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没有异能》肆珺

5、第四章

　　不知过了多久，地动逐渐平息，嘈杂之声陆续从人群中央传了出来，闹闹嚷嚷的。
　　隔着风罩传至车内仅剩下阵阵嗡鸣。
　　岁宸沉郁着的脸稍有了缓和，紧绷的思绪也放松了些许。
　　赵梓旭尚未归，两名士兵像标杆一样，伫立在两旁，一动不动。

　　又过了片刻。
　　隐约地，岁宸听到了对话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道属于赵梓旭。
　　另一个则是全然陌生的声音，浑厚年轻，听起来却很是冷淡。
　　声音模糊，听得并不真切。

　　岁宸与林路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轻手轻脚地调整了座位，两人俯身靠近风罩，耳朵紧紧贴在玻璃上，屏息凝神，听得细致，想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这期人员检测结果下午就能出来。”
　　“目前有异常情况吗？”
　　“没有，但暂时还是别掉以轻心为好。”
　　“这是自然，这几天还是劳烦你了。”
　　“无事，父亲身体不适，能帮他分忧是应该的。”

　　两人自北而来，待离得近了，岁宸方能通过风罩，迎着光，隐约捕捉到一个模糊身影。

　　那人身形修长，形如冷松，姿态傲然。
　　不过十七八岁，却已和赵梓旭同高。

　　赵梓旭领着人很快走至电车旁。

　　岁宸迅速收了目光，拍了拍林路，回到位置上坐好。

　　瞧见车里端坐的两人，赵梓旭同身侧之人介绍道：“这便是我同你说的，村中唯二的两个小家伙。说起来，其中这位同你也颇为有缘。”

　　来人顺着赵梓旭的视线看向岁宸，湛蓝的眼眸如弥久的冰泉，视线冷冷的落在岁宸的身上：“为何？”

　　岁宸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身子不由僵直，视线无处落脚，只得目视前方。

　　“他名为岁宸。”赵梓旭难得瞧见岁宸紧绷的样态，颇为新奇，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拍了拍身侧人的肩膀，笑道：“而你唤辰邃，是不是正好反过来了？”

　　“嗯，那——确实有缘。”辰邃低垂着眼眸凝视着岁宸，笑意浅浅。
　　他的语调漫不经心，醇厚勾人。

　　岁宸耐不住好奇，缓缓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入目是一双蓝色眼眸。
　　湛蓝，海洋。
　　是无尽的海。
　　冰雪未消的水面，冰棱嶙峋，几息沉浮间，岁宸方得以喘息，然而下一秒却又再次融了进去……

　　“只是——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太聪明。”

　　岁宸听到这话，瞬间从中回过神来，眉头微蹙，不满地扫了他一眼。

　　“小家伙们没见过外乡人，正常。”赵梓旭打开了主驾驶室的风罩：“走吧，去南区，这儿过滤网没开启，多少对你会有些影响，要是你在这儿出了什么事端，我回去可就不好交差了。”

　　“倒不至于这般娇气。”话虽这么说着，辰邃却已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系上了安全带，对着车外的两名士兵摆了摆手。
　　士兵很快退至一旁，对着电车行了个礼，瞬间消失在岁宸视野中。

　　风罩全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杂音，电车缓缓启动，引擎发出低鸣沉闷细微。
　　辰邃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的两人：“倒是挺乖。”

　　可不能吗？
　　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
　　岁宸郁闷耷拉着脑袋。

　　林路较之以往，稍显局促，坐在位置上，腰背挺得笔直，眼睛直勾勾看向窗外，时不时往前偷瞄几眼。

　　赵梓旭呵呵笑了两声，未作解释，搭载着三人去了南区的议事所。

　　议事所设在南区住宅中央，是个简易的三层小楼，一楼是个大厅，各个部门窗口分散四周。办公室处于二楼，再往上是一整片的会议厅，可容下千人。

　　电车停靠于办公楼下，四人下了车，岁宸指着自己和林路问：“我们也要上去吗？”
　　“自然。”赵梓旭从电车后备箱取出一黑色皮箱，拎在手中：“为了防止你们再偷溜至北区，这段期间，可不能让你两离开我们的视线。”
　　林路问：“那上厕所呢？”
　　赵梓旭沉默了一下：“这个另算。”
　　“我和岁宸现在就想去尿尿。”
　　这两人又在这里钻空子，赵梓旭赶紧补了句：“可以，但不可以一起去，得一个一个来，等一个回来后另一个再去。你们，谁想先去？”
　　“……我们好像又不是那么急了。”

　　入了大厅，赵梓旭就当起了甩手掌柜，拎着箱子去了南区过滤屏障主控室，两人被留在了一楼大厅，丢给了暂时闲暇的辰邃。

　　辰邃倒没什么异议，点头着接手了二人。

　　上辈子自己应该欠了他很多钱，岁宸心想——不然这人怎么老是对着他俩扳着一张脸。

　　待赵梓旭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辰邃立刻反锁了大厅的门，将钥匙装入口袋，又检查了四面的防盗窗，确定完好无损后寻了张桌子，坐到椅子上，从包里取出一叠资料开始细看起来，全然不顾被晾在一旁的两人。

　　“……”
　　对着空气发了会儿呆，林路揉了揉发酸的小腿，悄摸的从储物柜里取出两张折叠椅——这是平日里村民来此唠嗑留下的。

　　两人安安静静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岁宸觉得倒不是他和林路多有素质，只是因为对面那家伙行事风格太过诡异，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若是一不小心发出个声音触及了对方的逆鳞，就单从武力值上而言，只怕他俩合起伙来也打不过。

