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深藏功与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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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余文建，今年7岁半。
是一名高等种的劣化弟弟。
我的身份标识一直是这个，某某的弟弟，像超市里买一送一的那个赠品。
——我当然不喜欢这样，但这世上无能为力的事情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不是吗？
陆兽联盟的势力版图囊括了高达99%以上的宜居陆地面积，总面积更是占到全球面积的55%以上（二十五年前出版的教科书是这么说的），疆领相当宽广，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以同心圆朝外扩散的趋势，各设有越往外、面积越辽阔的一十四区。
这其中当属东壹到肆区、北壹到叁区、西壹到贰区、南壹到肆区最为繁荣。
他们井然有序地按照10、100递增的比率使用灰色的星币、（教科书上画的）银紫色的月币、和（我没见过的）日币进行结算，是陆兽联盟官方唯一承认的流通货币（教科书在最边缘的“考考你”还用小字写了许多偏僻地区的货币，诸如“金银铜”打造的条砖，或是风干的某种很稀有的小型水生鱼类、甚至形状大小各异的昆虫饼子做成的货币）。
就拿东区来举例，一旦出了东肆区，城市便不再是处处现代化的模样，老房子的数量会随着地区的偏僻而逐渐增多。
像我和大哥生活的地方，东伍区，就开始有一大片与周围的现代写字楼格格不入的老房子。
陆高院在东伍区修建的分校算是坐落在东伍区的区中心了，这里的竞争相对东壹到肆区来说没这么激烈，物价也能勉强负担得起。
为了照顾我，大哥办的半走读，晚上不住寝，中午偶尔住，每天都要起很早才能在早上八点前进入校门。
相较于大哥的早出晚归，我的生活就很固定了。
早晨七点，被空掉的肚皮给饿醒，瞥一眼身旁冷掉的被窝，吃过早餐，就坐到廉价掉漆的脆化塑料椅上，移动鼠标点进去看网络课程自学初级必修课，尽量别出门。
——别让过路的某个谁发现自己劣化的身份，别给大哥添麻烦。
我的肤色斑驳不均，瞳孔也有明显的兽类痕迹，就连拟态也不能收起尾巴，只有常年盘藏在裤管里。
劣化痕迹过于明显的陆兽虽不致于强行被发配到帮扶基地，但被送到那个地方去，不过是时间问题。
也只有大哥在硬撑。一撑，就是七年多。
……
可，他还是饿。他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要进食，连自己的手指也看起来变得美味无比。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拿出一个面包，塞进咽喉里。
陆兽阵营的物种越劣越接近原始状态，也就越容易饥化——饿肚子的意思。
高等一天只需摄入一斤食物，劣化却需要几十上百斤，具体多少全凭体型大小来决定。
大哥带回来许多面包，里面不要钱一样的夹了比拳头还高的合成鱼肉馅心。
这是他吃过最接近肉的味道。
文建不知道自然肉尝起来是什么滋味，但一当他的舌头和牙齿触碰到它，他的大脑就告诉他，这很有可能是真正的肉。
文建差点呕吐，但他别无选择。
除了免费食品，还有什么可以填饱一个劣化野兽空荡荡的胃囊呢？
他从有记忆的年岁起就只吃合成品，排除他们家只吃得起这种食物以外……
或许还有对劣化生物的感同身受。
若是他未能成功拟态，也许下一次躺在餐盘里的尸块就来自他。
哈哈，开玩笑啦，他大哥会保护他的。
夜间时分，他喜欢把脸埋进大哥怀里，耳朵贴在大哥的左胸上睡觉，因为那样就可以听到大哥的心跳。
怦怦，怦怦——给他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温暖而有力地包裹着自己，是给他最好的安眠曲。
