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曾苏醒的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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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是锈迹的狱门被人从外侧打开，看守监狱的骑士没有跟随着男人的步伐走进去，而是把守在狱门外。
少女背靠着墙坐在地上，听到脚步声的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少女摊在地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她也没有抬头，一双黑色的靴子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内。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这种地方交谈呢，□□□。”
男人在少女的身前蹲下身体，想要以一种亲切的态度和她交流。但在男人说到最后的一瞬间，那个名字不知为何变成了杂乱的噪音。
“……”
少女没有回应男人的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少女了无生气的样子让男人联想到了一具刚死去没多久的尸体。
这无趣的联想让男人不悦地「啧」了一声。就像是不想看到少女的脸一样，男人只好重新站起来，变了一个话题，希望能引起少女的兴趣。
“你能侥幸活到现在也是托了我的福。稍微……对我这个救了你的人，再多一点好脸色吧？”
男人的话戳到了少女的痛点。
“好脸色……？”
少女的声音十分嘶哑，说出这三个字就仿佛用尽了她的全身力气。干涸的喉咙在说完这句话后变得刺痛，血迹独有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回旋。
少女的话也没有说完，她只是休息了几秒，就将剩余的话全都一股劲地说出了口。
“所谓的好脸色，就是要我对你这个「凶手」露出感激的表情，然后再感谢地说出「谢谢你」吗？就像那孩子一样做出这样的举动……？开什么玩笑……呃，咳、咳咳……”
少女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一长串的话了，以至于话说到最后都忍不住咳嗽起来，苍白的脸庞都染上了一层红色。
少女的头依旧低垂着，男人没能看到她的表情。不过，男人没有在意这一点，而是接着对少女说道：
“起码没有好脸色，但你也该对我说一声「谢谢」吧？要不是我力排众议为你求饶，被判以死罪的你凭什么活到今天？”
“那么，作为救了我的代价……就是把我一直囚禁在这里吗？”
少女用反问回答了男人的问句，男人也知道少女会用这句话回应他。男人俯视着少女，露出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点了点头。
“没错，这是作为你逃跑的惩罚。老实说，要不是因为计划到了最关键的一步，早在几个月前我就应该在你刚到北方山脉的时候亲自把你杀了。我完全没有想到，那几个废物竟然杀不死一个失去了「祝福」的人。”
男人说着，叹了口气。
“我很失望啊……你明明只是我的工具，为什么会想到要逃跑呢？而且还跑到了北方山脉去？”
“……”
少女没有回答男人的话，这副什么也不动作的姿态惹恼了他，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了他的心头。
“什么啊，都是因为你这家伙——！”
男人突然暴躁地把少女踢倒在地，不停地踹着少女的腹部。
“都是因为你扰乱了我的计划！让我不得不背上「弑父」的罪名！你这家伙、你这家伙！既然成为了勇者，就好好地为我服务啊——！！！”
男人狰狞着脸，咆哮地说出他对少女的怨恨。就像是要把最近因为不顺心而带来的烦恼全都怪罪到少女的身上，他愤怒地踢打着少女，即使少女咳出鲜血后也没有停下。最后，他高高地抬起左腿，狠狠地踢向了少女的头部。
少女的后脑勺撞上了粗糙的石墙，她咳嗽了几声，吐到地上的是红色的血沫。她试图重新坐起来，但身体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用力。后脑勺因为撞到了石墙上，大脑就如同被无数针刺扎过一样，产生的疼痛让少女感到一阵晕眩。
男人喘着粗气，平复着心情。等心情平复下来以后，他又直直地盯着少女那张满是血液的脸，再次笑了起来。
“……算了，反正说再多，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本来囚禁你就只是为了满足我的私欲而已。但现在，你已经没用了。说起来，你身为勇者，明明知道那条规定是不能违背的，却还是擅自离队了。所以，不惩罚你不行。”
男人从剑鞘里拔出剑，剑尖对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少女。
“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就痛快一点把你送去和你的家人团聚吧。”
