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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十章*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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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锦惜回宫都已大半月,年关都将至了。就在锦惜都快等不住时,芷柔那里终于有了消息。
这日傍晚,芷柔亲自来了宁安宫,锦惜知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便遣退了左右和她一起走到了院中特地为莞姗搭的秋千架上坐了下来。
“锦惜姐,你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
“怎么样?”锦惜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芷柔皱皱眉“当年将军府着火,据说是因为下人做好了饭菜忘了熄火导致的,但据我这几日的调查,当年最先起火的地点却是偏门。可是时间太久了,起火的真正原因已经无从查起了,毕竟…当年知道内情的人,几乎都不在了。”
果然是有内情么?锦惜的神情有些恍惚。
在记忆中,偏门据厨房并不远,起火的地点究竟在哪里,不关心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一点。但就事实而言,这两个地方是绝对没有理由搞错的。
是有人要陷害他们苏家么?趁着爹爹出征在外?可是以先皇与爹爹的情谊,先皇没有派人查过么?还是纵火的人,隐藏的太深了?
“那么当年苏府有没有存活下来的人?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下人?”
芷柔摇了摇头“这也是奇怪的地方,虽说那场大火是发生在晚上,但毕竟不是深夜,怎么会连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你错了,我逃出来了。”锦惜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幕,淡淡的道。
“对不起锦惜姐,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芷柔慌张的解释着。
锦惜摇摇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莫说是芷柔,就是她自己都快忘记了她是苏家的人了,当年那场大火,无情的吞噬了苏家上上下下三十四条人命,就连出征在外的爹爹也在大火后不久战死沙场了。爹爹是独子,并无其他兄弟,转眼之间,京都曾经显赫的望族苏家,便只剩下她一人了。
她是怎样逃出来的了?
锦惜不顾已经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闭眼想了想,竟是一片空白。她的记忆中,只有那张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苍白的容颜。
他倾身在她面前单膝跪下,用带着香气的白色衣袖轻轻拭尽了她脸上的黑色灰尘,带着怜惜道“惜儿,朕来带你回宫。”
怎么能够忘记了?他那时对她的千般温柔。
芷柔皱皱眉对锦惜道“或许这话我不该说,但其实在我看来,官场黑暗、尔虞我诈并不少见,或许当年是苏将军无意之间得罪了什么人,锦惜姐只要让皇上查出来,惩罚了便可了事,何必如此介怀。”
锦惜摇摇头,对她道“这件事不要告诉皇上……我…并不想拿自家的陈年往事去烦他。”顿了顿又道“此事你查不出来便到此为止,我并不想多生波折。”
芷柔应了声,便起身道了别。
锦惜一人静静的坐在秋千架上,想了许久仍旧一点头绪都没有。她谁也没有告诉,其实她的记忆有一年的空白,从爹爹出征到苏家着火,将近一年的时间,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当年先皇只道她是被火吓着了,才一时想不起着火时发生的事,便也没仔细问她,其实她有的记忆便是爹爹出征前那晚娘亲在房中哭泣,然后便是她从火场冲出来扑倒在地,先帝抱起她带她回宫,其间有一年的空白。
每次只要她努力的想这段记忆,头就会隐隐作痛。后来也她自己找过太医看头部是否哪里出了问题,但并没有结果。她便只得安慰自己,其实有没有这一年的记忆并不重要,便不了而了之了。
锦惜想事情想得太过投入,竟连自己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不知道。一双有力的手在她背后一推,她坐的秋千便荡了出去,锦惜一时猝不及防,心头一跳,生了恐惧,惊呼了一声。
“锦惜别怕,朕就在你背后。”秋千荡了回来,一个声音近的似在她耳边呢喃一般道。
像是触到了锦惜心中最遥远的记忆,锦惜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曾经龙熙宫里也有这么一架秋千,那是一架专门为她而搭的秋千;也有这么一双有力的手在她笑着嚷着道“再高点、再高点”时,在她背后推着;而当秋千越来越高,她吓得害怕时,也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惜儿别怕,朕就在你背后。”
真希望,这秋千永远不要停。
“再高点。”锦惜忍不住道。
秋千越飞越高,锦惜闭了眼,听着耳边的风声,觉得自己像是真的飞起来了。
“皇上!太后娘娘醒过来了!”宫娥带着喜气的呼喊打断了这惬意的时光。
锦惜双脚一点地,从秋千下了来。她高兴的看着身后的景皓“你来的到巧了,我们去看母后。”
“不忙。”景皓往她面前走了一步,看着她红红的鼻子,拉过她冰冷的双手,自责道“大冬天的,不该让你荡秋千的,看这手冻的像冰块似的。”
锦惜尴尬的挣了挣,却让景皓更加握紧了她的手,他望着她一脸认真道“别动,让朕给你捂捂,不然该生冻疮了。”
锦惜心里暖了暖,便由得他去了。
好半响,景皓都不撒手,锦惜只得尴尬道“母后该等急了。”
景皓笑了笑道“走吧。”然而握住锦惜的手却没松开,就这么带着她往殿里走。
进了寝殿,便看到熙安已经坐在了床头,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走进来。
见莞姗也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锦惜脸上一热,瞪了景皓一眼,在他的笑意中挣脱了手。
熙安自病了以来,便一直在昏睡之中,偶尔醒过来都是神志不清的,此时能这样坐起来含笑的看着他们,实在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惜儿,你过来。”熙安拍拍床边,一脸慈爱的对锦惜道。
锦惜看了看眼睛红红的莞姗,知道她们娘俩已经说过体己话了,便坐到了熙安的旁边道“母后您的病刚有起色,还是好好休息吧。”
熙安摇摇头“哀家已经休息的够久了。”
锦惜无法,只得陪着她说会儿话。
熙安看看景皓又看看锦惜,笑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倔得很,总是要一条路走不通了,才看得到另一条路。”她叹口气道“哀家已时日无多了,今日能看到你们这样牵着手走进来,在地下见着先帝也算有个交代了。”
锦惜看着熙安脸上泛起的不正常的红晕,心里一沉,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一旁的莞姗并未意识到什么,只是皱着眉头道“母后你好不容易好点,就不能说些好听的么?”
熙安没有答话,只是拉过锦惜的手道“替哀家照顾好莞姗,替她找个好婆家,不要太有权势,对她好就成了…”
“母后!”熙安太后还未说完,莞姗便羞怒的打断了她。
然而未等她继续说话,熙安便猛烈的咳嗽起来,锦惜忙替她拍着背顺着气。
熙安用手帕捂着嘴,拿开时帕上已满是血迹。她像是陡然失了力气,又重新倒在了床上。
莞姗此刻也明熙安这不过是回光返照,哭叫了一声“母后”,便冲到了床头。
熙安握紧了锦惜的手,吃力的说着“帮哀家…照…照顾好…姗儿。”
锦惜不明白将死之人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握的她的手腕发疼,她心急如焚之下也顾不得这些,流着泪点头答应着。
熙安得了她的答应,终于安心的闭了眼。
景皓见事情不妙,忙连声叫着太医。
不消片刻太医便来了,锦惜挣脱出手来,退到了景皓旁边。
景皓再次握住了锦惜的手,这次锦惜没有拒绝。
太医诊断完了,皆摇头叹气,为首的刘太医跪到景皓面前流着泪道“皇上节哀,太后娘娘她去了。”
他话音刚落,满屋的丫鬟奴才包括太医都跪了下来,顿时哭声一片。
而莞姗闻言,凄厉的哭了一声便冲到了熙安的床前。
大历熙平八年十月二十五,熙安太后薨了,享年四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