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变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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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一边就自己是不是“被调戏了”这一重要问题做着无比纠结的论断，总觉得昔时皇叔在自己心中恣肆凛然的形象似乎崩裂了一角……然而结论却并不重要了，毕竟他几乎可以确认，他们之间不知何时已是君心似我心，这岂不正是九天十地间最叫人快活的一件事？
思及此，一念通达。玄凌于情事上少有情怯之时，却并不是本身非自怜自卑之人，盖因身为帝皇，王朝大势下少有人能拂逆，至于对方究竟是倾心于他本身亦或是他身后权势，他从不细想。然而他这身份于周奕菏面前却并没那样好用了，失了依仗，玄凌纵然是下定决心，却也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只能小心谨慎，布下温柔陷阱，怀柔以待，如今总算得手，玄凌再无克制之理，只想同他好好表白一番。
当下想着周奕菏之前戏谑言语，虽有些尴尬在心间，却并不表露，仍是大方躺倒，让出半边床。无论如何，能同心上人亲近些总是件美事儿，当然，前提是莫做那事——想起二人间做过的唯一那一场，玄凌忍不住挪了下身子，将重心换到一边。
周奕菏也正上床欲要躺下，见玄凌侧身看过来，便笑着捻了捻玄凌耳垂。玄凌顺势略仰起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此时却亮晶晶的，像个得了心爱玩物的孩子，神情间还有几分天真执拗，只教周奕菏心中既爱且怜，几乎就要将他直接拉入怀中，手也从耳垂游移到了后颈，轻轻揉捏起来。
“唔，”玄凌眯起眼，显然被他伺候的十分舒坦，待那只手有向下探去的意思时方才出声，“皇叔别闹，还有正经事要说呢！”
周奕菏见他乜斜着看过来，无多少嗔色，却是似笑非笑的得意样子，便晓得这是记恨着自己之前出言轻佻，于是吊着自己出气了。他用鼻音懒散的“嗯”了声，将脸凑过去，二人鼻尖几乎就要触上，体温相融，呼吸相合，留出这样距离，“我听着。”
这下玄凌真有些恼了，“我说要紧事儿呢，你这样叫我怎么……”
周奕菏终于朗声笑出来，难得的清爽明快，他向后撤了一臂距离，像是告饶一般道，“好了好了，你可别恼。”
玄凌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也习惯了他这惫懒样子——仔细想来这人其实少有十分正经的时候，也真奇怪自己如何就能向他这般的信任倚重，总觉得他无坚不摧。略定一定心，玄凌将组织好的言语缓缓道出，而随他说话，周奕菏的表情也一点点肃然起来。
大周立国至今百许年，到玄凌已传四世，官僚体制、郡县划分上却仍旧沿袭旧朝，冗官冗费极多，取士亦仍以举荐恩荫为主，科举虽渐得扶持，然所考科目明经多务实少，土地兼并严重。而玄凌的打算则是精简官僚体系，让那些个尸位素餐者都回家餐风饮露；废除明经，科举重策论，严格恩荫制；清丈田地，抑制兼并，还田于民，并以土地土质好坏论税；轻徭薄赋，以人头计算，男女老弱各有不同；厚农桑，修武备，屯田保马。
以上种种，简而言之，不过二字：变法。
“这世道规矩也该改改了，世家比皇室还来得长久，这样不好。”玄凌含笑，说的轻描淡写。
周奕菏面色却愈发严肃，道，“皇上可是下定决心要如此大动干戈了？”
“自是，朕以为五年隐忍已然足够，世家士族业已日薄西山，而今皇叔归来，东风已到。”
“须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世家虽已是明日黄花，却也该小心它拼一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周奕菏想不明白玄凌如何这般心急冒进，他还这般年轻。
“两败俱伤？他也配。”玄凌眼带讥诮，“我不是正欲耗尽它余力？”
当年玄凌对付顾、林二氏的狠辣手腕叫世家至今尤有余悸。面对这几年玄凌细水长流的打压，一众世家亦是唯有低头受着的份儿，一来当年林顾这样世家里的头一份也落得如此下场，是为前车之鉴，早就被富贵日子泡软了骨头的世家情愿得过且过，二来这五年玄凌威势日重，皇位已是稳如泰山，他们也做不来什么了，便唯恐再给玄凌借口拿自家开刀。然而玄凌谁打压之意不断，却也始终为其留有喘息余地，倒教世家以为他终究也是没胆子赶尽杀绝的。
