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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次日一早,当第一缕晨曦拨开覆盖整片苍穹的暗夜,准备集合的军号声便响彻天际。
      兴奋了一夜的军士欢呼雀跃地整好行装,就借着蒙蒙亮的天色向弥都进发了。
      若水骑着流云走在最前列,煎熬了一夜的面色有些苍白,他强打精神领军前进,脸上却还挂着平日里维持惯了的那种云淡风轻的笑容。
      行了半日,弥都的城门渐渐出现在视野中,远远的便可看到西鎏军的大旗插在城楼上。
      城门下,数十名穿着玄色战甲的西鎏士兵分列两边,中间正是依着约定出城来迎接他们的轩辕夜。
      轩辕已换下了战甲,靛蓝锦缎长袍外罩黑色绣龙纹纱衣,长发梳成髻后用深色镶金发冠固定。
      冷峻的面容依旧没有表情,挺拔的身影却透出无法掩饰的王者霸气。
      若水骑着流云一路到了轩辕面前,两人投向对方的视线在空中相遇,随后紧紧绞着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一时间,若水身后的军士都下了马单膝跪地,「太子殿下万岁」的欢呼声振奋人心。
      守在城楼上的西鎏士兵很快也加入了欢呼的行列,轩辕却如同没有听见一般只是望着若水。
      那双幽深明亮的眼瞳里有着淡然平静的情绪,却又从最深处闪烁出只有若水能够察觉的盎然欣喜。
      那份欣喜并不仅仅是为了战争的胜利,也不仅仅是为了部下的欢呼,而是为了在隔了几日后又能亲眼见到眼前这人安然无事地出现。
      「众军士辛苦了。」轩辕的声音在一瞬后响起,沉静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一遍后又落到若水身上。
      军士们持续欢呼着站起身,跟着轩辕进了城。
      若水迟疑了一瞬,终究也跟着进了弥都。
      派了几个校尉安排大家扎营休息后,轩辕带着若水进了已经易主的皇宫。
      一路上若水都在东看西看,就好像是因为从未见过皇宫而很有兴趣一般。
      白弥皇宫修建得奢华气派,红色的宫墙上是土黄色的扇形瓦檐,汉白玉砌成的台阶和宽广的凭栏边缘都砌着小石狮,台阶中央则雕刻着浮云和龙凤呈祥图。
      恢弘的宫宇方正大气,瓦檐四角都筑着金色盘龙,镂空的殿窗上镂刻着繁复的图案,挑空极高的殿顶则画着九爪祥龙。
      若水是第一次见识皇宫,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所谓的天子究竟享受着怎样的富贵权霸。
      那真的是庶民所无法想象的世界,纸醉金迷,穷奢极欲,又也许,若没有这些,便无法对得起那一个「天」字。
      轩辕……是西鎏未来的天子,甚至也许,是这整个天下的天子。
      心中如此想着,若水不禁慢慢停下了步子。
      轩辕颀长挺拔的身姿在视野中渐渐远去,那靛蓝锦缎长袍袍角连着黑色罩纱被风轻轻扬起,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轩辕足下黑靴上用金线绣着的腾龙。
      轩辕是龙,而自古以来,只有凤才能配龙。
      嘴角轻勾起一丝无奈的苦笑,若水望着轩辕背影,望着他长长的鬓发间隐约露出的英俊面容。
      那面上的冷峻和威严是为执掌天下所建立的雄伟霸气,更是为避开儿女情长所树立的坚固屏障。
      「轩辕……」
      微低下头,若水轻叹了口气,声音轻轻地随风飘了出去,直直飘进尚未意识到身后之人早已停下的轩辕耳中。
      他一怔回过头,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隔开了好远。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喧嚣都停了下来,轩辕幽深双眸微微睁大,原本深藏着的欣喜在霎那间褪了下去。
      他不解地看着嘴角尤挂着笑容的若水,不知道他此刻凤眸深处浮起的挣扎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不是已经都说好了吗?自己的心意他也都明白了不是吗?
      「轩辕,我该走了。」暗暗深吸了口气,若水慢慢抬起头。
      白皙清秀的面容上是轩辕早已熟悉的笑容,但那双藏着真实情绪的凤眼中却隐约掠过了忧伤。
      那忧伤让轩辕呼吸一窒,想走过去紧紧将他拥入怀中,却因为附近还有行走忙碌的宫人而无法动弹。
      原本轻轻在空中盘旋的风此刻突然变大,吹得两人长发都散向空中,凌乱地遮到眼前,却恰恰及时地遮掩起一脸的狼狈与失落。
      轩辕的双脚似是被钉住了一般,动不了,却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只是那颤抖外人看不到,表面上他依然是那冷峻从容的轩辕夜,从头到尾不曾改变分毫。
      但那双深刻压抑的眼眸中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无措,却终究流窜着被若水抓了个正着。
      其实他又何尝想让双方陷入如此痛苦尴尬的境地,但是人各有命,有些事终究不能强求,便如感情,便如天命。
      「轩辕,恭喜你拿下白弥,我相信西鎏一统南方甚至天下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到那个时候,你要记得做个好皇帝。」
      扬起嘴角,若水笑得眯起了眼睛,从他的表情来看,也许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舍。
      过了今日,他从此和轩辕夜便是陌路人,此生相见无期,恐怕是对他们彼此最好的结果。
      「若水,你还是不信我?」
      忆起两人曾在那小小军帐中的对话,轩辕面上浮起一丝薄怒。
      为什么不信他?明明他已彻底下定决心,为何若水不能相信他?
