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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秘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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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重,难以成眠,从辗转的次数来看难免不影响到同床共枕的另一人。
黑暗里,那人的气息平稳,竟连动都未动,恐怕,亦是未眠。
琥珀轻轻的叹了口气,并不想让另一者担心,可心思偏也静不下。
依肜祈的性子,从来不愿与她多费唇舌,昨夜却还刻意告诉她,驱逐伏恒的缘由是因了他盗宝,而不是恋上海蛇,这好似在说她神狐族长并非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而且……最后那股子悲凉的叹息又算什么?
——我与她,你又懂什么?
她……自是不懂。
抹掉记忆之人怎么可能会懂,便是她忆起从前,娘亲与肜祈之间,她也懂不得什么。
她出生时娘亲已经离开神狐,娘亲回神狐时又将年幼的她抛却,之后再回殇族,大抵也不会提她的多情往事,肜祈与娘亲之间,多半是经由口述和推断之后的臆想。
她……真的了解肜祈么?
思及此,又再一次叹气。
思之所以为思,是脑袋里有东西可以容你寻理问道,对于从无所知的事物,即使反复推敲,也只是将自己弄的更糊涂而已,完全理不出头绪。
隐泉的手自褥内握了过来,琥珀一愣,“吵……到你了?”
她扭头过去,那人也正看着她,眸子千回百转,终还是显了担忧出来。
“现在,你倒是像了些许殇烙。”隐泉说道。
“恩?”不知为何又说起这个。
“什么都不予我说,只是在想。”隐泉俯过身来,支起脑袋自上而下看她,语气依旧淡薄却带了些不易察觉的不满。
所以……这一夜均在待她开口么?
如何觉得这高傲清冷的心上人,意外可爱起来了呢?
琥珀闷闷笑了两声,环上那人的颈,将她拉的更近些。
“只是我自己的胡思,不想也扰你烦心罢了。”她说着陷进隐泉怀里。
好在好在,便是再坏,你仍在。
“琥珀……”隐泉叹道,“我亦非什么都猜的透,我希望你能多予我说些心里的想法。”
“……嗯。”她乖乖应声,在她颈间略略点头。
隐泉颈侧撕咬的伤痕仍在,那咬痕结痂,因其不整却显出四展的交错,看起来便像星痕一般,并非消除不得,她私自离开之后,隐泉是刻意留着伤,她自也有火气,不可能对何事均能冷若冰霜心如止水,特别,是与她相关。
“这处还疼么?”她轻手触着,语气柔的化了水,温热的洒满了颈间。
“你若不在,它便疼的厉害。”
“哪有这样的……”她嘟囔着,心疼又意外有些开心,好似……在隐泉身上刻了属于自己的痕迹,便如,腹侧下无法消除的十字伤痕。
那人的怀抱内,心跳沉稳有力,像能包柔她的一切,隐泉护着她,亦伴着她,可一直一直伴着她的这个人,她亦能一直一直伴着么?
她占了神狐少主的位,便是再愚钝,也知依肜祈对神狐的重视,断不会当真将神狐交与她,定下少主之名,似只为了和缓隐泉的叛意,也是变相的笃定,她不会活的长久。
琥珀笑了笑,有些事不是不想,便不会发生。
她念起与隐泉并肩的那名男子,若非有她,或许,隐泉便会如从前的肜祈一般,轻易接受婚姻的约束来巩固权力,而那个人,无论哪一方面看,似乎,均比自己要合适那么一点点。
“……”
……好吧,或许,不止那么一点点。
也许,当真如肜祈所言,她与隐泉,并不合适。
她心底想着令人酸涩的事,无意识的抚着那人白皙的颈,猛然,腕上一沉,被压至头顶,隐泉翻身一转,与她抵了额。
“在意……母亲的话,恩?”隐泉柔声问着话,眸底却像蓄满了暗涌,墨色的,幽深的,带着些许压抑的念想,这种念想在提供着某些信息,比如,欲.望。
没了以往的羞涩,而今心底正漾出满满的痛,令人害怕。
“隐泉……”她抚着她的脸,就算集合了世间所有的词汇,似也形容不尽她对隐泉的感觉,这种感觉过于美好,可这种美好,我究竟能拥有多久,而之于你,我又能再伴多久?