　　大厅安静得针落可闻。

　　林路坐在椅子上，盯着天顶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同岁宸对着口型，无声道：“好安静，太适合睡觉了。”
　　的确。
　　不过可惜，岁宸没有一丝睡意。
　　“你盯个梢，我眯一会儿。”林路余光瞄了瞄辰邃，打了哈欠躺了下去。
　　“行。”
　　不过多时，岁宸就感受到了身侧之人均匀的呼吸声。

　　阳光从窗外探了进来，掠过防盗窗，黑白交替间投射在大厅内。

　　岁宸盯着辰邃看地仔细。

　　光影交织，落在辰邃的身上，褐色的头发在阳光之下泛着金光，五官被镀了一层模糊的光影，恍惚间，让岁宸想起了供奉在北区的神像。

　　纸张翻动的声音微不可闻，岁宸望着他指尖捻起的书页，感觉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慢了下来。

　　“你很好奇？”辰邃放下手中的资料，看了过来，声音很轻。
　　岁宸像做了坏事被人抓了个现行，连忙挪开了视线，压低了声音，否认道：“没有，我只是太无聊了。”

　　辰邃视线扫过熟睡的林路，没说话，起了身，勾了勾手指，示意岁宸跟上来。

　　大门被轻轻打开又重新关上。

　　室外，阳光刺目，迷得岁宸一时睁不开眼。
　　“跟我来。”
　　许是因为腿长的原因，辰邃的步调很快，岁宸勉强小跑才能跟上。

　　在议事所周边转了一圈，又重回到出发点，岁宸不明所以：“我们这是要去哪？”
　　“遛弯。”
　　“……”
　　根据辰院士的《宠物日常规范》所述，文中遛弯一词多用于带家养宠物出去活动。
　　感情这家伙是遛狗呢？呸，是在把自己当狗遛呢？
　　反应过来的岁宸气笑，用手挡住阳光，抬腿准备往回走，却被辰邃从后揪住了衣帽。

　　“刚才在统计能量平均值，别走，跟我去采集样本。”说着，辰邃从大衣口袋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型测量仪，扔给了岁宸：“拿好，如果数值超过一，告诉我。”并没有过多解释，辰邃拆了一次性手套，取出样本袋，开始采样。
　　“哦。”岁宸望着手中类似于上世纪智能手机的仪表，一串串密密麻麻的数值在电子屏上不断变化，觉得有些烫手。
　　这东西，应该很贵吧。

　　辰邃在街头采取植物样本，岁宸便在一旁捧着测量仪来回打转。

　　烈阳当空，晒地岁宸生出一层薄汗。

　　小道的路面并不平整，凹凸的石块散落各处。
　　岁宸被晒的有些头晕，加之又没吃早饭，低血糖影响，走起路来恍恍惚惚。

　　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岁宸直直向前摔去。

　　“你要给我磕头吗？”

　　凉薄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岁宸吓得浑身一僵。

　　“坚持不住，可以说。”辰邃捞起怀里的人儿，将摔落地上的测量仪捡起来，重新递给他。“我没有压榨他人的习惯。”

　　岁宸红着一张脸，尴尬解释：“刚才只是个意外。”慌忙接过测量仪，仔细检查了一番，沾了点灰尘，好在并无大碍。

　　不过，事情好像并未结束——
　　从刚才开始所有的曲线似乎都在缓慢的下降，不再起伏，不是很明显，时间久了，方能看出一点端倪。

　　岁宸盯着测量仪，眉头越拧越紧。

　　这东西，是不是摔坏了。

　　虽对这些了解的不多，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不受异能值的影响，物体本身存在的量值也不会低于零点二，可是眼下这测量值否快同零平行了。

　　不能吧。

　　趁辰邃不注意，岁宸踮着脚试着高举测量仪，企图转变数值。

　　“你当能量值是通信信号吗？”辰邃脱下了手套，手里拿着一叠样本，取过岁宸手里的仪器：“能随着测量角度变化，接收频率能大有不同？”

　　当然不能。
　　异能值是能量粒子相对均匀的散播在空气中，仪器是通过捕捉这些粒子的分布密度来判断污染值。而通讯信号是电磁波，通讯设备所接收的信号是电场与磁场在空间中衍生发射的振荡粒子波。

　　看着毫无波动的数值，岁宸心凉了半截。

　　完了。

　　“它是不是坏了？”岁宸指着辰邃手里的仪器，问地小心。
　　辰邃看了一眼测量仪，问他：“坏了的话，你要赔么？”
　　“……”怎么听起来像是敲诈。
　　不过东西的确是在他手里出了问题，自己理应负责任，岁宸估量着价格，祈祷不要太贵：“如果买一个新的需要多少？”
　　“三万颗能量石。”

　　多少？
　　三万颗能量石。
　　把自己拆分卖了恐怕都不能凑齐一半。

　　岁宸怔愣了片刻：“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你在故意敲诈勒索。”
　　“没骗你，而且是你自己说要赔付的。”辰邃垂眸看过电子屏，将仪器收回了口袋，眼底的冰霜稍稍融了些许：“根据基地联合颁布的最新条律，你现在属于污蔑诽谤。”

　　真三万颗能量石啊，就这么个小东西……
　　赔又赔不起。
　　说又说不过。
　　岁宸感觉天塌了：“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钱，如果不是急需，我可以先写个欠条。”
　　“不用赔。”

　　“放心吧，没坏。”辰邃揉了一把岁宸的脑袋，尾音微微上扬。
　　“果然是不太聪明。”

　　“……”上一秒还在心里勾画辰邃好人形象的岁宸下一秒直接将其暴力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