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青鸾》月海天

2、真相

　　于是在宫女们震惊的眼神中，皇帝带着青鸾去了御花园。

　　青玉殿距离御花园不远，转过一个长长的回廊穿过一片假山就到了。
　　雪依旧在下，漫天的飞絮如同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地落在头上。

　　青鸾喜欢下雪，因为她第一次遇见裴郎的时候就是一个下雪天。

　　那天是上元花灯节，青鸾初入尘世，身上穿着一身单薄青衫在河边放灯，大雪落了少女满头。

　　青鸾被人群挤得险些掉进河里，是裴郎伸手拽住了她。

　　他一身黑衣持伞而立，将她拉入伞下的安全地带。

　　青鸾这才松了口气，“多谢公子。”

　　裴郎却将伞递给她，并解开身上披风披在她肩头，“天冷，姑娘穿得这样单薄，小心着凉。”

　　最后青鸾没有着凉，倒是裴郎被冻病了......

　　青鸾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在梅园了。
　　皇帝站在梅树下，身型修长挺拔，如玉树临风。红梅映雪，佳人如梦。

　　这样近距离的观察，青鸾才发现，原来皇帝生得这样好看。和裴峥的清冷俊逸不同，皇帝的眉眼要温柔一些，虽是尊贵帝王身，却又带着丝温润的书卷气。

　　一朵红梅随风落在青鸾的发髻上，皇帝伸手，将落花摘下，握在手心。
　　这亲密的动作让青鸾心头轻颤，她像是受到惊吓般往后退了一步。
　　不料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皇帝伸手及时扶住了青鸾，她抓住他的手臂堪堪站稳，“多谢。”

　　“小心些。”皇帝似笑非笑看着青鸾，她转过视线，抬手折了几支梅花掩饰自己的慌乱。

　　过了这么多年，青鸾已经忘了很多事。但这样的场景，却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青鸾陪着皇帝在梅园里走了一会，她不说话，皇帝也不说话，气氛沉默又诡异的和谐。

　　御花园里实在太冷，没有了法术防身，青鸾格外怕冷。她其实很想回寝殿钻进温暖的被窝里睡觉。但是一想到回去要和皇帝同床共枕，顿时又打消了念头。

　　皇帝仿佛看穿了青鸾的心思，伸手替她紧了紧披风。
　　“差不多了，回去休息吧。”

　　青鸾咬了咬唇，这辈子除了裴郎，她还从未和任何男人上过床。
　　就连裴宴，将她带回裴府两年，也一直恪守礼节，从未真的碰过她。

　　青鸾一直在等裴宴娶她，可是却没料到他竟然亲手将她送上了别的男人床上。
　　虽然知道他是迫不得已，但青鸾仍旧会想，如果是前世的裴郎，他会舍得吗？

　　青鸾确实有点醉了，头昏昏沉沉。
　　皇帝将她送回青玉殿，推开殿门，青鸾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死就死吧，至少这皇帝长得还挺好看。

　　用姐妹花翎的话来说，能和这样的美男子同床共枕，我们做妖精的赚死了。

　　可是皇帝却没有进殿，青鸾疑惑地回头看他。

　　皇帝站在门口，背后是一片白雪茫茫。
　　他微微笑了笑，“朕还有些奏折要去御书房批阅，爱妃早点歇息吧。”

　　青鸾愣了一瞬，惊喜来的太快，她没来得及收住喜悦的表情，忙不地低下头去，“那臣妾恭送陛下。”

　　青鸾关上门回到殿内，四仰八叉躺在那张大床上，舒服地滚了一圈，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第二天，按照惯例，青鸾需要去给皇后请安。
　　据说皇后刚怀了身孕，最近胎位还不稳，所以谢绝一切探望。

　　正好，省得她跑了。
　　皇帝好像也挺忙的，所以一连好几日也没来找她。
　　宫女们都说，皇帝不近女色，鲜少来后宫，青鸾放下一颗忐忑的心，巴不得他永远别来。

　　下雪天，青鸾在青玉殿里拉着几个贴身的小宫女围炉煮茶，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几天后，皇后召见青鸾，她只好跟着宫人去了皇后的凤霞宫。

　　皇后林舒云，是安国公之女，天生的名门贵女。

　　皇后怀胎不过三月，小腹还未显怀，她一身牡丹刺绣贵服，优雅地倚在贵妃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青鸾。
　　凡间女子能长成她这样，已经算是极美的了。只是她的美与狐妖不同，格外端庄秀丽，优雅大方。

　　“你就是贤妃裴氏？”

　　皇帝为了拉拢裴家，特地给青鸾封了贤妃。等级只比皇后和贵妃低一等，然而后宫没有贵妃，所以她如今的地位可以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青鸾依照宫里的礼节给皇后行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青鸾躬身而立，林舒云却轻巧地皱了皱眉，“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教习嬷嬷教过青鸾，一般在宫里见了皇帝和皇后也不必下跪，按照宫规行礼就行了。当然如果是上位者要求，那还是要跪的。

