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你到脚断》夜色未艾

16、第16章

　　瓢泼大雨连下三日，将开得正盛的丁香花打得七零八落。
　　行人的伞都不由自主的歪斜着，即便这样已是和大风对抗过的结果，如若不然便是整个伞面被掀起来形成一个倔强的漏斗形，如果此时再是一位穿裙子的女士怕是真不知道要顾哪一头了。
　　偏偏便有这样一位女士，穿着及膝的雪纺纱裙，打着几近成为漏斗形的伞，怀里抱着大摞的娱乐报刊，纤弱的肩头斜挎着纯黑色牛津布能盖住她半个胯部的背包。而那背包上的翻盖也是被里面满当当的物品顶的翘起来，在风雨中不住摇曳。此时此刻MAX内心正无限咒骂着今早自己那欲求臭美的心，她这才发现为生计而不住奔波的女孩子连追求美丽和自我张扬的资格都无，很多“不合时宜”的装扮只会成为增加自己工作难度的阻碍，长度不方便的裙子、根部让人不甚舒适不利于快速行走的鞋子早应该束之高阁了的！
　　想着想着，原本只是顶着暴雨逆风前行的无奈，现在却更多的被辛酸掩埋。
　　大城市，一旦下雨出租车就是极其抢手的，即知遥遥无期，MAX索性抛开打车的念头，转而去公交车站苦等。好在这班竟然非常准时，她心中竟也跟着狂喜一番。从车头到车尾，从司机到各类乘客表情都无一例外的呆滞疲倦。唯有MAX显得格外出挑，毕竟她的那种喜不自胜是持续了很久的。
　　“我的大钢琴家，大老板让我来给你送文件袋，一大厚摞子啊，快开门吧，淋死我了啊！！！”悠长的哭腔从听筒那头传来，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凄惨十分。
　　恨不得自闭的钢琴家不觉心头一疼，那声音从未这样让人有心生怜悯之感。
　　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心软，文伊藤还有些许的不适应，他自以为自己总是专心致志的搞音乐才努力到了现在古典乐坛的地位。如果什么事都能让他心生荡漾，怕不是他追求的“成功”早就中途夭折了吧。
　　“哐啷！”大门猛地被迅速打开，门外一股寒冷的雨意扑面而来，随着扑进来的还有被瓢泼大雨淋透的MAX。
　　“你慢点，踩脏了我的地毯！纯羊绒的！好几万呢！织工用了三年时间手工编织。。。。。。。。。”
　　“我的大钢琴家，你快看看吧，什么手工的还是机织的都不重要了！”说罢，MAX把一些娱乐杂志和报纸放在了茶几上。
　　“上次你突然不见了，我就立刻被炒鱿鱼，这次，我看是又可以像风一样自由了。”
　　“哎？这篇写的还挺有鼻子有眼儿的，什么才华横溢的钢琴家不务正业靠绯闻挤占头版头条，靠绯闻博眼球我是不认同，不过这‘才华横溢’吗倒是大实话，嗯，有前途有眼光！”
　　“我的老板啊，我还等着工资交学费呢，你的眼光能不能不要那么长远，快低头看看我们这些蝼蚁吧！”
　　“那我得恭喜你，你要涨工资了。上次就被记者曝光了一回，商业演出和代言就接了不少，这次可能又会有惊喜。”
　　“什么惊喜，这不是你所期待的吧！老板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是在强装镇定！你明明最期待的是自己的新作引起世人的瞩目！”
　　“不好吗，你可以涨工资。”
　　“是，我是关心自己的工资，但是你心情糟糕的话，我工资可不好赚。”
　　“谁的工资是好赚的？”文伊藤目光低沉端起一杯热咖啡在嘴上准备抿一抿。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MAX也几乎平静下来。
　　“你管太多了。”说罢，文伊藤猛地灌一口咖啡，不料那咖啡烫到让人恼火。
　　MAX随手拿起一块白毛巾擦起头来。“你说你，为什么不把自己当人看，明明心里也不淡定。”
　　“我觉得我那首曲子挺好的。”
　　“嗯，挺好的。”
　　“看你的反应，你也觉得很一般？”
　　“哈哈哈~大音乐家，自负的大音乐家也开始自我怀疑了？”作为一个普通打工仔的MAX莫名觉得心理平衡。
　　“那你说我怎么办吧，其实我并不想一直只是当一个钢琴家，其之所以走上这条道路是因为热爱古典音乐，是因为想用音乐传递出自己真实的情感，而不是在这里靠这些娱乐版面博人眼球，去追求别人所说的名利。”文伊藤懊恼不已，他疾步走到钢琴前面开始疯狂地弹奏。
　　“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我今天终于知道那段有名的‘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后面是什么调调了，哈哈哈~’”
　　文伊藤愤怒的站起来，“看吧，这并不是我想要的，‘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从四岁开始我每天日夜练习，一刻不敢放松，当我开始演奏时所有人喊得却是作曲家的名字！”他的动作和表情近乎失控的扭曲了，修长的十指捏成拳头一次次重重的砸在钢琴或高或低的黑白键上。只几分钟时间，白皙的手已出现红肿的迹象。
　　MAX从未见过面前这个擅长伪装自己的，他眼中的‘强者’竟然处于这种歇斯底里的状态。她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但是一想到不继续添油加醋的话这样凄风苦雨的日子还得继续下去，她就又充满了斗志。