少女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她放弃了重新坐起来的打算，偏头看着男人。
眼神中带有的情感不言而喻。
“再见了。”
男人挥下了剑。
“——！！！”
莉莉娅猛地睁开了眼睛，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将那快要脱口而出的悲鸣重新吞咽了回去。她的胃在疯狂抽搐着，想要呕吐的欲望也出现在了喉间。
过了好一会，恶心的感觉逐渐消失，莉莉娅这才放下手，用着近似于喃喃自语的音量缓缓说着话。
“那是……什么……？”
可就算她将疑问说出了口，传到自己耳中的声音不知为何变成了轻微的嗡声。
心脏在剧烈跳动，身体在颤抖，冷汗布满了全身。这个梦境是如此的真实，死亡来临时的痛觉依旧残存在身体上。
莉莉娅下意识地伸手抚摸着腹部，隔着一层衣服，她没能触碰到类似于伤口的痕迹，只有温热的体温传到了自己的手上。
莉莉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个场景。
这个梦是谁的梦？
她为什么会梦到这个梦？
这个梦……又有着怎样的含义？
莉莉娅短时间内解析不了多少内容，大脑因为经历过一次死亡的缘故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恐惧萦绕在莉莉娅的心头。
监狱、囚禁、死亡。
这三个词语对莉莉娅来说是如此地遥远，可以说，她这辈子与这三个词语完全无缘。
莉莉娅想要将这个梦境暂时抛开，她深呼吸着，将这噩梦与莫名的恐惧排出脑外。等到她感觉好受了一点后，她开始打探起了面前的环境。
马车内用于照明的蜡烛已经熄灭很久了，她只能看到放在马车里的物品的大致轮廓。伊莱娜坐在马车内的另一边软榻上，她没有躺下来，而是靠在旁边的墙上熟睡着，似乎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莉莉娅没有选择吵醒伊莱娜，而是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想要放松一下身体。
这是一片位于大森林内的空地，马车停在骑士们能随时支援到的地方。骑士们躺在地上熟睡着，三名仍然醒着的骑士坐在篝火旁守夜。他们轻声说着话，其中一名骑士还在拿着树枝戳着篝火里的烟灰。
莉莉娅在这片空地上环视着，她没有看见哈娜特的身影，就连副团长埃文诺的身影也不在这里。当莉莉娅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一位扎有辫子的骑士发现了她，并向她挥着手。
莉莉娅对他点了一下头，走到了扎辫子骑士的身边。
“殿下是睡不着了吗？请在这个位置坐下吧。”
扎辫子骑士起了话题的开头，他站起来，把他原本坐着的树干位置让给了莉莉娅，另外一名金发骑士安静地看着她，拿树枝戳灰的骑士也把树枝放在了一边。
“谢谢。”
莉莉娅坐在了树干上，扎辫子骑士走去了金发骑士的身边坐下。
“你们守夜很久了吗？”莉莉娅问。
“还没有，我们刚和上一班的兄弟交接了没多久。”
扎辫子骑士回答了莉莉娅的话，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终于发现了莉莉娅身上不对劲的地方。扎辫子骑士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再次发问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担忧。
“您的脸色很不好，是做噩梦了吗？”
“大概吧……”
莉莉娅用着模棱两可的话作为回应，守夜的三位骑士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也知道莉莉娅是不想对他们说出原因。不过，扎辫子骑士还是安慰道：
“呃，虽然这句话让我来说不太好，但噩梦毕竟都是虚假的，希望殿下不要被噩梦困扰太多了。”
“如果殿下真的对这个噩梦很在意的话，就试着对伊莱娜小姐寻求帮助吧。十分抱歉，身为骑士的我们帮不上您什么忙。”
金发骑士也在扎辫子骑士说完话后做出了补充，另一位戳灰的骑士没有说什么，只是赞同地点着头。
守夜的三位骑士都在担心着莉莉娅。感受到他们不自然的安慰的莉莉娅无奈地笑了起来，回答道：
“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是，我们相信您，殿下。”
扎辫子骑士伸出右手，在左胸口处轻轻地敲了一下，不过他没有发出任何响声。另外两位骑士看到他这么做以后，也一样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莉莉娅也没有想到这三位骑士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做出这么慎重的举动。莉莉娅脸上的笑还没有消失，她只好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当作回应。
和骑士们的交流让莉莉娅的心情好上了不少，她也终于能够思考起关于那个梦的事情。骑士们看见莉莉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们不约而同地安静起来。
