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者联盟/雷神/RPS（ThorX抖森XLoki）在深处》雪地惊鸿

6、心与心的距离

　　“听起来好像你要从内心里把Loki拽出来，”Thor不客气地说。“我怀疑这有用。你就——你不能就照着那个本子念吗？”他烦躁地挥了下手。“反正他们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Tom差点就微笑起来。“这不行，Thor，”他的口吻温和，带着纵容。“你不能把每个场景割裂开来，每一句台词都拆碎了反复研究，在脸上做出不同的表情，那是生搬硬造，不是表演。演员的工作是对角色感同身受，你得捍卫这个出发点，你不能去审判你的角色，否则就失去了真实演绎他们的能力。你得去理解，去融入，去……变成那个人。”

　　“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Tom说。“每个角色所拥有的，那可能是你性格中的一大部分，是七分之三或之二，也可能只是埋藏很深的一小块碎片，你要挖出它并通过恰当的方式呈现出来。世界反馈给你的一切，其实都是你自身的折射，他人亦然。”

　　Thor蔚蓝的眼眸风平浪静。“我不明白也不关心这个，”金宫的王储打断了他的话。“你想要我做什么？”

　　Tom的要求并不令人意外，说要求有点过分了，他的神态和语气都分明不过地显示这只是一个请求，而且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他是该拒绝，Thor想，千年以来除了相互比拼猎物，炫耀作战经历和每一道伤疤的由来，没有几个阿斯加德战士有耐心讲述自己的故事。Frigga或许给孩提时的Loki讲过，但Thor并没有伴着床头故事长大的记忆。他望着对方的眼睛，落地窗外的微光打在壁纸上形成一团模糊的色彩线条，在那双眼底投下浅浅的绿。他想起了答应拍电影的初衷。“如你所愿，”最终Thor说。“我们从哪里开始？”

　　Tom的神色变得有点局促，他起身绕过茶几去打开了室内灯，又重新坐下，交叠起两条长腿。“讲讲你们找到苏尔特尔之剑的经过怎么样？”中庭人提议。“也就是剧本开头的部分。”

　　“那时我还没有得到Mjollnir之锤，”Thor说，允许思绪带着自己回到近三百年前。“但我表现得像个自高自大的傻瓜。我不再满足于演武场上的胜利——实际上有些胜利夹杂了王室因素，三勇士又常常吹嘘他们的丰功伟绩——我想要证明自己，最好是一下子证明足够多的分量。我决定完成每个阿斯加德男孩成年时都会挑选的试炼，去约顿海姆寻找苏尔特尔之剑，传说中能与父亲的岗尼尔之枪一较高下的神剑。”

　　他泄出两声轻笑，记起自己那个时期的心情：躁动不安，急欲发泄。“我只把这个主意告诉了父亲的顾问，黑暗精灵阿格瑞姆。他一直是——他曾一直是个忠诚的朋友。我也没有忘记Loki，他的魔法正处在飞速进步的阶段，有什么比带上一个管用又可靠，还能满足我膨胀的表现欲和优越感的兄弟更理所应当的呢？”

　　他声音里的讽刺意味太浓了，Tom动了动，手不停揉着自己的脖子和下巴，还探进衬衫领子去搓弄锁骨。“父王没有准许我的外出计划，他说一个王子的职责与战士是不一样的，”Thor接着说。“我们打算藏进霍根、沃斯塔格和范达尔运送补给的货船悄悄离开阿斯加德。这个点子是我出的，Loki嘲笑了我的鲁莽但也没有反对。”

　　“为我描述一下当时的情景？”

　　“我们躲在大船底舱，”Thor说，回忆让他胸口充满碾磨般的暖意。“那儿灰尘遍布，有一些空的酒桶和箱子，还有不知什么人涂画上去的乱七八糟的符号。那条船被称作‘Thunder runner’，就是阿斯加德最常见的船，船首像昂首曲颈的鳄龙，黄金般的獠牙闪闪发光。它可以航行在海里，也可以冲出海面直插天空，像女武神们那些长着强健翅膀的天马一样……实话说，待在底舱里并不怎么舒服，那是我第一次在没有英灵护卫队的陪伴下离开阿斯加德，我渴望新鲜空气和一场战斗。Loki起初很谨慎，后来也开始说话，我们谈起几年前从父神的庆生宴上偷溜出来，一起潜下河去寻访水晶宫索克瓦贝克[1]的事情，在种着梣树和山毛榉的原野上，那是春天，我们……”

　　他说不下去了。Tom凝视着他，目光悲悯而温柔。“不，打住，”他把一只手放在阿斯加德人肩头。“我反悔了。原谅我，我忘了这种请求对你有多不公平。”

