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星疏》青丘山谷

5、第 5 章

　　小舟荡出去两刻钟后才慢悠悠到达了上岸口，划船小厮拉紧缰绳稳住船身，影儿几乎是蹲在舟里，双手握在胸前，可怜巴巴的看着小厮
　　小厮双手拉着缰绳回看着她
　　......
　　僵持不下
　　她腿都是软的，实在不敢站起身往外踏，小厮见状实在无法只得放软了语调“夫人再蹲下去，天儿可就黑了”
　　她欲哭无泪的小声嘀咕着“都说了走水廊”
　　半晌，看了看天边残留的微弱余晖与小院里灯火通明的柳叶窗定了个决心“你把缰绳系紧了，扶我上去”
　　小厮瞪着眼珠子，这主子在说什么，夫人是随便能扶的吗？让连诀知道了这双手怕是都要不了了
　　见小厮一动不动维持着拽缰绳的样子，影儿急道“那就划回去，别在这儿呆着”
　　“夫人啊，划回去您也得自己上岸，对岸的石阶还不如这儿的大，您这一抬脚就上去了”
　　无语凝噎
　　“我倒是能等着夫人做好准备，就是爷。。。已经等了许久了”
　　这话说的
　　一想到翟离等了一日了，要是知道自己都到了还不抓紧进屋，万一生气......
　　影儿闭着眼，再睁眼时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一鼓作气起身一迈，这才上了岸
　　小步挪着离水面远了些才定神看着面前的台阶
　　台阶不过十几步，一层一层通向架高于水面的曲水小院，小院四方双层，只一扇菱花门可供进出，她一步一步抬脚拎裙顺阶而上
　　待到门前停下步子深吸一口气，这几步走的好像即将步入的不是曲水小院而是张牙舞爪要将自己吃拆入腹的地府之门
　　回头一看，划船小厮早已不见了踪影
　　……
　　叹了口气，又提了口气，推门而入
　　屋里点着甜橙香甜腻腻的，各处烛台上也已经点好了被琉璃罩笼住的花烛，屋子照的白昼一般，一进门先是一张大描金黑漆圆桌，周边几把圆凳，往后便是笼着纱的长案
　　“翟离？”猫叫一般
　　无人回应，环顾一圈看见转角的楼梯，便转身上了楼，二楼卧房，室内也是只闻香不见人
　　“翟离？”还不如刚刚那声大
　　影儿心里咯噔一下，人去哪儿了
　　楼下突然传出椅子拖地的声音
　　“翟离”
　　影儿顺着楼梯往下跑，跑到一半的时候减了速度，一步一步轻悄悄踩棉花般的往下溜
　　待到了底，她定在原地，只眼珠子来回扫，往东侧屏风处一瞧，一张红木大案后面隐隐坐着一个人
　　正是翟离
　　他透过似雾一般的轻纱看到小姑娘双手在身前紧紧缠着，肩膀微微耸起，看不清神情，但他知道她在紧张
　　“来”
　　这一声敲在了影儿心上，整个人麻了麻，强装着往前迈了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清了清嗓“你怎么也不出声，我没找到你还以为……天儿都黑了，我可不想自己走水廊回去”
　　撩了纱往里，两人一对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是一点儿没剩的泄了下去，呆着脑袋在那儿杵着
　　翟离一双眸子里漆黑一片，水一般的平静，将手里拿着的梨木串放在桌上
　　咯噔一声，小姑娘颤了颤
　　这小胆子，还敢闯祸
　　翟离起身背手缓步走到了影儿面前
　　看着他越来越近，影儿瞄了一眼就低着头闭上了眼
　　站定在她面前，垂眼看着只到自己下巴的小姑娘，抬手抽出了她发间的白玉蝴蝶簪，往地上一扔，任一头秀发披散下来
　　听他轻叹一声道“你弟弟和你说清楚了？”
　　一开口翟离浑厚微哑的声音就让影儿心里一动
　　这人说话的声音是真好听，如鬼魅一般让人心酥
　　有时候就是这样，闯了祸没见到的时候吓得魂都不在了，真到了见着面心下倒也安定了些
　　“恩，恩？”
　　眼睛圆乎乎的瞪起来，满脸疑问的看着翟离
　　说什么？少安说过什么？什么时候？
　　看着她傻乎乎回想的样子，翟离嘴角一挑，真像她那只兔子
　　兔子可爱，她可恨
　　掐她……看她还敢不敢
　　影儿开始拼命捞记忆
　　翟离半眯了一下眼，将手缓缓搁在了小姑娘脖子上，轻轻圈住，一下一下的按着，她的脖子很细一手就能握满，她这回想半天什么都没想出来的样子全落在了翟离眼里
　　不逗她了
　　“那你还生气吗？”
　　握着她脖子的手不愿松，另一只手牵起了她，影儿的手软软的，握在手里有一种让人想一直捏着不放开的感觉
　　她抬着头歪着脑袋，似乎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露出一个还算轻松的微笑“我本来也没生气啊，就是想少安和娘亲了，回去看看”
　　翟离眼里有她看不出也看不懂的深邃，他就这么一脸平静的看着她
　　“是这样吗？只是想他们了？”
　　影儿稳了心神往翟离怀里一钻
　　“你说什么呢？除了他们还能有谁？爹在边境还没回呢？你今晨让连诀来找我，他都来了我哪里还能不回来”
　　影儿双手环住他的腰，小姑娘抱的自己有些紧，让翟离不得不松了手，也环臂回抱住了她
　　“那连诀和你怎么说的？”影儿语调糯叽叽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只两只眼睛偷偷瞄着他
　　翟离一直低着头看着她的表情和反应，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轻轻捏着她的一缕发尾
　　“他说你不肯回来”
　　影儿猛的直起身子，手往腰上一插
　　“我何时说过不肯回来？他都没见到我”
　　手上一用力，将她按回怀里，轻声细语道“他听到你的声音了，我打算让他把单儿绑来，好好问问你在屋里都和江子良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这秀发真软，他指腹轻轻捻着，眼柔柔看着
　　影儿整个人怔住了，一声不吭，好像连呼吸都忘了，她拼命想让自己想个主意，可好像事与愿违，一片空白
　　翟离看她的神色里倒是充斥了些游刃有余，影儿脸上的所有表情都骗不过他，纯的跟以前送她的那只灰色垂耳小兔一样
　　影儿哪里是他对手，三两招就被他拆解的体无完肤了
　　就是这样，每次一有点儿不如意就这样，他就这么十拿九稳的逗着自己，就像连诀说的，他什么都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就这么点儿心眼这么点胆子
　　偏偏越是这样，影儿越想冲破这一层桎梏

　　翟离淡看她也不出声，像是在等她的回复，两个人就这么抱着站了许久，直到影儿轻轻抬了抬眼，看向翟离
　　搂着她腰的手一紧，另一只手穿过腿弯将她打横抱起，坐到了太师椅上，影儿坐在他怀里，还未完全回神
　　“想好了吗？”翟离将脸凑到了影儿耳边，轻声轻气的蹭着她的耳朵，略带懒散的问着
　　影儿被他蹭的一个激灵
　　“单儿，一直在屋外来着，她估计没那么好的耳力，听不着什么，你还是别问她了”
　　似有似无的蹭着，轻声一笑“所以江子良确实在屋里？”
　　头要炸了
　　翟离就这么面带微笑的侧眸瞧着她，他这一副万事尽在掌控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了喜欢不起来
　　又跳进了他设好的圈套
　　她真想把自己埋土里
　　半晌后一字一句斟酌着慢慢说道“连诀和你说什么了？我今儿一直和少安待在一起，他估计是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