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云中雾》布蓝登堡

23、第 22 章

　　人这一生，要遇见几个人，而相遇本身，是不是因为前世缘分未尽，才在这一世相遇。
　　缘分尽了的时候，是不是就是离别的时候。

　　自上次淋冷水头发烧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一年一度的青训轮换也开始了，我和班长分到了第三批去，和指导员一批，所以保障指导员的王文颖也是同一批。
　　我突然不想去了。
　　我不想上去看到王文颖贴心的保障班长的样子，也不愿意和王文颖去争夺班长的关心，我还是习惯性地把自己放在卑微的后头。
　　既然得不到，我宁愿躲得远远的。
　　所以就很想受一下伤，这样就可以不用去了。
　　我坐在红台阶上，看着楼梯，心想就这么往下跳，脚踝往旁边一扭，兴许一切就好了。
　　上去的头一天下午，指导员组织了打篮球，我鬼使神差地也去参加了，虽然我不是很会打，只能在外围投投篮，传传球。
　　班长打篮球还是一如既往地帅，熟练地运球，过人，投篮，英姿飒爽的身姿虽然不高，却是场上最迷人的一道风景。
　　那天下午，我鬼使神差地挤到里面去捡篮板。
　　就是那一刻起跳，身边的人一起，班长也在我旁边，落地的时候，踩到了班长的脚，我瞬间慌乱得不知所措，不是因为接下来落地会扭脚踝，而是害怕他受伤。
　　落地的一瞬间，右脚就扭了，我疼得直冒冷汗，整张脸都发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想着的却是他的脚有没有受伤。
　　他在我落地的时候就跑了过来，看着我肿起一大块的右脚踝，眼里的担心我尽收眼底。
　　那一刻我觉得我又是幸福的，哪怕他的担心，只是因为我是他班上的兵。
　　“抬到旁边抬到旁边。”他和胡班一起把我抬到旁边的大台阶，又找人端了一盆冷水和两袋冰袋过来，帮我脱下鞋子和袜子。
　　“疼吗？”他把我的脚放到冰水里，拿冰袋敷着。
　　“还行。”我其实疼的已经说不上话了，他轻轻地触碰肿起的地方，我就疼得咝了一声。
　　“你说你一个小身板怎么挤里面去抢篮板？”他抬起头质问我，脸上因为打篮球的体力消耗泛起潮红，紧皱的眉头让我想起上次做单杆手脱皮回到连队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表情。
　　又是担心又是心疼，还有责备。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搭话。心里泛起嘀咕，这下好了，真的不用上去青训轮换了，真的如我所愿了。
　　“怎么样，没什么事吧？”指导员走过来问他。
　　“肿挺大块的，明天应该上不了了。”
　　“朱伟，你把那个名单改一下，把罗卿雾名字去掉好了。”指导员和文书交代完，转头和我说：“好好养伤，别到时候骨干集训去不了那就麻烦了。”
　　“明白。”骨干集训是转士官必须要参加的集训，大概在每年的6月份开始，现在已经是2月底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后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骨干集训。
　　“你小子真不让我省心，不是感冒就是崴脚，你说说你这一年来受过多少次伤？”班长把我背起来，往班级走去。
　　“还行吧，也不是很多。”我打趣道，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享受这片刻的幸福。
　　“遭罪不？啊？自己难受不？”他托着我的屁股掂了掂。
　　“那有什么办法呢，命就是这样。”我感叹道。
　　“你自己不作怎么会受伤？非要挤里边抢球，你这小身板和那些人高马大的人抢，不受伤才怪。”他颠了颠在背上的我，说：“一天天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我无言以对，想想自己给他添的麻烦确实挺多的，他这么说也对。
　　“你说这怎么办，伤筋动骨一百天，再过几个月就是骨干集训了，你是不是不想留队了？”他把我放到椅子上，然后又让人把冰袋和冷水端来。
　　“没，我又不是故意崴脚。”我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示意自己也很难受。