　　“用不着道歉，”Thor粗声说，他感到一股怒火从腹侧急剧蹿升，怒意的矛头直指Thor本人。被自己下的决定打败可不是奥丁之子的风格，他恼火地想，寻找Loki的旅程决不比他们年少时的那段历险更加轻松，如果连热身战都无法获胜，他要如何赢下这场与自己的战争？“继续。”

　　事情因为Tom的坚持和Thor的固执僵持了一阵，随后Tom退让了，他们转而采取一问一答的形式，这样Thor可以不必陷进某一件往事的泥坑，Tom也能更直观地理解与总结。“第一问，”中庭人坐直了身子。“Loki坦率说出自己所想时是什么样子？”

　　Thor思考着，他的眉毛深深皱起来，额头正中拧成一个很可观的结。“我不知道。”他不情愿地承认。“也许我还是一个孩子时曾经知道。”

　　“他有哪些时刻曾坦白心声？”

　　“我不确定。Loki是个高明的骗子，只有少数几次我能拆穿他。”

　　“他从什么时候起习惯了说谎？有某件事曾发生吗？”

　　“我不知道。”

　　“他对事物更多持肯定态度还是否定态度？”

　　Thor耸了耸肩。“那得看什么样的态度能给他带来好处。Loki立场明确的次数不多。”

　　“那么，”Tom调整了坐姿。“Loki吝于展现真实情感吗？”

　　Thor再次停顿了一段时间。“不，”他最后说。“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是不。整个金宫的守卫都知道Loki对他们漠不关心，他那些九界的朋友们对他的虚情假意可一点也不陌生，Sif与他互相轻蔑，他对Freya的恶意只差写在脸上，这些都一清二楚。我还知道他对母亲的侍女希格恩格外耐心，而且真的在乎那个叫Angerboda的女巨人。陪母亲散步对Loki而言从来不是苦差事，他会为她整理发间苍鹭的羽毛，轻声说爱她，偶尔我也能感觉到他爱我。或许对上父亲他会显得有一点笨拙，然而毋庸置疑，他从不想令父亲失望。”

　　“我明白了，”Tom说，Thor不想问他明白了什么。“Loki感觉快乐是什么时候？除了恶作剧成功时。”

　　他的后半句话成功让Thor张口结舌。“我不记得了。”雷电之神说。“和我斗嘴占上风的时候？或者还没长大的时候。”

　　“那悲伤呢？”

　　“我不确定。”

　　“他有真心想要的东西吗？他会如何得到它们？”

　　“他想要的太多，”Thor下颔的线条绷紧了。“有时候我觉得比起想要，他更想夺走或毁坏别人想要的。他说过从不渴求王冠，可他展现出的言行恰恰相反。至于方法，谁知道？他总是有办法。”

　　“有哪些时刻他曾表现得不自在？”

　　“父亲否定他的时刻，应该，”Thor说。“不过那是挺久以前的事。”

　　“他会对哪些事情不满？”

　　“很多，他可没少抱怨。”

　　“都是哪些事情？”

　　“我分不清那些抱怨的真假。”

　　“好吧，”Tom降低了音量，如今他们俩的脸相距只有不到一英尺，瞳孔里映着对方的身影。“Loki什么时候真正害怕过？”

　　“他对很多东西表现出害怕。我不知道哪次是真的。”

　　“他不知所措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他无助的时候？”

　　“我不知道。”

　　“狼狈不堪的时候？”

　　“我不知道，”Thor从牙缝中咆哮出一声。“现在你满意了？”

　　“永不，”对方耳语。那森然的绿意一瞬间占据了Thor的全部视野，极北的冰川下席卷过地狱的业火，空气黏稠柔软得像浸过蜜糖的毒汁。Thor一把攥住那纤细的脖颈，血色让他眼前模糊不清。“我未曾，从来，永远不会觉得满意。”

　　“上帝啊，这里是怎么了？”世界之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冷静无起伏的问句。娜塔莎·罗曼诺夫站在门口，眯起的眼睛里满是不赞同。“Thor！需要我提醒你他是个凡人吗？这不像你。”

　　雷电之神像是刚从梦里惊醒，因为刹那的僵硬而收紧了指节。他匆匆放开手，几乎能听到指掌下血液重新流动的声音。“对不起，”他短促地说，没有再看Tom一眼，大步穿过整个房间与娜塔莎擦肩而过。“Thor，”后者叫住他。“美国队长想请你的客人喝杯酒。你知道他喜欢的演员不多，没准就剩这一个了。”

　　谁也说不清事情的前后两段是如何相连的，跳跃抑或拼接，总之它就是过渡到了这个部分。六个人类和一位神族坐在斯塔克的私人吧台内，巴顿盯着那一堆瓶瓶罐罐，仿佛在目测怎样的角度能一击命中，布鲁斯·班纳对一瓶疑似苦艾酒的亮绿色液体发生了兴趣，娜塔莎不动声色地坐着，左手边有一把锋利的餐刀和一个带锐角的烛台。Tom的座位挨着史蒂夫，Thor的则在最远的另一头。“想来杯鸡尾酒吗，伙计们？”斯塔克拿勺子敲了下吧台，找出杯子一个一个地丢给他们。“调酒是我最不起眼的一项本事。啊哈，这里有个菠萝，”他欢快地戳着水果。“再加一点青柠汁，还有最纯正的Bacardi151朗姆酒。我们可以先弄一杯天蝎宫。”