梦中的男人不管怎么看都一定有着不容忽视的地位。并且根据他的话，他通过弑父的手段夺得了权利。是某位贵族吗？还是其他的身份？
莉莉娅想不明白男人的身份，也想不到男人说的计划会是什么。但是，从男人的口中，莉莉娅明确地听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勇者」。
只有赫德王国才拥有勇者。不管是阿德莱德国还是罗德尼王国，这两个国家都不曾拥有过所谓的勇者。
也就是说，梦中的男人和少女都是赫德王国的人。
赫德王国有着无数任勇者，勇者的数量都达到了让莉莉娅傻眼的地步。因为勇者数量众多的原因，莉莉娅也无法知道少女会是第几任勇者，她的名字也在男人刚进监狱的时候有提到过，但那个名字最后也化作了噪音，让莉莉娅听不清楚。
不过说实话，这个梦其实没有什么好思考的地方。莉莉娅纠结这个梦的原因也十分简单，无非就是因为死亡时带来的真实感罢了。
只要一回想起来，那份死亡时的苦痛就会再一次在莉莉娅的脑海中停留。直到她转移想法时，这份苦痛才会如同鬼影一般消失。
莉莉娅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叹一口气。就像是某种接力一样，在莉莉娅叹气的下一秒，营地的附近就传来了一道「噗通」声，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入水中一样。
骑士们突然警觉起来，常用手也下意识地搭在了佩剑的剑柄上。
莉莉娅也一样被这道声音吸引了，她率先站起来，朝着骑士们点了下头。扎辫子骑士和金发骑士也一样站了起来，跟在了她的身后。三人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另一位用树枝戳过灰的骑士则按照要求继续守夜。
惨淡月光没能穿过厚重的树冠，夜晚的大森林缺少光照，显得十分阴暗。扎辫子骑士和金发骑士的手上各自持着一根火把，火焰的光芒照亮了三人周围的黑暗。
在这寂静的环境中，莉莉娅和两位骑士朝着某个方向行进。也许是更靠近河流的缘故，潺潺流水声清晰地出现在了三人的耳边，踩着的草地上也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泥土，脚下的触感也逐渐变得粘稠。
这份感觉在告诉莉莉娅他们，他们已经距离河流不远了。
就像是作为某种证据一样，一阵夜风突然从三人的前方吹过，一股血腥味也被夜风带到了三人的鼻尖。
这道气味作为某种信号，三人不约而同地调整了一下状态，以更警惕的姿态继续前进。
没过多久，莉莉娅等人来到了河流边。
火把的光只能勉强照亮河面，在被几人能看到的地方，可疑的不只有泛起了涟漪的河面，还有出现在河边的杂乱鞋印和血迹。莉莉娅的眉心不由自主地轻蹙起来，命令道：
“搜索一下附近吧。”
“是。”
扎辫子骑士和金发骑士应承了莉莉娅的命令。在两人临走前，他们询问莉莉娅是否需要火把，而她则挥了下手作为回应。两位骑士只好拿着火把开始在附近搜查起来。
等到骑士们离开后，莉莉娅才摘下了左手的手套。
一个金色纹章被印在莉莉娅的左手背上，它不仅在散发着微光，同时还微微发烫，想不让莉莉娅注意到都难。
“这个纹章怎么回事？烫过头了吧？”
何止是烫过头了，还把莉莉娅刚摘下来的手套都烫穿了一个洞。要不是她让骑士们去附近搜查了，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注意到她左手的情况吧。
莉莉娅的右手轻轻抚摸着金色纹章，烫意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减缓，最后消失。在烫意消失的一瞬间，金色的微光也一起消失了。这近似于安抚的举动让莉莉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这个金色纹章是绝对不能让其他人注意到的存在。
莉莉娅现在看不清黑暗中的情况，她只好凭借着印象在随身的小挎包里摸索着。没过多久，莉莉娅就摸索到了备用的手套并戴了上去，金色纹章重新被隐藏在手套里。
莉莉娅抬起左手，一个小火团在手心中悬浮，周围的黑暗被火光驱散。她也得以开始调查起河边这一串杂乱的鞋印。
这串鞋印并不难辨认，不管是谁看都可以分辨出这串鞋印的主人只有一个人。
只不过，这串鞋印看上去十分虚浮，就像是鞋印的主人没有实实在在地踩在地面上一样。但莉莉娅没有在这一点上产生类似于「为什么他的脚步会如此虚浮？」的疑惑，地面上的血迹已经完美地解答了这个问题。
某个生物，或者说，是某个人。鞋印的主人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以至于地面上流下了此人的血液。也许是脚下一滑，又或者是体力不支——
最后，脚印的主人摔进了河流中，那道落水声就此传到了莉莉娅的耳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不曾苏醒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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