　　“你答应过我留队的哈，你可别食言啊。”他捏了捏我的肩膀。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我假装不记得上次在站岗的时候答应他的事。
　　“你小子，开始赖账了是吧？”他用手搂住我的胳膊，用力往他肚子上紧，勒得我鼻腔里全是他奔跑过后的汗臭味，可我却觉得异常幸福。
　　“疼疼疼，轻点轻点，我是病号啊。”
　　他把我松开，也没再说起留队的事，这时候王文颖走了进来。
　　“罗子啊，你这怎么回事啊，明天青训轮换怎么办啊。”他走过来看了看我肿起的脚踝，“肿这么大一个包，完蛋了完蛋了。”
　　“命苦啊，干啥都要受罪。”我卖惨地说道。
　　“我也想崴脚，这样也不用去青训轮换了。”他突然这样说道，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
　　“你有事没事？没事去把衣服收下来。”班长这个时候说道，皱着眉头，生气地看着王文颖。
　　“开玩笑开玩笑，班长别生气。”王文颖赔着笑脸又去握住班长的手，和以往不一样的是，他这次立马甩开了王文颖的手。
　　“赶紧滚，顺便帮你同批战友的也收下来，照顾一下这个老弱病残。”他和王文颖说完，指了指我。
　　“收到，马上去。”王文颖说完就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坐在床头柜，掏出手机在回信息，脸上面无表情。老弱病残，是吧，这会算个残疾人了。
　　看着泡在冰水里的脚，现在只要不动，已经不那么痛了，可能是已经麻痹了。
　　晚饭开饭哨音吹了，他把手机放好，看着我说：“你在班里待着吧，我让人把饭菜送上来。”
　　“好，谢谢班长。”
　　随着歌唱完，没多久，郑新就把饭菜送上来了。
　　“吃吧，一会我再上来拿。”他看了看我的脚，没有说其他，就下去吃饭了。
　　没一会他回来了，走到我身边问我怎么样了，我说还行，没什么感觉了，已经麻痹了。
　　他也没说什么，坐到一旁玩手机。
　　我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的侧脸，仔细地描绘着他的轮廓，双眼皮，眼型很好看，那挺拔的鼻梁，上面浅浅的一道疤痕，青青的胡茬，有几天没刮了，饱满程度刚好的嘴唇，让我想起上次的梦，不知道现实中的触感是怎样的。
　　总觉得这样的一个人，无论是五官还是体型，还是性格，都长到了我的审美上。
　　可能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班长你鼻子上那道疤是怎么来的？”我问他。
　　“以前混社会的时候被砍了一刀。”他摸了摸鼻子，很明显地撒谎道。
　　“真的假的，这么离谱？”我也附和他说道。
　　“那肯定啊，别看你班长我个子小，那打起人来凶得很。”他转头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确实，他们都说你前几年凶得很，搞人老猛了。”
　　“诶，别道听途说，你班长我现在可温柔多了，你看我什么时候搞过你们？”
　　“没搞过吗？大中午叠被子，蛙跳上坡，冲圈，这都不算啊？”
　　“正常训练，那都是你们搞不清楚自己找的。”
　　“班长可真狠啊。”
　　他没有回我话，只是拿过手机给我看一段视频：“你看这个，笑死我了，哈哈哈。”我看了看他给我的搞笑视频，然后看着他大笑的样子，也跟着笑着。
　　他大笑起来的时候，不顾形象，嘴巴咧得大大的，笑声也是一抽一抽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真的没办法不爱。
　　晚上洗澡，他没和我一起，他点完名才去的，郑新帮我把东西都拿到洗澡间，还搬了个凳子让我靠脚，我期盼着他会背着我去洗澡间，可他没有，他在收拾明天上支队的东西。
　　于是郑新扶着我到洗澡间，洗完也是他扶着我回来。
　　躺在床上，看着他们忙碌的收拾背囊，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自己不想去青训轮换，明明自己不想看到他们亲密的样子，可真的到了他们要上去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难过。
　　我爱一个人，总是这样把自己放在很卑微的位置，害怕自己一旦有什么非分之想，会很快被现实狠狠拍下，所以不敢有期待，也不敢有奢求。
　　可是哪有飞蛾不渴望火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