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恋》何以沫

14、Chapter .14、15

　　圣诞夜前夕，羽熙把自己活脱脱打扮成了一个圣诞老人。

　　红色的帽子、红色的围巾、红色的手套、红色的大衣。若不是穿了双黑色的高跟靴子，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就是个放大了几千倍的圣女果。

　　寒冷街头呼出的氤氲白气，带着沉甸甸的重量，把视线模糊掉。

　　如此深邃的夜晚，羽熙冻结在了顾纯家门口。

　　“愣着干嘛？”顾纯付了出租车费，走到她身边。

　　“哇塞……”羽熙的眼珠绕着眼眶转了一圈，“你家住在这么高级的小区啊。”

　　顾纯揉了揉头，“……算是吧。”

　　“算是吧？”羽熙露出不解，“这里的房价可是出名的贵啊。”

　　顾纯带路，没有理会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羽熙跟在他身后，脖子往前伸长。

　　他稍稍皱了皱眉，不知是懒得解释还是不知道如何解释。纤长的手指按了电梯键，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响，电梯的门打开。

　　放眼望去，无论从富丽堂皇的装修，还是扑鼻而来的香气都可以清楚地透出两个字——贵气。

　　羽熙左看右看顾纯都不像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明明小时候一个玩具坏了就会哭很久。她曾经还一度觉得顾纯家是困难户，所以买一个新玩具都是件很肉痛的事。

　　在她想事情的期间电梯已经停到了按好的楼层，她的魂被电梯铃声给牵了回来。

　　脱鞋进了门，羽熙又被眼前的豪宅给震惊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片的落地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城市的车水马龙。虽然铺上了白色的地毯，但却显得无比干净没有一丝杂质，让人每踩一脚都要小心翼翼，怕染上一点点的污渍。

　　家居摆设基本都是白色的基调，显得大气利落又毫不苍白，又隐隐从中透着豪华的味道。

　　整个客厅的大小基本就可以抵上羽熙的半个家，与灯火通明的客厅相比房间像是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从黝黑的走道望进去像是个神秘的隧道，一望不见底。

　　“熙熙来啦，快坐。”正在厨房忙碌的顾妈看到羽熙来了放下手中的事热切地招呼起来。

　　脱下繁琐的大衣手套后羽熙略带不自然地在餐桌前坐下，手紧紧地捏着裙边。

　　“火鸡来啦。”顾妈把一大盘火红的火鸡端到餐桌中央。

　　羽熙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传说中的火鸡，问着香喷喷的味道让她瞬间食欲大开。

　　顾妈熟练地切了一块最好的肉放到了羽熙盘里。

　　羽熙强忍住几乎不受控制的食欲，硬是用坚强的意志力放下了抬到一半的手，咬着牙装着淡定问道：“叔叔呢？”

　　顾妈的笑容收紧，随即叹了一口气，“由于工作的问题，你顾叔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不在家吃晚饭。”

　　觉得自己是问了不该问的话，羽熙额头渗出一些细密的汗来，在心里憋了许久安慰的话最后都吞了回去。

　　“不过重要的节日，他再忙都会赶回来。”顾妈淡淡一笑，抬头看了看时间，“今天可能会晚点，有个重要的会议。”

　　羽熙点头，腹语道：不愧是成功人士，事业家庭两手抓啊。不仅要会哄老板还要会哄老婆。

　　“别等他了，我们先吃吧。”

　　“Merry Christmas Eve。”三个人同时举起红酒杯，相互碰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从透明的酒杯可以看到对方的笑容

　　******

　　酒足饭饱后，顾妈本想开车送羽熙回家，却被顾纯阻止。

　　“那你们两个路上要注意安全啊。”告别是顾妈还是不放心地一遍遍叮嘱着。

　　回到了繁华而熟悉的街道，羽熙刚才紧绷着的神经一瞬间释放，肩头也随即一垂。

　　“刚刚很不自在吗？”顾纯停在路口像是在等出租。

　　“坐公交车回家吧。”羽熙夸张地做了个伸展动作，人由紧张到放松会做出比平时更放肆的动作来。

　　顾纯缩回手，笑得云淡风轻，“听你的吧。”

　　羽熙带顾纯来到了公交车站，看到有些不安的顾纯的脸问道：“你该不会是没坐过公交吧？”

　　“当，然坐过了。”无论从表情还是声音都能感觉出这句话的不可信性。

　　公交车来了，羽熙抓着把手跳了上去，熟练地拿出钱包在机器上一扫而过。

　　顾纯本来找零钱的手停在了半空，拧着眉毛，对着那个刚发出尖锐声音的机器发愁。

　　于是他慢慢地、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学羽熙把钱包放到那个机器上。

　　没有任何反应。

　　他把钱包翻了个身，在机器上摩攃了两下。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你没交通卡吗？”羽熙看到他的动作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交通卡？”顾纯摇了摇头。