“隐泉,若我死了,你……”她的话,在亲吻里销声匿迹,看似冷静自持的人竟也会有这般欲盖弥彰的幼稚之举。
她的吐息在交缠里变的破碎,举目望去,隐泉的眸底亦被她染上了难以名状的痛色,在月色下极为刺目。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或许,死亡这种事,不提,便当真可以淡忘。
还思虑什么是殇是祈,而今的自己,能活着,已是极好。
晨时,很早便起身,并非睡的不好,她压根就没得睡。
说好的悠着点呢?
她怒着瞪了一眼正端着铜盆面色无澜的水系长老,盆里的水冒着热气,竟熏蒸出一种神清气爽的氛围。
那人随即一笑,恭敬的说道,“少主,可要我帮您着衣?”说完,又恶劣的补充,“毕竟,是我脱的。”
琥珀拉着被头,一副被欺辱的含羞带嗔,努力的再次瞪她。
隐泉喉内轻声的笑意在房内弥漫,俯下身轻吻了她的眸,“再瞪,可要伤了。”
琥珀打眼见侧案处放着本被置于他处的月刃,提示隐泉正欲出门。
“要去……哪里么?”琥珀问道。
“今晨,伏恒要被押送回神狐,出发前,我有些话要问。”
“失婴之事?”
隐泉摇头,“此事,倾城应该会去问,便是问不出什么,待伏恒回了神狐,司长老该会彻查,你与我都无需插手。”
“也是。”如今她们自顾不暇,当真没什么多余的时间去处理这些事,她想了一下,又问道,“隐泉,你一早便知伏恒说的离族理由是假的?”
“并不知道,当时随侍被换,我只被告知,伏恒犯了族规被逐出神狐,具体的缘由我没有深究。”
隐泉当时是神狐少主,依她清冷的性子大抵也不会与普通随侍走的很近,自也不会对下属的离开寻根问底,而今再深究伏恒所言是真是假,已无意义。
那么,余下可问之事,只剩一个。
昨夜肜祈提及却总是含糊带过之事——那件被偷盗的秘宝。
不知为何,神狐族长不愿与她们说的,总觉得该是有被探求的必要。
她与隐泉对目,了然。
许是时辰过早,除了值夜的守备,确也无几个族人起身,接待的房邸处并无牢房,便腾了两间空房,伏恒与真隐分别看押,准备在晨时送往神狐与海蛇。
去见伏恒前,琥珀特意先去看了真隐。
真隐是殇族,按照惯例该要先询问沙摩罗,不过,一到晚上就不见踪影的海蛇族长,恐怕现在还没空处理野外捡漏的自家人。
示意左右守备,隐泉先行推门进去,琥珀跟在后头,她们只想确认下真隐的状况,毕竟昨夜,隐泉下了重手伤她。
真隐仍是疯疯傻傻的样子,坐在地上抱着枕头像在哄孩子睡觉,肩上两处伤缠着厚重纱布,该行了治疗,她似感觉不到痛,估计也并未休息,伤处渗了些血渍。
“……”
“……”
着实也不知说什么,若他们感情是真,此人很是可怜,若感情是假,便更为可怜。
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该是所有人都会期盼的事,可若这般简单的愿望,因了所爱之人无法如愿,该是怎样的煎熬。
最终,她疯了,在自己的世界里拥抱着根本不存在的孩子,或许,这样比清醒,更好。
“琥珀,走罢。”隐泉说道。
她点点头,看着隐泉在前头出了门,方要走,却听见身后那人用幽幽的语气正在喃些什么。
琥珀本便对她心生怜悯,而今唯一伴她之人也即将分离,心底自是感慨,她向来心软,总觉得该安慰几句,便过了身去,与她说道,“若天命不可违,何以如此折磨自己,又折磨所爱之人,这百年的时间,你们本可以开心些……”
时间,便是而今的自己,最缺少的东西。
她起身,本以为真隐不会理睬她的话,怎料手上一沉,低头,女人极尽消瘦的手已抓了她的腕,不过,这一次,并未察觉到任何敌意。
那人晦暗的眸子盯着她,竟燃了点点宛如希翼的光,抓在手上的力道变沉,欺了身过来,动作很急,琥珀下意识便往后退,脚下一个趔趄,便摔了。
真隐抖索着,皮包骨的身子因兴奋而抖动,竟令人觉着听见了骨骼摩擦的声响,毛骨悚然。
她咧着嘴在笑,许是过久未言过其他语句,口齿内只呢喃着一些听不太清的话。
但有几个字,琥珀听懂了,她在唤她,“……圣女大人……”
琥珀愣住了。
她知自己与娘亲有几分像,但因了气质,极少人将而今弱质的自己当成从前众人膜拜的神语者,这个人是因为疯了,所以看不到术式的强弱,便只认脸了么?