　　“那你到底是想成为那些被众人提起的名字还是为热爱的音乐而不断投入热情的音乐家？。。。。。。。不过这两者有时并不矛盾。。。。。。”MAX试探的偷偷观察着文伊藤表情的变化，随后吓得赶紧把头向下低了低，两手紧张的不断相互搓来搓去。
　　文伊藤愣住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雷电一样的什么东西击中了。对啊，我到底是真的想去投身于热爱的音乐还是成为什么‘名字’？
　　“那些你所崇拜！向往的！大音乐家们！可不是冲着让大家记住他们的名字而去的！”MAX大吼一声。
　　“他们是真的热爱！你呢！文伊藤，你呢，我看你就是冲着名字去的吧！”MAX怒目圆睁。
　　“你一个小助理，是。。。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敢跟我这样说话？”文伊藤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弱弱地回了一句，又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
　　“冲着名字去的有。。。有。。。。什么错吗？”这回换文伊藤心虚了。
　　“所以你终于承认你是冲着名字去的了，以后再不要打着什么热爱音乐的幌子。”
　　“那你说我怎么办吧！！”文伊藤有些气急败坏，反问时也是恨自己这个铁不成钢。
　　“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两人尽皆沉默了。
　　那日，和MAX发生了口角后我陷入了新一轮的自我怀疑之中。我会有办法的，我会有办法的。。。。。。。哪里的办法呢，我陷入两难的境地，除非让我放弃现在努力打拼出来的一切，金钱，名气？不，我并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艺术家，我也舍不得这种任性妄为不乏奢侈的生活，这是我作为一个钢琴家潇洒不羁的资本。没有了这些，我怕是只剩窘迫，我的骄傲也需要钱来堆积。我还没有行动就已经开始惧怕了，我在惧怕什么，惧怕我自己？
　　客厅里，灰白色的牛皮沙发上，躺着一具行尸走肉，右臂从睡袍袖子里伸出来，修长纤细的手指几乎快要触到光亮皎洁的地板 。那指尖透亮如玉，大大落地窗里射出的光线几乎要穿透它。
　　短短七天，没人知道，这处处散发着酒气的别墅里都发生了什么。
　　钢琴四周没有洋溢着音符的喜悦，反倒是琴凳旁或立或倒着几瓶格林纳达朗姆酒，有些早就被喝的一滴不剩，有些瓶口还有滴滴答答的迹象，有些瓶子孤独地伫立着，和其他瓶子似乎毫无半点干系。
　　钢琴顶盖上散放着两包还未吃完的苏打饼干。。。。。。。。
　　“MAX，我想，我是之前对你有些误会了。”刘雨岑表情严肃。
　　“我，董事长原谅我的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该说什么。”MAX言行一致，事实上她也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似有些事情有好转的迹象。
　　“之前文伊藤先生向我讨要你。”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以为，他是因为喜欢你了。”
　　MAX一脸错愕。
　　“没有没有，董事长您千万别误会，这个事情文先生跟我说过，他是觉得林秘书当时，当然还在他身边当助理的时候太过尽职尽责了，他又是个喜欢散漫的性格，他是觉得我这种温和一点的性格更适合他罢了。”MAX心里十分清楚，文伊藤只是觉得她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软柿子型助理更适合他罢了。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而且毕竟她有人质在他手上。
　　“我在那天那件事发生前确实有误会你，直到你的那位叫做程跃的好友为你打抱不平时猛然出现在他眼前我才真正相信你。”
　　“所以您的意思是，文先生他对程跃。。。。。。。。”本来MAX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的，但看到自己的的顶头上司脸色忽然暗下来立刻闭口不言，心中暗暗悔恨，刚才明明是踩了刘董的雷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董，我想替文先生询问一下，就是他前几天刚发布的那首单曲反响怎么样？”
　　“这种专业的问题，你还是去询问一下他的经纪人吧，另外，你作为他的私人助理确定这种个人业务问题还需要来问我这个董事长吗？希望以后你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再下些功夫吧，多向其他有经验的资深助理多学习学习，以免以后在其他重要的工作上出了岔子，文先生这种公众人物再出些什么幺蛾子我也回天乏术，更何况是你，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他那神鬼都捉摸不定的动向你在工作细节上还是要多加防范，及时汇报，以便我们经纪公司提前应对。”
　　“好的，我明白了，我一定尽心竭力。”MAX这才明白，刘雨岑这绕了个大湾子的目的是要让我打小报告啊，哎？这醋吃的，吃出了新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