　　青鸾能感受到来自皇后的那道冷厉的目光，皇后对她有敌意——其实也不难理解。
　　皇后现在怀着孕，夫君却趁机又纳新妃，换谁心里都不舒坦。

　　青鸾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皇后对她的敌意不是来自于皇帝，而是裴宴。

　　第一次拜见皇后，以青鸾的跪礼结束。

　　过惯了宫外自由自在的日子，青鸾才发现人人向往的皇宫竟然这样无趣。规则束缚太多，条条框框的宫规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下了好久的雪终于停了，宫人们开始忙着扫门前庭院的落雪。青鸾闲来无事，在院子里玩起了堆雪人的游戏。

　　最近皇帝大概是比较忙，自那晚之后就没见他再来过后宫。

　　青鸾进宫已近一月，也只是从宫女们的闲谈中听到了关于裴宴的点滴消息。听说他今日被封了相，是大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

　　他和皇帝联手，扳倒了权势滔天的恭亲王。如果青鸾没记错的话，恭亲王是皇帝的皇叔。皇帝幼年即位，朝中大权一直由他把持。

　　但那些都不是青鸾所关心的，她只想知道，入宫这么久，裴宴可曾想过她？

　　都说皇帝身子不好，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寿终正寝。
　　青鸾单纯地想，等他死了，她就能出宫和裴宴双宿双飞了。

　　皇帝来青玉殿的时候，青鸾刚团好了一个雪球，转身砸向院子里洒扫的小宫女。却没料到宫女没砸到，却砸在了皇帝胸口。

　　顿时满园惶恐，跪了一地，青鸾愣了一瞬也后知后觉地跪了下去。
　　皇帝伸手扶住她，“地上凉，都起来吧。”

　　青鸾抬眼看着他，有点意外，却没有丝毫畏惧，“陛下怎么来了？”

　　皇帝迈步走进殿内，青鸾煮茶的小炉子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他好奇地问，“煮了什么？”

　　青鸾微微一笑，“梅花，杏干，还有好几样果干。”

　　皇帝坐在小炉旁边，“给朕尝尝。”

　　青鸾刚调制的新品，自己还没来及尝一口，只得给皇帝倒了一杯，然后坐在他身旁看着他喝茶。

　　好些日子没见，他似乎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果然是身体不好，命不久矣。
　　皇帝喝了口青鸾煮的茶，然后微微皱了皱眉。

　　青鸾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好喝么？”

　　皇帝擦了擦嘴角，放下杯盏，“尚可。”

　　青鸾尝了一口，酸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杏干加太多了。

　　她唤宫女将壶里的茶全部倒掉，等会重新煮。

　　眼看着天将黑，青鸾默默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温润一笑，“朕从不勉强女子，所以在你爱上朕之前，朕不会碰你。”

　　青鸾内心微微一颤，抬头看着皇帝那张丰神俊逸的脸，装傻，“陛下这是何意？”

　　皇帝笑着起身，“朕该走了。”

　　“恭送陛下。”

　　望着皇帝离开的背影，青鸾忽然有点琢磨不透了。
　　这狗皇帝，似乎也没有那么狗么。

　　接下来的日子，皇帝似乎空了一些，偶尔会来青玉殿坐一会，喝喝青鸾煮的茶，但是从不留宿。

　　他告诉青鸾，他的名字叫李景昭，美景的景，昭华的昭。
　　无人的时候，青鸾可以叫他的名字。

　　李景昭有时候会问青鸾一些宫外的事情，她将这些年在人间的精彩遭遇挑些有趣的讲给他听，他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候他也会与我说一些朝堂的趣事，比如谁谁谁上朝的时候打瞌睡，还有谁谁谁下朝的时候总是迫不及待地跑向净房。

　　一时间青鸾竟然有些恍惚，她们之间竟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相处愉快。
　　青鸾已经有点心软了，不希望他那么早死。偌大人间，能遇到个知心的朋友真的挺难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皇帝偶尔也会提及裴宴。称赞他才华过人，惊才绝艳。

　　如今裴宴升任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长得俊美非凡，所以朝中那些大佬们都卯足了心思想把自家女儿嫁给他。

　　奈何，裴宴一个也瞧不上，一心为国为民。

　　青鸾听了之后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难过。
　　当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裴郎时，开始觉得心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青鸾终于再次见到了裴宴。

　　那天，青鸾闲着无事去御花园散步。

　　偏巧不巧，看到了裴宴和皇后两个人并肩站在亭子里。
　　皇后拉着裴宴的衣袖，面容哀戚。
　　“阿宴，你一定要帮我。”

　　裴宴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安抚皇后。
　　“你怀着身子，别想那么多。再说了，我送青鸾入宫，不就是为了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