　　他打开搅拌器，动手给菠萝削皮，其他人都瞪着他的动作。“这一杯先给班纳博士，浩克嫌不够劲的话，叫他自己出来添点白兰地，”他转向史蒂夫，吹了声口哨。“我得给你调一杯美国队长。”

　　“那是什么？”

　　“呃，谢谢，”布鲁斯·班纳说。“可是你不先问问我们的客人喜欢喝什么吗？”

　　Tom轻轻摇头。“不用了，”他指指柜子里一个标着Jameson字样的威士忌酒瓶，给自己的杯子加了点冰。“那个就好。”

　　轮到娜塔莎时，斯塔克为她调了一杯血腥玛丽，碎冰块混合沙皇伏特加在杯子里慢慢旋转，他倾入多于伏特加两倍的冰冷番茄汁。“到你了，”钢铁侠指着Thor，在后者抬眼时用力摇头。“不，不，没门，我决不跟神族拼酒。你们的身体构造占尽便宜，我怀疑你就像牛一样长了四个胃。”他像撒豆子一样在吧台上排列开三个子弹杯，一口气倒满三杯金麦酒。“敬你的银幕兄弟。”

　　他用眼角向Tom致意，然后举起了杯子。Thor看都没看，抄起一杯就往嘴里倒。Tom静默地将一整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第二杯，预祝一部伟大电影的诞生，”斯塔克用手肘戳戳发呆的美国队长。“嘿，你们不一起来吗？队长，班纳，你们几个可以轮流上。顺便预祝奥斯卡男主角在突破种族界限后又突破了星系界限。Cheers！”

　　Thor闭紧了嘴，一仰头又灌下去一杯，斯塔克默默计算着自己的酒精储量。“第三杯，庆祝我们终于有一个和平的世界可以用来拍电影。”

　　这次不用他煽动，所有人都自觉地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待到Thor蓝眼睛里翻滚的浪涛最终平息下来，并化作一团混沌时，他们每个人无疑都已经离清醒这个词很远了，吧台上到处是空瓶子，玻璃碎片，大量巧克力锡纸及黑森林蛋糕的残骸，室内弥漫着杏仁糖浆的芳香与某种酸臭。布鲁斯·班纳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大，咂吧着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史蒂夫正用只剩一个底的高脚杯和巴顿碰杯；娜塔莎从Tom的杯子里捞起一块冰，将它放在鼻梁中间尝试醒脑，这时斯塔克撞到了她身上，他的双眼亮得出奇。

　　“我，嗝，我打赌这个——酒，它能——烧起来，”他将一整瓶波兰精馏伏特加从自己头顶浇了下去。“嗝——Thor，你必须配合，我——给这儿来点雷电。”

　　“不行，”娜塔莎厉声说，她掐着自己的手，努力分辨出拇指、食指、掌心、手腕等不同部位的所在。“你会变成一支人形火把。”

　　“哦，别这样，‘世间人类所创造的万物，有哪一项比得上酒吧，更能给人们带来无限的温馨与幸福呢？’”巴顿用一种唱歌般的调子说。“敬塞缪尔·杰克逊[2]。”

　　Tom伏在吧台上，脸埋在双臂之间。“约翰逊，”他含糊不清地说，身子向下滑了一点。“是塞缪尔·约翰逊。”

　　“让一切逊和不逊去死。嘿——你去哪儿？”

　　Thor摇晃着站了起来，他伸出右臂，锤子飞到他的手中，又飞出去在玻璃幕墙上开了个洞。“门在那儿，”他咕哝道。“朋友们，我要就寝了。告诉父亲我先离席一步，”他朝着那个洞坚定不移地前进，中途被一滩黏在地板上的奶油滑倒。Tom伸手去扶他，两个人踉踉跄跄地站稳。“哦，”阿斯加德人似乎很惊讶。“哦。”

　　Tom突然哭了。他忍着不发出声音可全身都在颤抖。“我很抱歉，Thor，”他喃喃道。“我真的很抱歉。”一颗眼泪从他凝绿的左眼里流出，滴落在两人脚下。“我很抱歉。”

　　注：
　　[1]传说历史女神莎加（Saga）或拉迦（Laga）住在那里，唱着讲述古代历史的歌谣。
　　[2]说这句话的是塞缪尔·约翰逊，英国著名作家和诗人，巴顿说错的塞缪尔·杰克逊是美国著名的黑人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