　　“那你刷什么。”羽熙笑得人仰马翻，“你当机器会从你钱包里拿钱吗？”

　　这种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应该会想直接跳下车挖个洞钻。但在顾纯的脸上，除了淡漠就是冷静。

　　羽熙用嘴咬下手套在口袋里捣鼓了半天，丢了两个银币进投币箱。

　　“快点找个位子坐吧。”一团火似的羽熙兴冲冲地走到公交的最后一排坐下。

　　对车子的颠簸有些不习惯的顾纯一路抓着把手慢慢坐到她身边。

　　羽熙耸了耸肩，呵了一口气，迅速有白色的雾气在短短的一秒内出现又消失。“没做过公交，你的人生还真是悲惨呢。”

　　顾纯微微转过头，苦笑的神情转瞬即逝。

　　“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坐公交车，你知道为什么吗？”羽熙看向窗外，一幕幕飞快掠过的风景才看了一眼就被遗忘，“因为不挤，总是能坐在我喜欢的最后一排看着风景，也不用像坐出租一样担心地看着计价器。”

　　顾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还是我第一次过圣诞夜呢。”羽熙打了个哈欠，眼里瞬间盛满大颗水润。

　　“是么？以后还有机会。”

　　“我一直以为圣诞夜是情侣间吃烛光晚餐送一大束鲜花的浪漫节日呢，原来是个毫无美感的火鸡……”羽熙想起了硕大的火鸡，有一些抽搐。

　　“那些，我现在还给不了你。”

　　车子的发动声太嘈杂，羽熙似乎没听见刚才那句话，所以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公交车总是抖得很厉害，让人很容易睡着。”说着说着像自我催眠一般，羽熙的头靠着车窗上下眼皮开始打起架来。

　　突然一个很大的颠簸，顾纯飞快地抓住面前的把手，偏头看向羽熙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脱下了自己的大衣，轻轻地把羽熙的头扶到自己肩上，用着极小的幅度帮她把大衣披上。

　　为了减少颠簸会吵醒她的可能，顾纯用手轻轻捧住了她的头，肩膀丝毫不敢移动半点。

　　看着她的睡颜，似乎外面世界的灯光璀璨都成了陪衬。

　　掠过的风景都变成了幻影，只有眼前的画面才最真实。

　　Chapter 15.

　　“嘛嘛嘛……”似乎是在睡梦中品尝着什么美食一般，羽熙发出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啧啧声。

　　顾纯的肩膀有些酸痛，却任然纹丝不动。

　　蓦地一个急刹车，伴随着司机的谩骂声，羽熙从美梦中醒来。

　　面前的景象似乎很熟悉，放直了头让脑子缓冲了三秒以后尖叫起来，“哎呀坐过站了。”

　　急急忙忙地奔跑下车，全然不顾身后的顾纯一手捡起掉在地上的大衣一手的肩膀还在僵硬地扭动着。

　　下车后羽熙还不忘数落顾纯，“你看你，坐过站了都不知道怎么这么笨呀？！”

　　顾纯有些郁结，一边旋转着自己有些发麻的肩膀一边扭动脖子，“看你睡得香啊。”

　　“坐过了两站，只能走回去了。”羽熙耸了耸肩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慢慢扭过头。

　　看到顾纯正手里拿着大衣按着脖子来回扭，想起了刚刚醒来自己的脸似

　　乎正被他捧着，随即转过身用双手拍上发烫的双颊。

　　刚刚不会是靠在他肩上睡了一路吧？

　　紧紧眯着眼做了个少女思春的表情，又立刻恢复正常朝他发出一个命令式的口气，“快点走啊。”

　　顾纯边走边穿上大衣，抖了抖衣领。

　　路途并不遥远，但却异常谧静。街边一字排开的路灯向他们指引着前方的路。

　　“唉，可惜这里几乎不下雪呢。”羽熙朝天空呼了一大口气。

　　漫天的雾霭苍苍弥散，满地的落叶层层堆砌。

　　“有一个地方的雪很美。”顾纯垂下了睫毛，说话的时候也会吐出氤氲白气，似乎带点沉重。

　　“是吗？什么地方？远吗？”

　　“恩。”声音略带沙哑，他清了清嗓子，“不近。”

　　“好想看啊，我不管，你以后要带我去看。”羽熙脚步停留在他前方不远处，朝他伸出右手小指。

　　顾纯的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带着些惆怅，时隔多年又一次和她做了一个这样的约定，“好，答应你。”

　　羽熙一下子心情爽朗起来，和儿时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别人一旦答应了自己，总会毫无置疑地去相信。

