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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花事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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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摇头,“朕是当今天子,昭圣帝,耶律齐。”
所有的女官都倒吸一口冷气,纷纷跪下来,齐呼万岁。裴凌南虽然慢了半拍,但也连忙跪下。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有着数面之缘,在自家天井里与大蛋他们一同读书的少年,竟然是当今天子!
耶律齐难得看到裴凌南惊慌失措的表情,不由得心情大好,“都起来吧。”
“谢皇上。”
耶律齐想了想,亲切地说,“亲贵侮辱女官一事,朕一定会命人彻查,对涉案人员,定严惩不贷。但如今是南北两朝和谈的关键时期,朕不希望这件事情闹大,影响到两国的外交,你们,能够体谅吗?”
女官们能得一朝天子软声安慰,早已经心神荡漾。何况耶律齐长得俊俏,很讨人喜欢。她们哪里还有什么怨言?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耶律齐高兴地点了点头。因为晚上的晚宴,现在宫中急缺人手,御史台女官和秦书遥都先行回宫。而裴凌南就杵在包间的门口,不知是走是留。耶律齐没开口,她自然也不敢动。
其实继上次她在沈家数落了耶律齐一顿后,耶律齐因为要去皇陵拜谒先帝,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裴凌南不知道沈流光听到这个惊天的消息之后,会作何反应。毕竟无意之中,他竟成了皇帝的老师。
“女人,之前你顶撞朕的事情,朕可以不计较。但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是,皇上请说。”
“不要让他和他们知道朕的身份。”耶律齐吐了口气,声音很小,“对于朕来说,那是人生难得的快乐,朕不想失去。”
裴凌南点了点头,“臣一定照办。”
郭承恩从门外走进来,“皇上,太后已经回宫了。她听说了醉仙楼发生的事情,很生气,召您回去问问情况。”
耶律齐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然后伸手指着裴凌南,“带她一起去吧。”
自从裴凌南嫁做他人妇之后,太后有好一阵子没有“召”她来永福宫。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朝中接二连三地发生大事,太后也顾不上和阮吟霄的私情。
“儿臣给母后请安。”耶律齐在殿上跪下来请安。楚玥要去扶他,他却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些,自己了站起来。
楚玥眼中闪过一丝苦涩,让林素琴搬来一张软凳给耶律齐坐。
楚玥转而问裴凌南,“醉仙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哀家听那些被抓回来的亲贵说”她故意停了一下,加重语调,“你以下犯上?”
裴凌南吓得跪在地上,“请太后明察!”
耶律齐道,“母后,你一定要这么是非不明,黑白不分吗?如果裴卿家不出现在那里,我们北朝的脸,早就被朕那些兄弟子侄给丢光了!”
楚玥收敛了神色,斥道,“皇上,这就是您跟母后说话的态度吗?”
“我只知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裴凌南没有做错!”耶律齐急了,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楚玥双手交握在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凳子上的耶律齐。她的目光很严厉,甚至有一种杀伤力。
裴凌南早就吓得匍匐在地面上,一句话都不敢说。她有听说,太后和皇上的母子关系并不和睦,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照皇上的说法,她不但不该罚,反而该赏了?”
耶律齐不说话。他仍然有这个年纪的倔强和叛逆。
楚玥在心中叹了口气,抬了抬手,“罢了,此事先暂时不追究。一切等过了今晚再说。”
裴凌南得了大赦,连忙伏地谢恩。
楚玥把耶律齐留下说话,林素琴把裴凌南送出永福宫。转身的时候,林素琴低声说了句,“干得漂亮。”
裴凌南忐忑的心情,因为这句话,而彻底释然了。
这个时候,阮吟霄匆匆地拾阶而上,好像有什么急事,裴凌南连忙让到一旁。阮吟霄抬起头,看到石阶边立着的人影,轻轻地松了口气,脚步却没停,径自从裴凌南身边过去了。
晚上,宫里举办晚宴招待南朝来的使臣。这是近年来,宫里最大的一件事,所以宫人和官员都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然而这样的国宴,只有堂上官可以参加,裴凌南这些虾兵蟹将,只有回家睡觉的份。
裴凌南忙完公务,已经很晚。她行到宫门口,恰好碰到入宫的沈流光。她问,“流光,你来参加晚宴吗?为什么这么晚?”