可是从他满5岁时起，大哥就把他从窝里抱了出来，禁止他再贴着自己睡觉。
……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趁大哥睡着再溜进大哥的被窝，舒舒服服钻进大哥的怀里。
第二天早上尽管依旧会被大哥抓出去，但时间久了，大哥就不管他了，嘻嘻。
大哥总是马不停蹄忙碌，抽空照顾他，然后继续忙碌。
他也以为大哥会一直这样忙下去，直到他前几个月的某天夜里即将完全睡着前，偶然看见那条让大哥忙碌往前奔的脚步停驻下来的海鱼。
那条海鱼很特殊。
落落而立，仿佛身披朦胧落晖余晕，有着纯金的头发，和一汪浅绿色的眼睛，美得不可方物。
体型大到能将大哥完全罩进去，再俯身亲吻大哥的发顶。
……大哥命定的伴侣居然连陆兽都不是。
来不及惊讶，画面忽然一转，他又看见了前所未有的丑陋劣化水生登陆，行迹匆匆好似在逃亡，却被陆兽攻击，临死前发出凄厉的颤音。
各种灾难的画面接踵出现，又立马支离破碎，定格在那晚他之所见的最后一幕：
那条海鱼好像变老了一点，笔直着腰身坐在洁白的床铺里，沉默地凝视大哥背对自己离去。
……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预言的含义，但只要撮合大哥和这条鱼的感情，世界应该就不会爆炸了吧？
怀揣着这样的使命，文建在大哥嘴里一听到“大叔”这个关键词，就闹着非要大哥带他去“去大叔！”，成功把大哥坑进了大叔店里当苦力。
——然后大哥拿勋章了！
嘿嘿，不愧是我，这个世界没我得炸。文建自豪地想。
吱呀——
他抱着膝盖，蜷缩在玄关边，好像听到了开门的声响，又好像没听到。
下巴一点一点，他正要重新睡过去，楼道里静默亮起的白炽灯光彻底将他晃醒了。
“唔。”
用拳头内侧揉搓酸痛异常的眼睛，还没朝前踉跄几步，文建就跌进了一个略带冰冷霜气的怀抱。
——是大哥接住了他。
这让他的内心充满幸福感，用额头往里拱了拱。
大哥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有某种淡淡的青草清香。
嗯，似乎还有鱼的味道？
“文建，不要在玄关睡觉，会着凉的。”两条手臂从他腰后穿过，将他抱起来。
他习惯大哥的唠叨，咧着嘴，回抱住大哥的脸颊：
“外面应该很冷吧？”
忘记关闭的电视机还在身后孜孜不倦地播报晚间快讯，说近日有某个湖心汀庄园主疑似被水生十万米偷袭，提醒郊区居民注意出行安全。
但他总觉得威胁离自己十分遥远，并不感到恐惧，而是抱紧了大哥。
“嗯。”
大哥只应一声，就把他放在地上，然后往房间里面推。
……站在灯光里的样子看起来很沮丧，不仅在很深的夜里才回家，连梦寐以求的勋章都扔在一边不管。
再用一次。
忍着眼睛的酸痛，他踮起脚尖把脸凑到大哥面前。
对方过去半天里，最深刻的记忆缓缓呈现在他眼前。
“大哥没有追到大叔吗？”他问。
“……”推他进房间的力道停住。
“算是吧。”大哥的嘴里有酒气。“他不愿意跟我结婚，或许只是想逗我玩玩。”
“……”不应该的呀，他曾短暂得以窥见的未来分明是另一番景象。
“文建，很晚了，快去睡觉吧。”大哥亲了一下他还有些婴儿肥的侧脸，又捏了捏。
“大哥拿到了钱，文建可以去上学了，开心吗？”
“嗯！”他也讲不上开不开心，往好的来想他至少可以出门了。
文建努力扬起脸，圆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哥，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希望能将这份能量传递给大哥。
“乖。”
大哥这才笑了，半蹲着起身把勋章拿过来给他看。
章面的对称感极强，整体是竖起来的正边菱形，两只墨蓝色的钢笔剪影笔尖指向一颗熠熠生辉的金黄色星星，往下看是两个黑色的剪影，就好像伛偻人形与章鱼触手相结合，乍一看让他感到不适和不安。
——哪怕他大哥已经跟他解释过，那分别是一只代表智慧的黑猩猩和一条代表潜行的巨蛇。
