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薛瑾璱

40、第四十章

　　摇光红肿着双眼，疲惫地回到寝室，刚进门，就听到苏合鬼哭狼嚎的声音：“摇摇！你看咱们群里的信息了吗？哎......你的眼睛怎么了？你哭过了？”
　　摇光侧过脸，避开苏合的视线：“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我没看手机！”
　　苏合直直地伸着胳膊把手机递到摇光眼前，煞白的屏幕光照得她的脸色越加苍白。
　　“裴天泽！裴天泽要出国了！具体助教也没说，只知道他要去德国，难怪这几天上课我都没怎么见他，不知道曦曦怎么样了，她那么喜欢裴天泽，还不得伤心死，不过问题不大，他们毕竟在一起了，受不了异国恋，大不了曦曦也出国呗！我跟你说，他俩现在肯定在卿卿我我地告别！”苏合八卦地猜想，“曦曦的嘴还是真是严，怎么都没跟我们提起......”
　　“什么？”
　　摇光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你说什么？”
　　苏合吓了一跳，浑身一激灵：“什么什么？你要吓死我！”
　　“你说陈曦什么？她和天泽怎么了？”
　　苏合诧异地看着她：“你不知道么？曦曦和裴天泽在一起了，还是裴天泽追的她，不过曦曦真是小气哎！裴天泽都走了都没请我们寝室一起吃个饭，好不容易谈的对象是我们系男神，不跟姐妹吃个饭也太说不过去了！摇摇！你以后可不许这样，如果你和许天辰在一起了，一定要请我们大家吃饭，我们也会你撑场的......”
　　摇光听了，一瞬间不知该做何反应，愣了几秒，怒极反笑，一时间竟然收不住，她仰头哈哈地笑着，直到泪水都笑了出来。
　　苏合再次被摇光的一反常态吓到，她整个人变得呆呆地：“摇摇，你怎么了……”
　　摇光笑到肚子疼，她借了力才直起身子，她的脸色发青，却带着诡异的笑容，她问：“你说陈曦和天泽在一起了？她告诉你的？什么时候的事？”
　　苏合疑惑的目光落在摇光身上，眼里满是试探，她不是喜欢许天辰的么，怎么听到曦曦和裴天泽在一起后变得怪怪的。
　　“对呀，他们早就在一起了，还是第一学期比赛的时候，他们比完赛回来就在一起了，她没告诉你？”
　　她滔滔不绝地掰着手指数落陈曦小气，还不忘威胁摇光以后要是谈恋爱了不准藏着掖着。
　　摇光冷笑一声，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苏合不满地冲着门口嚷道：“小摇摇，你也不学好！我还没讲完呢，你去哪里？寝室门马上就要关了！”
　　摇光刚冲到寝室楼下，就遇到了回来的陈曦。
　　陈曦看见她，露出一贯以来的笑容，她捏了捏她冰凉的脸蛋：“我的乖乖，你来接我的吗？”
　　摇光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任由陈曦挽着她的胳膊上楼，苏合看到两人手拉手地出现在屋里，忍不住调侃：“真的没眼看了！真的！情侣都比你们要矜持！我说摇摇怎么突然出去了，原来是去接你，哎呦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正如摇光所预料的那样，苏合迫不及待地问道：“曦曦，你家裴天泽怎么突然要出国了，你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啊，滴水不漏！”
　　陈曦显然愣了一下，她的大脑并没有反应过来苏合的那句“你家裴天泽要出国了”是什么意思。
　　苏合推了她一下，捂着嘴笑了：“你还装呢！助教已经在群里发了，说他要出国了，以后不来学校了。”
　　陈曦这才回过神，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但仍然不动声色地露出轻柔的笑：“他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没说！你也知道，他一直以来就很低调的。”
　　摇光噗嗤笑了出来，她哭肿的眼睛依旧美丽，殷红的嘴唇使清纯无害的她平添了一丝危险。
　　“是吗？”
　　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阴阳怪气，但苏合并不能从短短两个字里分辨出她究竟是什么情绪，就连一向来细心的陈曦也慌于圆谎而忽略了这样的危险。
　　陈曦恍然大悟一般，她楚楚可怜地捂住嘴，一脸因遗忘而抱歉的神情：“哎呀，我没跟你说这件事吧！”
　　苏合忙不迭地举手，像一个急欲得到老师夸奖的小学生：“我！我！我刚刚告诉她了！”
　　陈曦当然不会知道真相。
　　就连当初面对学校里偶有几句“好像裴天泽和陈曦在一起了”的传闻也是从天泽自己的嘴里说给摇光听的。
　　那天他们一起坐在食堂吃饭，天泽极为不屑地往嘴里丢了一颗鱼丸，草草咽下后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有一件事挺搞笑的，想说给你听听，学校里居然有人在传我跟陈曦在一起的传闻。”
　　摇光笑了：“他们还真是闲得无聊。”
　　天泽见摇光碗里的西芹吃完了，便将自己碗里的拨给她：“听得多了就有点烦，那天我让她先回学校，明明她的比赛早就结束了，还非要等我，跟我一班车回来。嗳......我真的不是很喜欢她，路上一个劲地说说说，吵得我头疼，都想骂人，但你跟她一个宿舍，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头痛地扶着额头，“好像你们女生总喜欢把这种虚无缥缈的友谊看得很重要！”
　　末了还疑惑地问摇光：“我最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们会传我跟陈曦，难道，不应该传我们两个么？”
　　......