世家所恃岂不荒谬？玄凌不动手并非是不敢动手，只是怕贸然下手打草惊蛇，留下漏网之鱼再兴风作浪，实在麻烦。这五年里玄凌大型科举，世家自危之下自然紧紧抱团，这其实也在玄凌意料之中。然而世家虽团结起来亦各怀心意，仍止不住颓势，毕竟朝中恩荫之士众多，可用之人却少，多半是领了闲职的富贵闲人，再加上几年前顾珣提议的“入粟为官”之策又给了商贾新出路，于是依附的门客、商贾减少。早些年世家对宗室的不屑一顾如今也遭了报应，若有机会，谁不乐得踩这些个整日里白眼向人的家伙一脚呢？
如今时移世易，世家愈发的寥落，新兴贵族同宗室则烜赫一时，两厢对峙间，皇帝从少年长成青年，风华正茂，皇位已稳如磐石，朝堂上竟尽是乾元朝的新臣了。世家底蕴虽在，大周几代的防备架空却叫他朝堂后宫皆插不得手去，正是该挨宰的时候了，玄凌只待将周奕菏召回来以防世家狗急跳墙，便要磨刀霍霍向猪羊了。
周奕菏听得玄凌细数变法细则，一条条无不针对世家豪强，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将这绵延百年的心头刺彻底拔除在乾元一朝。他轻易便能想到这些新政一旦施行，会引起世家怎样的反弹了，这几乎是要硬生生断了世家所有后路，而剥去光环失了土地，再深的底蕴没了支撑也做流水。而同样的，玄凌这新政对于宗室亦是一重打击。
然而既然周奕菏在，以他军中声望，无论是谁想要来硬的都变不了天了。如此玄凌便只需坚持己见便是，毕竟新政对皇权、对家国百姓皆是好的。
若无此需要，玄凌会否将自己召回呢？这糊涂念头只在周奕菏脑海中转了一霎便散了，玄凌怎么敢将他一直扔在外头呢。
见玄凌已是下定决心如此行事，周奕菏自然无有不应，大周朝立国以后世家便阴谋动作不断，意图恢复前朝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威风，周奕菏自己也被算计过，早将世家厌得狠了。他先前也只是担心玄凌会否是一时冲动，毕竟变法虽会对民生有益，功在千秋，却也很可能空耗了力气，还遗下万载骂名，推行变法的下臣更是唯有辞官以谢天下。然而玄凌早已经是个有主见的大人了，他酝酿多年，只待如今一出恶气，周奕菏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情人，都不该未胜先言败，而应想着如何教这新政万无一失的进行下去才是。
周奕菏笑道，“臣当奉陪到底。”护你一世无忧。
再谈下去，要上疏推行新政的果真是那顾家的顾珣。周奕菏“啧”了一声。多少年看下来，他如何不知道玄凌秉性多疑，便有些不是滋味，道，“叫他去对付世家，你倒当真信重与他。”
“珣华元就是最佳人选。”玄凌却答得理所当然，并没听出他言中真意，“他出身世家，清楚世家底蕴如何，而又因母仇反出世家，与岳家也不十分亲近，便只有依靠于我，绝无背叛可能。何况这变法细则本就多为顾师同珣华所出，顾师游学多年，胸有沟壑，一心报国，苦于无门，如今叫珣华子承父志，岂不也是成全了他们父子。”
周奕菏闻言低笑着在玄凌耳边轻语，温热吐息洒在玄凌耳畔，叫他本能向后一缩，登时碰在床头，惹得他一声痛呼。
周奕菏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胸前，替他揉着头。待玄凌总算缓过劲儿了，才开始仔细回想周奕菏方才在自己耳边说了些什么，这一想，一时间心如擂鼓。
周奕菏说的是，“那我也不会背叛你，你也该如何成全了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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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八年二月初八，吏部尚书顾珣上疏极言时弊，痛陈厉害，并附以十策，旨在兴社稷、革世道，后称《乾元十策》。
同年乾元帝以《乾元十策》为宗义颁布新政，令顾珣等人着令推行。废除明经，严格恩荫，精简官职，明确黜陟，清丈公田，鼓励农桑，兼修武备，轻徭薄赋，推恩于民，以泽万年。
左相上疏控诉新政，奏折被乾元帝原样退返，左相叹吁，翌日致仕归家。
乾元九年春，帝感染春寒，罢朝数日。期间御史台大夫参顾珣私德不修，数典而忘祖，拉拢武将，结党欲行不轨。一时间顾珣为众人攻讦。后兵部尚书周奕菏领乾元帝之命将造谣污蔑之人悉数捉拿下狱，一时间人皆惧怖。时有世家子名王禹，作文道“苛政猛于虎也。”
乾元十二年，变法初步推行完毕。乾元帝开选秀，恩旨变法有功者之女获许免选，各自婚配。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变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