再往下，日月星符号的两侧有一瓶红酒一瓶葡萄酒以120度交叉，像庆功宴一样正源源不断地倾注带着泡沫的酒液。
酒液的两侧各有一只倾斜的放大镜，结合上面的反光看上去，就像一双V字型的竖瞳兽眼，旁边还各有一串象征寻迹的白脚印。
勋章最下方的棱边边缘，还有仿造刺绣品的质感打造的调查部全英文字母大写，酒红色的字迹典雅而又大气。
勋章采用双层结构，面上有低调奢华的红丝绒打底，底下是坚不可摧的特殊金属，没有扣针，由配套的定制院服缝在心口处的强力薄磁片来牢牢地吸在胸口上，美观的同时，还具备相当实用的防弹功能……
“瞧，星辉1级章，补助有个小3000。”
他的注意力立刻被那个数字吸引走了。
“哇，3000！大哥真厉害啊！”他从不知道一只陆兽赚取的星币可以用“千”来计数。
“嗯。文建会比大哥更厉害。”勋章又被丢出去，划进一个积满灰的角落。
那双布满细茧的小麦色手掌伸过来揉揉他的背，又轻轻往前拍了拍。
“文建快去睡觉啦。今天是大哥的错，回家太晚，以后不会再这样。”
【……明天得想办法把工作辞了，等会先跟老板写封邮件】
他听见大哥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
“没关系的，大哥！”为了世界不爆炸，文建立刻说。
“我更希望你能和那位好好相处！”
大哥苦笑：“你怎么这么喜欢他……”
【那就再试试吧】
耶！
文建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钻进大哥的被窝。
取下用于遮掩的兜帽，侧躺下来，把竖立的耳朵贴在大哥胸口。
又是整整一晚都没有做梦的好睡，文建十分满意。
他被生物钟叫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身旁大哥的被窝一如既往地已经凉透了。
打开厚箱子一样旧台式电脑，文建今天没有学习，而是好奇地点开了大哥学院的网站。
他本意只是想阅览一遍陆高院的收生条件，方便给自己未来努力的方向定个目标，奈何手里的鼠标却有自己的想法，越点越飘。
他看见大哥竞选的直播回放，又看见正在预热的调查x综艺活动，犹豫不决。
……
对不起大哥，我早上没有学习，我下午一定补回来。
文建点开调查部竞选回放，兴趣盎然地看完，发现时间竟然中午12点半了。
对不起大哥，我下午没有学习，我晚上一定补回来。
光标上移，他又点开了刚开始进行不久的调查x综艺。
里面恰好差不多介绍完比赛规则，两拨40届的调查部成员交叉组成两组，一起探查搜寻被藏匿起来的凶器，推导案件受害者的死因。
40届的两个调查队都有5个成员，却并非所有兽都选择参加这个综艺。
例如大哥队伍里的两个少爷就没来，另一队同样也只来了3只陆兽。
有一只蛾子特别厉害，只需要沾取伤口上的血渍就能分辨大致死因。
弹幕都在惋惜蛾子为什么不去医疗组发光发热。
蛾子嗫嚅：视力不好，进医疗组怕把兽的胳膊缝在腿上。
评论区和现场顿时一片善意的笑声，节目氛围拉满。
轮到下一组陆兽答题，他才终于看到了大哥，情况却不尽乐观。
场上所有能找见的凶器都不符合尸体身上的致命伤。
弹幕都在怀疑节目组是不是为了考验这个竞选时出尽风头的陆兽，故意憋了个大的。
就在文建提心吊胆的时候，大哥好像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滑了一跤，潜藏在道具内部的凶器就这样水灵灵地被摔出来了。
节目组和观众同时傻眼。
【……活该你进调查部】
弹幕被这一句话霸屏十秒钟。
技术0分，节目效果100分，最终因为搞笑而险胜。
他看见大哥站在颁奖台上，整个鼬都是懵的，估计屁股还有些隐隐作痛。
……什么呀，原来大哥在外面是这个样子。
文建捂嘴偷乐。
怪不得大叔会对大哥有好感呢，哪条心机深沉的不会对真诚的傻子另眼相看？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深藏功与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