　　或许是因为，她向来都只和顾纯做着一个又一个这种幼稚的约定。

　　又更幼稚地去相信一个又一个。

　　心却很容易被填满。

　　一路上顾纯的心思似乎没有那么简单，顾妈的几句话始终在他脑海中反复响起。

　　的确，对于高中生来说早恋的确是一个需要反对的行为。但是——对于情窦初开的他来说近在眼前的东西不抓住的话，总是会害怕失去的。

　　其实或许早在十年前，顾纯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等着重逢的那一刻。

　　直到送羽熙到了楼下，他的思想斗争还是没有做好。

　　看着有些走神的顾纯，羽熙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动，“在想什么？”

　　顾纯抬眼看着她，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醉意。

　　“那，我先回去了？”看他似乎有些欲语不语的样子，羽熙用着问句指着自己家的位置。

　　良久，终于一个如梦似幻的好听声音响起，“等一下吧。”

　　两个人的心跳都开始渐渐加速，发烫的身体使他们感觉不到冷风。

　　“或许有些早……”顾纯的声音幽幽淡淡，不紧不慢，“但你男朋友的位置我能不能先预约？”

　　羽熙习惯一紧张的时候就会用诙谐的话语来调节气氛，于是她脱口而出，“难道是刚才公交车上你对我做了什么？要对我负责？”

　　本被酝酿好的旖旎气氛被一阵凉风吹散得毫无踪迹。

　　“我的意思是，我喜欢……”顾纯故意延长了尾音，想多看看她紧张时可爱的表情，“……你。”

　　羽熙的口型一会呈“哦”一会成“啊”一会成“一”，反复交换，却许久都没有发出半个音节。

　　在没有做好充足心里准备的情况下，大部分人都会短暂地失去正常表达能力。

　　羽熙尝试了好几次，把喉咙口那个字给逼出来，却屡试屡败。

　　“再下去你要面瘫了，回家吧。”顾纯把羽熙的围巾收了收紧，确定没有任何空隙可以让冷风吹进。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俊逸得有些过分，让羽熙不敢多看一眼，立刻埋下头微微点了点。

　　“晚安。”

　　“晚安。”

　　依依不舍了两秒，待羽熙走到了看不见的地方，顾纯才放松自己揉着酸痛到现在的肩膀。

　　回到家羽熙直接躺倒在了床上用枕头蒙着自己的脸，或许现在她的兴奋程度足够让她喊顾纯的名字道整幢楼都听见。

　　平定了接近疯狂的心，羽熙下床翻出了幼稚园毕业时的相片。

　　一直被她保存在了最安全又显而易见的地方，在照片旁边静静地躺着一个如同一对天使翅膀般纯洁又可爱的徽章。

　　这些年来，可以想起他的东西不多，但是每每想起他一定是带着笑意和怀念。

　　周一到学校见了顾纯，羽熙又恢复了一脸的漠然，看到他除了露出一个和平时一样的笑也别无异常。

　　吃过午饭后，羽熙正拿出英文单词轻声朗读，突然课桌发出一阵突兀的声音。

　　羽熙抬起头，出现在她眼前那张漂亮的脸让她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上的词汇册。

　　“你好，我是高二一班的赵珏颖。”羽熙眼前的女子双手放平在课桌上，露出如同晨光般闪耀的笑容。

　　“你好。”羽熙不知现在该做如何反应，只一个劲点头。

　　珏颖朝羽熙友好地伸出手，“我是冯骁的女朋友。”

　　羽熙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和她的手相汇，“哦，你好，我叫梁羽熙。”

　　羽熙对美女一直没有抵抗力，尤其是对眼前这种大美女。

　　“我知道。”对面的珏颖笑起来更是增添了几分水灵。头发的微微天然卷，和白皙洁净的皮肤相搭。其实见到她的第一眼羽熙有种胡乱的错觉，但在她报出名字后才打消了这个让人不安的念头。

　　“冯骁和我说你挺特别的，我也这么觉得。”珏颖嘴角上扬的弧度定格着，听上去客套的话却让人感觉是真情实意的。

　　“没有，我很普通一个人。”表扬的话，还是会让羽熙很高兴。

　　“周末的话，一起来唱歌吧，和你男朋友一起。”

　　羽熙马上用食指按在自己嘴唇上，压低了声音，“别让人家听见了。”

　　珏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带着自责的表情双手捂住嘴。

　　“那，行不行？”这次她凑近了羽熙的耳畔，用着极细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没有问题，哎呀什么呀，我没有什么男朋友。”

　　“你看你都脸红了，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羽熙略微觉得有些不自然，扭捏了两下肩膀，“不是，我们现在还不是。”

　　珏颖看到她渐渐红润起来的双颊不禁觉得好笑，“再说下去你的脸都快熟了，那先这样约定了。”

　　羽熙还犹豫不决着，珏颖就把她的单词册拿起搁在羽熙面前，“那我先走了，周日见了。”

　　本想叫住她，但怕惊动了教室里其他的学生，羽熙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