      在若水眼中,他便如此不值得信任吗?他说过会争取他们的未来,他说过他喜欢他,可这些话对若水来说,难道真的毫无意义?
      若水确实不曾给他明确的答复,他的骄傲也不会让他强留下执意要走的若水,可若是连理由都不知道,他不甘心!
      「信,但正因为信,我更要走。」
      微微摇头,若水顺着风看向天际,明媚的天空万里无云,一望无际的蔚蓝却无法让他的心情轻松丝毫。
      「轩辕,其实我们本就不应该相遇。」
      「为什么?什么叫我们不该相遇?」
      「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会伤害彼此。」
      「你胡说!从何来的伤害?」
      轩辕几步走到了若水眼前,冲动得几乎想用力抓紧他的肩膀摇晃。
      他到底怎么了?他心底深处藏着的秘密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水在片刻后转过了头,露出一个温柔甜美的笑容,「现在还没有,但未来却一定会有,轩辕,我不想等到那一日再与你分开。」
      说完这句话,他最后看了轩辕一眼,凤眸中流转着万千思绪,却终究不再表露,转身踏着青石板向来时的路走去。
      清风过耳,扬起他素白的衣衫和墨色长发,胸膛随着每一步坚定的步伐而微微起伏,微泛的疼痛却怎么也无法忽略。
      握着蝉翼剑的手指节都用力得泛了白,他觉得胸口好像失落了什么。
      失落在了这迎面而来的风里,失落在了背后那两道灼热得仿佛要将他烧穿的目光中。
      「殿下,傅老说……」
      身后忽然传来林祈隐隐兴奋的嗓音,话说了一半却径自停下,像是惊讶的抽气声哽在了喉间。
      轩辕没有回应,怒意翻腾的目光如两道烈火般落在那抹愈行愈远的白色背影上。
      空气中渐渐消散的栀子花香仍如初闻时一般清新诱人,可为什么这个人的态度却如此突然的转变了?
      他不禁想起涧竹山泉边那带着狡黠笑意的白衣少年;想起山洞口那被血色夕阳染红却透出无比悠远善意的醉人眼眸;想起镜月城门下那道以一挡百助他杀敌的矫健身影;想起殷慕白府中皎洁月色下知情知心的浅酌对饮;想起莘城一战生死存亡之际那奋不顾身的以身相救;更想起那夜军帐中彻底贴合紧拥的冰凉身躯。
      他突然意识到那些零星的记忆正拼凑出他生命中最舒心快乐的一段时光,而那些全都是同一个人给他的最美好的回忆。
      「殿下,君公子难道是要走吗?」
      耳边林祈焦急的询问声,轩辕周身一震,身子平地拔起,不顾周围还有宫人惊讶地看着他,两个纵身跃到了若水身前。
      转头一把拦下了若水的退路,他大声道:「我不让你走,除非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更何况,你答应过要弹琴给我听的。」
      那夜在殷府中,若水曾笑着说琴棋书画无不精通,那自信狡黠的笑容是他想真心守护一辈子的东西。
      若水微微眯起了眼睛,淡淡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轩辕,这天下可弹琴给你听的人如过江之鲤,我不过是那其中之一罢了。听与不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可这一瓢,你并不应该取。」
      勾起嘴角,若水唇边绽开一抹艳丽的笑容。
      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趁轩辕因他的话而分神的刹那,突然出手疾点轩辕身上几处大穴,顿时将他定在了地上。
      「轩辕,后会无期。」
      凑到他耳边,轻叹着将这本想藏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若水嘴角微微一扬,转身与他错身而过,快步走出了白弥宫门。
      以指为哨唤来流云,长身一跃,又最后朝动弹不得的轩辕看了一眼,若水凤眼微眯,两腿一夹流云马肚,朝着城门飞奔而去。
      「殿下,君公子走了啊!」
      林祈急急奔到轩辕身边焦急地说着,一边朝着若水逐渐变小几乎就要消失不见的身影望去,心中不明白殿下怎么会不去追君公子。
      「快解开我穴道!」沉声低喝,轩辕微恼地瞪着林祈,心中恨不得朝着他破口大骂。
      林祈怔了一瞬,这才意识到此刻用气急败坏来形容也不为过的殿下是被君公子点了穴道。
      林祈当即为轩辕解穴,却因为慌乱的关系,点了数次才将穴道解开。
      轩辕身子一晃终于又能动弹,转头,却只看到远方有一些飞扬的尘土,那白衣白马早已经不复存在。
      「君若水——」一声长啸,如龙吟升空,划开了僵硬的空气,却没能挽留流云的脚步。
      一时间,轩辕垂在身侧的右手紧握成拳,只觉得一股闷痛在胸腔内流窜。
      他忆起之前在涧竹山道之外,他第一次朝着那欲远去的身影唤出「若水」二字,浑厚饱满的声音穿过绵长玄甲组成的队伍直直传入那人耳中,也成功将那人留住。
      然时隔数日,当那人再次表明去意时,他的唤声却没有任何作用。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离开,再也无法将他留下。
      可是为什么?为何若水什么都不愿告诉他,却私自将他们的未来决定了?若水,你可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有多过分?
