上碰面，下学期已经没什么课了，戚小双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学校住了，偌大的寝室里，其实也只有陈清扬一个人还在坚守。
　　“你自己晚上一个人睡寝室不害怕吗？”戚小双实习的单位已经找好了，毕业就能签正式合同，不用去挤人山人海的招聘会，整个人都显得轻松极了，豪爽的请客喝果汁后，十分有兴致的吓唬陈清扬。
　　“要不你回去陪我几天？”陈清扬幽幽的说，“掐指一算，咱们能在学校住的日子也不多了，我最近找了不少惊悚片，正好睡不着的时候一起打发时间。”
　　“别的，你自己留着独享吧，我可不像你，放着家里的大床不睡，放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不过，都要毕业了，还见天的在学校受罪。”戚小双胆子不小却最怕看惊悚片，以前晚上大家不睡觉看片的时候，她都躲在床上戴着耳机装睡，即使这样，偶尔听了一星半点也够让她好几个晚上不敢去洗手间的了，闻言就忍不住哆嗦了两下才说，“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追在林思远屁股后面跑了差不多整四年了，给你根铁杵都磨成针了，可你们俩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还住在学校，也不是因为他。”陈清扬一口果汁没咽对地方，呛得几乎咳昏过去，好一通捶胸敲背才缓过气来，满眼仍是热泪就连忙说，“我不是论文还没写完吗，你知道的，要查的专业资料太多……”
　　“掩饰，继续掩饰……”戚小双嘿嘿冷笑，大学四年，Z大校园里，只要眼睛耳朵稍稍管点闲事的人，谁不知道陈清扬曾经把林思远堵得一周没出寝室楼？谁不知道以前林校草看见陈清扬就绕着走，可自从一周没出门之后，大约是知道反抗无效，再看见陈清扬就干脆不躲不闪了。很多人私下都赌过，林校草最终必将被拿下，因为那之后，从来不跟女生太接近的林校草居然默许了陈清扬跟他一起上公共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自习，一起吃饭；但也有人认为林校草这是缓兵之计，其实内心还是很坚贞不屈的，因为他们同进同出，可是别人却从来没见过他们拉个小手，亲个小嘴啥的。也有人架不住好奇，陈清扬是女孩子不好问，所以只能直接去试探林思远，陈清扬和他什么关系，结果校草冷漠依旧，只回了句“自己看”，切，要是自己看明白了，谁没事去撞冰山？
　　“不是掩饰，”这一天陈清扬的心情并不好，太多的事情放在心里，也需要找个人倾吐一二，“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些年过去了，我到底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我喜欢他的这种感觉。你看，这明明是件很简单的事儿，可现在我就是想不明白。然后觉得时间真是个残忍的东西，它不管你怎么想，都照样走得飞快。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我还翻了翻日历，在校的日子真没有几天了，你可能觉得我没出息，其实我自己都挺瞧不起我自己的，可马上要毕业了，我真的就想，不管我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我喜欢他的这种感觉，都是能多看他两眼就多看两眼吧，然后很多年后回想起来，还会觉得这段时光特别美好。”
　　“这话说得，酸得可以，简直像要生离死别了一样，毕业能怎么样，林思远家在本市，就是去外地找工作，你也可以一起去呀，照你这种百折不回的勇敢程度，除非他去火星，否则还不是在你的五指山下。”戚小双奇道，“你眼圈怎么还红了，这是出了什么情况？”
　　“红了吗？真没用！”陈清扬苦笑，翻出背包里的镜子照了照，里面的人果然双眼红红的，演兔子都不用化妆，她一直都知道，对林思远的在乎，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怎么可能阻挡历史滚滚的车轮？“其实我一直知道，我们不会走同一条路。”收回有些飘远的心思，她叹了口气摇摇头，“只不过人都有贪念，得陇望蜀是本性。”
　　“这话说得，越来越不像了。”戚小双愣了一下，她倒是头一回发现陈清扬有这么忧伤的一面，想了下才说，“谈场恋爱而已，怎么还扯到什么走不走同一条路的问题上了？”
　　“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今天去招聘会之前刚听说的，他要出国留学了，手续都办好了，学院还特别准备提前给他进行论文答辩，”陈清扬情绪一瞬间低沉到了极点，“你看，我还在为工作的事情迷茫，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向什么方向发展的时候，他已经早就规划好了未来，我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其实我也想明白了，梦就是梦，他只是适合出现在梦里的人，现在，梦也差不多该醒了。”
　　戚小双长久的沉默，她实习的日子不长，也发现社会和学校迥然不同，做梦是读书时的权利，但似乎真的并不适合未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