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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竹风里的墨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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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烟散尽的午后,林思晚满十个月。她仍坐不稳,却被苏航圈在藤椅里,身下垫着姥姥缝的厚布垫。
竹笔削得粗短,笔头裹一点淡墨,送到她掌心。小手尚软,却第一次收紧五指,像抓住一根救命芦苇。
笔尖落下,纸是半张泛黄的毛边纸,苏航从旧账本裁的。她先画一个圆,线头抖却闭合,像院角晒着的红薯;再添几道弯线,是藤椅扶手;又点两粒小墨,是姥姥刚洗净的野枣。
姥姥端着枣过来,脚步放得极轻:“慢些画,别累着。”
林思晚抬眼,嘴角弯出十个月大的弧度,笔尖顺势一挑,在圆边添个小小人影。身形像苏航,手里举一架歪歪扭扭的风车。
墨痕浅,却把「我想玩」的盼头,第一次落在纸上。
苏航削竹风车已近收尾,竹片薄得透光。他抬眼见那幅画,喉头滚了滚,没夸,只把风车叶片轻轻吹转。
呼啦一声,竹影扫过纸面,像给稚嫩的线条盖上一枚风做的印章。
院门吱呀,苏柔提着布包进来:“晚晚好些没?”
她掏出一块新帕,粉白底绣小桃花,“等你再好点,姐姐带你去看野菊。”
林思晚伸手攥住帕子,指尖摩挲绣线,十个月的孩子,竟学大人把帕子盖在画上,像要给墨痕“保温”。
日头西斜,药锅再起。苏航抱她回炕,竹风车放在枕边,叶片静止,却随时能转。
姥姥俯身熏药,茯神与远志的苦味缠住纸上的甜。
林思晚没睡,黑瞳追着风车,忽然伸手,用指甲“哒哒”敲了两下竹骨。那是她第一次用动作说:我要它转。
苏航心头一热,拔亮煤油灯,把画纸贴在墙。灯芯爆花的瞬间,他看见十个月大的孩子,正用指尖去够风车的影子。
墨痕未干,药烟未散,而希望已提前在纸上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