“圣女大人……”此刻真隐几乎靠在了她身上,低着头,显得格外恭敬,抓着她腕处的手亦在瑟瑟发抖,她终于听清了她的话,“圣女大人,我们拿到了,拿到了,你,你救救他,救救我的孩子……圣女大人……你救救我的孩子……”
真隐不停的重复着,隐泉见她未出重又进了来,见此面上一凛便要起式,琥珀急忙扬手,“隐泉,别,我没事。”
身前的人渐渐安静,寻了枕头又坐回地上,隐泉忙来拉她,仔细检视,确认她无碍,才问道,“她……说了什么?”
“……”像说了什么,可这没头没脑的话,推敲起来,该如何说?
“琥珀?”
“可能……伏恒偷的那件东西,与娘亲有关。”她说着,不由皱了眉,怎么突然间,好似所有事均与娘亲有了关联。
隐泉扬手抚了她的眉间,说道,“去问问本人,便知道了。”
“嗯。”琥珀点头。
伏恒的关押处在客房另一边,隔的确实很远,若被定实了罪,这二人恐怕无法再见面,无论在离族之事上,伏恒有无说谎,她仍更多的去相信,他与真隐间该是真情实意的,而若如此,这般破碎的离别,便显的极为残酷。
她昨夜尚在评估自己对肜祈的看法,而今看来,神狐族长仍旧是如此的铁石心肠。
见到伏恒时,他正站在窗边看着外头发呆,听见进门声,头也不回,低哑的说道,“您再问,我也什么都不能说。”
他言语间很是礼貌,与他接触时间虽不长,但确实无法将这个看似文雅的男子与窃贼相提并论,从前偷盗秘宝,而今偷盗婴儿,或许均有苦衷逼不得已,只是非当事人,也代入不了他的无奈。
“伏恒。”隐泉唤道。
看得出,伏恒很尊敬隐泉这个前少主,一见是隐泉,“扑通”一下又跪了地,直直叩了头。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隐泉只静静看着,见男子一句一个“该死”,说一句在地上磕一下,对于欺骗隐泉,看似相当愧疚。
“……伏恒,够了,起来,我有话要问。”
伏恒依旧跪着,不敢抬头看隐泉,只沉声道,“少主,便是您问,我也不能说那些婴儿去哪了。”
“此事,你回神狐后,司长老自会慢慢问你,我要问的,并非失婴之事。”
“那……”
“你离开神狐前,偷的那件秘宝是什么?”隐泉问的开门见山。
“……”伏恒终于抬头看了看隐泉,抿了抿唇,默了片刻。
伏恒偷盗之事便非人人知晓,当年高位者大抵都知道个究竟,此事说来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而今肜祈隐瞒的举动比较令人在意罢了,不知此人答话为何犹豫。
良久,他才开口,“属下……可以告诉您,但恳请少主答应我一个条件。”
“……”隐泉没有答话,眸内冷了些。
伏恒立即伏地,“属下深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只是真隐她神志昏聩,若我不在她身边,恐她在这世上无依,又遭世人欺辱,我,我……”堂堂男子,说至此竟哽咽了,“我只希望您能为她求个情,让她能平安的活着。”
“此事,我应了。”琥珀有些看不下去,她本就同情这二人,再说这要求也不算过分,与沙摩罗说说,给真隐安个家,请个人照看着便好,举手之劳。
她见隐泉无奈的摇头,冲她讨好的笑笑,那人也便随了她。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那件东西是什么了吧?”琥珀问道,却见伏恒看她的眼神顷刻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