　　摇光想到这里，心中的变扭终究在这一刻爆发，她冷冷地问：“你和天泽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都不告诉我？合着你们在一起，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陈曦见摇光似乎真的生气了，忙不迭凑上去，赖在她身边撒着娇似的道歉：“哎呀，事情太多我忘了嘛！”
　　“他出国了，那么你呢？你还留在学校吗？还是跟他一起出国？”摇光问出了苏合的心里话，苏合一脸期待地望着陈曦。
　　陈曦有些尴尬，她的情绪还没从裴天泽要出国的消息里彻底抽离出来，又要在摇光面前圆上之前撒的谎，现在还要面对一连串尖锐的问题。
　　烦躁到甚至想直接翻脸。
　　但她在所有人眼中，一直都是良善可人的，更何况，面对现在摇光的咄咄相逼，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自己的柔弱。
　　“这个嘛，我现在还不想出国，等他在国外安顿好了，我也会去的，就让他先去探路呗！”陈曦转过身动手整理杂乱的书桌，以此掩饰自己的不安。
　　苏合不依不饶，显然兴致上头：“那他去哪个学校？他已经被学校录取了？他几号的航班？你去不去送他？”
　　陈曦有些头痛地转过身：“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回答什么了，你不用早点睡么？不是明天早上还有专业课吗？”
　　苏合瞥了一眼时间，嗷了一嗓子，敏捷地爬上床：“我得赶紧睡了！晚安了各位！”
　　陈曦不知不觉地轻喘一口气，一抬眸却发现摇光正目光幽微地盯着她。
　　她从未见过那种眼神，像要看进人的灵魂，穿透人的内心一般，陈曦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是质问吗？
　　不可能！
　　柔弱的摇光怎么会质问她呢！
　　于是她重新露出完美无瑕的笑容：“怎么了？”
　　摇光褪下逼人的气息，温和虚假地笑了笑：“没什么！”说完她把书包放到自己的书桌上，然后像是无意一般地随口问道，“对了，天泽是去哪个学校了？”
　　陈曦扶住手边差点翻倒的水杯，镇定自若地说：“柏林音乐学院。”
　　“哦～是汉斯·艾斯勒？还是UDK？”
　　“......是UDK。”
　　摇光恍然大悟，随后她似笑非笑地问：“那他怎么说他在找科隆的房子？”
　　“啊？”陈曦回头，“科隆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老是分不清德国这些城市，国外城市的名字真的很难记啊......”
　　摇光轻笑一声：“这样啊......你之前不是说高中读的是重点高中么？看来重高也不怎么样啊，基础的地理知识都不会......”
　　陈曦抱起衣服，略微不耐烦地打断摇光：“我要先去洗澡了！”
　　她惊慌失措地逃离寝室，背上更是薄薄地沁出一层汗。
　　女生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摇光的尖锐让她浑身不舒服，那种尖锐更像是敌意，好像在知晓裴天泽离开的信息后，她浑身长满了刺。
　　陈曦想到这里有些不满，什么嘛！明明她喜欢的是许天辰，裴天泽去留学了干她傅摇光什么事！还不是听到他们在一起后才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裴天泽本来就不是她的，他们关系好一点，她就不自觉地把他划为她的个人物品了。
　　陈曦不屑地冷笑。
　　小孩就是小孩，未成年的小孩心智到底还是不够成熟。
　　就连一向来迟钝的苏合都悄悄地与陈曦咬耳朵说：“小摇摇变了，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远在德国的天泽收到了摇光的成绩单，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看到那门视唱练耳的成绩时，脸上的笑意越发深刻，他转身对同学扬扬得意地炫耀说：“Sie hat ein gro?es Talent für Geh?rbildung. Niemand kann übertreffen.（她在听音方面很有天赋，没有人可以超越她。）”
　　德国同学早就对摇光的事迹有所耳闻，他在听到那么多次摇光的名字后忍不住问：“Ist sie deine Freundin？（她是你的女朋友？）”
　　天泽微微一笑，不否认也不承认，他低头反复看着摇光的成绩，盯得久了，眼睛有些酸痛，而她的脸却逐渐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