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格》北下寒音

125、灾荒

　　未央历二零三五年。
　　二月二日。
　　羽山之争，青丘败，南域境内风雨周行不顺已有三年。
　　是年，南诏青岚县大旱。
　　耕者，一岁之收不抵丰年斗米，苦于苛捐杂税盘剥，迫于贷债催索，或典卖祖产，或典贴妻女……南北两域凡钱兑动，南钱大贬。为移祸于外，势族仗势鱼肉乡里，巧侵民地，筑以为井田，延袤千里，周众凡有灵根，或身强力壮者多转投门下为奴，仰息存命。羽山岛秘境一役，青丘虽败，南域各地势族势反盛以往，夜夜笙歌，插花弄玉。
　　民尚艰如此，
　　禽兽安能挨忍？！
　　青岚山脉无雨三年，草木焦枯，兽不得食，频扰青岚县。岁初，青岚遭深山大凶，人牲俱伤。伤者，多为世家中人。青岚周众佣耕者不惧，笑以为因果报应，私下纷纷拍手叫好。青岚令尹曲领兵多日山剿无果，
　　奏报此事。
　　令发至青丘宗务堂，姜婉接宗令，带天剑峰两外门弟子下山除妖。
　　“哗啦！”
　　青岚县府门前，有大蛇被当街剖腹，腥秽涌洒，秽中隐辨数段未化人骨，腥骨尚在地滚，围观饥民哄闹上前，争抢蛇肉。
　　咣当！
　　姜婉见状掩面干呕，手中剑松。
　　“大胆贱民！敢碍仙师眼？拉下去，各杖二十大板！”青岚县县令在姜婉右，官袍一挥，十余名衙役立时冲出，对饥民拳脚交加。
　　“放肆！”姜婉抬起手，数团金光出袖。
　　砰！
　　砰！
　　砰砰砰……
　　拳大光团追背，衙役立时应声倒地。劲风携街哼声逆回，拂露出一张冷然仙面。比之，青丘会宴时，腮凝新荔，琼鼻挺翘，可亲娇颜，此时姜婉身量已开，一袭襦裙飘飘。
　　青岚县令因见姜婉不悦，老脸骤垮，指役大骂，“一群蠢才！还不速向仙师赔罪！”训完，他讪笑转看向姜婉，“本县民风彪悍，手下人蛮横惯了。”
　　嗡！
　　淡瞥了县令一眼，姜婉吸摄起地上长剑。
　　衙门前顿时一阵骚动。
　　饥民不明所以，面面相觑。长者畏威，放下手中抢来灵肉，而围后饥少已然偷吞。门前斩蛇系四阶吞牛蟒，径四尺粗，肉蕴灵力，凡人食巴掌薄片，可数日不食。
　　“唉……”
　　姜婉摇摇头，“蛇肉万不可贪食，乡亲们怎听不来劝？妖蛇血烈，凡体不可强承。”甫说完此话，便有少年“哎呦”捂腹，往地上倒去，盗汗浮额。
　　嗡！
　　见此情形，姜婉屈指一弹，一抹绿光没入少年嘴中。几息后，少年缓舒开锁眉，体溢乌泥，连声道谢。
　　“二品开脉丹！”
　　县令认出这绿光，心下又惊又羡，此丹价在千金之上，非系寻常疗伤丹药，神异处在于疏通修士武脉，温养五脏，利功法周行。
　　“不对！”在侧师爷观要细之，缓缓捋须，“此人区区凡体，竟面无苦楚，此丹乃完美品质，价超三品灵丹，如不出所料，此丹应出自丹王之手，放眼南诏，大抵也只有他老人家能炼出此种丹药。”话罢，师爷看向少年的眼神变了又变，贪婪不掩，若非碍于姜婉在场，就眼前凡少服此宝丹，怕是要被剖腹抽血，放鼎中炼成人体大药。
　　“喂，你唤何名？看面相，咋不似我南人。”姜婉没搭理县官，抬步上前，抽走少年背后的缠布大刀。
　　“啥？”
　　正要挤出人群走的少年，身子顿时一僵。他刹步回头，看了一眼面前如广寒仙女般出尘的女子，低下头，“我、我叫漠刀，从北域大山里一路讨荒过来。”
　　“哼！”
　　姜婉只是微哼声，“就你这身手，也能横跨两域？我是你救命恩人，从今往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跟我走吧！”她夺过他刀，仙袂飘飘回了。冬风干凛，衙前老树枝稀，婆娑枝影恰落在少女仙面上，忽暗忽明。
　　漠刀望着姜婉漾唇笑意，挠挠头，跟了。
　　积善行德亦是修行，越是得道近道者，越看重因果报应。
　　门前分完蛇肉已是日暮时分。
　　县衙公邸。
　　姜婉轻敲堂桌，指尖映着一缕霞光，心情微好。那一头四阶吞牛莽的肉够青岚百万县民炖食上数月，此外，宗交青岚降妖任务后每人还可得到一百宗门积分。善行功得，堂立姜婉后的两外门弟子无不面含微笑。
　　近岁，青丘下山弟子忙于除妖，
　　留歇喝茶已成奢望。
　　“哈哈，让各位同门道友久等了，灾年无茶，撂脸借了点儿悟道茶，本县特色。”青丘县令尹曲一手提紫檀茶壶入屋，一手招呼众人吃茶。易县虽露暮态，却不敢在小辈面前摆谱。
　　在未央修仙界，
　　位尊以修不以岁。
　　哗哗哗……
　　茶水盈盏溢香。
　　姜婉轻蹙蹙眉，“此地灾民有人道说，豪族巧谋其地，官官曲庇，可有此事？”
　　“呵呵，乡野刁民就是喜欢这般搬弄是非，地契俱在，势族俱按三年田市市价，以南钱，重金易地。这些贱民之语不足为信！偶施善心已是对他们莫大恩赐，这些个贱民，眼中只有切身近利，姜小姐要防小人蒙蔽。”对百姓老县令有着自己看法。
　　南钱？
　　“哦？”姜婉心中顿时会意，默然一叹，品茗不语。
　　……
　　回宗的山道上。
　　没了拘束，青丘两个新晋外门弟子颇是兴奋，中一人道：“还是下山降妖得劲，比治荒来得有趣多了，哼，用不了半年，我也可兑修地阶功法。”
　　“休要妄说。”
　　姜婉弯腰捧起一抔净土。
　　土，粒大质粗，从指缝漏走，从风远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