      「殿下……」
      林祈皱着眉轻唤轩辕,想问到底要不要派人去追君公子回来,却见轩辕深邃双目喷火一般,吓得他立刻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轩辕就这样盯着若水离去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过身走了。
      林祈怔在原处,呆呆看着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看得出轩辕并不想若水走,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此刻做些什么呢?
      他也看得出轩辕怒意下的心痛,可那心痛对轩辕究竟有多少影响,他不知道。
      轩辕什么都不说的话,他终究也只能在边上看着。
      他也不明白若水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和殿下如此投缘,西鎏士兵也都喜欢他,为何偏偏执意要走呢?
      纠结间,宫门外传来急报,林祈一震转眼,只见一名西鎏兵手持战报狂奔而来,面上的欣喜几乎无法掩饰。
      他急急奔到林祈面前跪下,高举起战报的同时大声报道:「启禀林大人,魏将军日前已率军攻破须和大军镇守了数日的日暮平原。目前已向最后的岚关进发,须和国大将军夏卓已率部退回岚关。」
      「太好了!只要攻破了岚关,须和便拿下了!快,随我速去禀报殿下。」
      林祈激动地拉起那士兵,和他一起赶去了轩辕所在的大殿。
      几位校尉正好都在,这喜报一念,顿时让人欢心雀跃。
      须和国国土也颇辽阔,但因国人人数较少且本土资源贫瘠,国力较西鎏要弱不少。
      但须和大将军夏卓领兵神勇又熟知各种兵法谋略,因此要攻下须和确也不易。
      魏真之前与他数度交手,都以平局告终,如今终于攻到了岚关这皇城前的最后一道关卡,实是让人欣慰。
      得到消息后,轩辕原本沉得让人不敢注视的面色似也缓和了些,思忖了片刻后,便和众将开了会。
      日暮平原与岚山相连,岚关便是建在岚山上,虽是最后一道关卡,但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对西鎏军来说也是一道天险。
      但岚山的地理位置却还有另一点特殊,就是它比邻白弥国东南面的弥山,穿过弥山就可看到岚山。
      只是两山之间隔了十丈,仅有一条狭窄的铁索桥相连,而桥下终年云雾缭绕,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
      「殿下,臣以为,若我们能够度过铁索桥入到须和境内,即可与魏将军他们对须和军进行前后夹击,击破岚关便手到擒来。」
      张校尉看着铺在桌上的须和地图,情绪激昂地说到。
      林祈却有些为难,指着图上仅可一人通过的狭窄铁索桥皱眉道:「夏卓未必猜不到我们会由此入境,必会派兵把守。此处是天险,铁索桥如此狭窄,通过之时根本受不了一丝扰乱。我等习武之人尚可通过,普通士兵恐怕过不了这桥。」
      「林校尉所言极是,此计虽妙,但可行性却太低。如今须和兵力已损失大半,退回岚关士气必受大挫。魏将军带兵多年经验丰富,岚关虽然难破,但相信不出数日也可攻下。」
      谢校尉也开了口,显然是附和林祈观点。
      「此地距岚关要翻过半个山头,夏卓就算派人驻守,想必也是少数,但铁索桥难过确是事实。」张校尉轻叹口气,语气中带着惋惜。
      「岚关是一条横向关卡,我军可平铺进攻,不需要集中攻一点,无论攻开哪段,岚关便会失守。日暮平原上也有与白弥相连部分,谢校尉,你午后率十万大军穿过国界去与魏将军汇合一同攻打岚关。张校尉,你与林校尉精挑一队人马,随我去铁索桥。」
      一直没有开口的轩辕突然出声,斩钉截铁的口气和他所下的命令让林祈一怔,「殿下?你要由铁索桥入境?」
      轩辕微微点头,指着地图道:「铁索桥确实危险,但若有一定武功基础并不难过。此地恰恰是岚关最易守难攻之处,防守的士兵可以一挡百,夏卓必不会在此布重兵把守。只要我军前方可牵制住须和军,后方又有人可将守军除去,进攻时,此地就成了最大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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