“你跟我来。”沈流光拉着她,往崇政殿的方向行去。
此时的崇政殿本应该歌舞升平,宾客尽欢,然事实却是鸦雀无声。早就守在门口的林素琴迎上来,用极快的语速说,“流光,你们可算来了!没时间了,先进去再说。”
林素琴领着沈流光和裴凌南进到殿中,三个人猫腰向刘无庸那里走去。
裴凌南忍不住侧头看了一下大殿正中间。那里摆着两架琴,琴的做工极为考究,越香凌正负手立于琴前,虽然在微笑,但笑容更多了一份挑衅的味道。他的容貌,极致而又浓烈,像是怒放的花朵,似乎深怕明日或下一刻便要凋谢。
沈流光和裴凌南走到刘无庸的身边,刘无庸指着殿上的两架琴,“这厮好生猖狂,居然拿了两架长得一模一样的上古遗音来考我们!流光,你上去给大家露两手。”
刘无庸大力地拍着沈流光的背,一把把他往外推。沈流光还来不及拒绝,已经跌进了大殿中。
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越香凌淡淡地让开一些,抬手道,“大人请。”
沈流光恭敬地行了一下礼,走到两架古琴面前,先把手放在案上的香炉顶熏了熏。越香凌立刻说,“没想到,北朝也有收藏的行家,竟然知道辨琴之前,要行熏礼。在下见识了。”
沈流光回过头笑了笑,低头开始仔细地观察两架琴。
过了一会儿,沈流光双手合十,分别向两架古琴俯了下身,然后才说,“左边为真,右边为仿。但仿得极为精致,也很有收藏的价值。”
越香凌道,“不知这位大人是依照什么做出判断的?”
“两架琴的琴面都为杉木,漆的颜色少有不同。真的上古遗音并没有上漆,乃杉木天然的颜色,仿的漆色虽已经很接近,但仍有偏离。另一个是断纹。琴面因时光流逝和演奏时震动所形成的断纹,是判断古琴新旧程度的主要依据之一。上古遗音有最古的梅花断,当世已非常罕见。最后是辩声。好的的古琴,琴音有下沉感,声音不散而韵味悠长。”
“好啊!说得漂亮啊!”南朝的官员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声。一个面容慈祥,印堂饱满的老者慢慢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抚须笑道,“想不到北朝也有如此能人。不瞒太后,这两架上古遗音,曾难道了南朝朝堂上的众多官员。吾等亦不是有意为难,只在于交流切磋。”
裴凌南听他声音饱满,气度沉稳,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精明老练。暗自揣测,这便是翁照帆了吧?
上座的楚玥微微点头,“哀家知道南朝文风鼎盛,名士云集,单看殿上的越大人之姿,便可想见一二。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南朝出了题,我们北朝自然也乐意交流一下。”说完,她看向阮吟霄,阮吟霄也正准备起身,那老者忙摆了摆手,“老夫听说一件怪事,北朝能让女子为官,甚至地位崇高。老夫还听说,下午的时候,有个女官在醉仙楼狠狠教训了朝中的亲贵,胆子甚大。不知可否请她来出题呢?”
殿上立刻起了细微的议论声。楚玥一把按住凤椅的扶手,碍于太后的威仪,面上不能发作。她很快在人群中搜寻到裴凌南的身影,迅速示意站在裴凌南身旁的林素琴。
林素琴拍了拍裴凌南的肩,用眼神询问。裴凌南点头,整了整官袍,缓慢而郑重地走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