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阴影》泰婀

2、第 2 章

　　二
　　清晨，鸽群飞上了天空。
　　我穿着我唯一的西装，挟了作品去见凌霄。问过服务台小姐，得知他的公司是在十道十三楼。含笑谢过，她的脸红了。
　　命真不错。甫一进进到办公处，就看见凌霄了。一身纯黑，眉目如画，容颜如玉。只是一身冷气冻死人，将一本文件夹摔到桌面上。
　　“乱七八糟。你要我对你说几次拿回去重做，就这么一点小小的事情你都办不明白，还要我一次次告诉你怎么改，当我是你的小学老师？”
　　在骂人，而且骂得温柔。是念在对方是女孩子的缘故吗？
　　冷冷地站直了身子，长身玉立。这回才陡然升起了气焰：“最后的机会，在我下班前交给我，我不想再说‘重做’两字。”
　　转身欲走，一眼瞥到我的存在，凌霄停顿一下，看了我一眼又收回目光，说道：“跟我来。”
　　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进了办公室，凌霄利落地将桌上文件扫到一边，手脚快得让人惊奇。
　　交上作品。注意到他的办公桌虽然整洁，但是又长时间使用留下的痕迹。桌上的杯子里袅袅香气，浓厚的黑咖啡的气息。
　　显示器的光在他眼中流幻。秀气的长眉蹙起，冷致却摄魂。
　　任是无情也动人啊。
　　出乎我意料，三份作品，全被他退了。
　　从业以来第一次遇见这么不客气的。我袁朗不敢说我画得有多好，但全部退稿这样的事只有　　两种人做得出来，一种是无理取闹，另一种是极致挑剔。他说的极有礼貌但十分直接。下重做的命令下惯了吗？我还不是你的员工吧。自然而然地微抬起头垂下眼脸，与坐着的同样气焰凌人的他对峙，正待发火，却被他凉凉的一句话消于无形。
　　“袁先生，我知道你的实力，这些不是你最优秀的作品。”
　　你见过我的画册？你没有时间浪费在看书上吧。
　　认命地收回东西走人，他进地主之谊送我至办公室门口。乍一开门，正巧看到快餐店的送货小妹笑容纯美：“凌先生，您要的早餐。”
　　还没有吃早饭吗？空腹喝黑咖啡顶着工作啊，很伤胃的。
　　前脚踏出办公区，转了个弯向电梯走去，身后凌霄清冽的声音爆发着。
　　“不要总对我说差不多差不多！程序出现漏洞损失是很多！……”
　　真同情他的员工，摊上这么个工作狂加冷酷的恐怖上司。
　　唉，我的东家，虽然你爱克扣我的酬劳爱帮我乱接活，但我现在终于发现你小气你吝啬你贪婪但你真可爱。

　　苏慧还没有回来，她是做医生的，生活规律。其实我生活也很规律，逆生活。薄暮的时候出去找灵感，夜深人静的时候修改润色。
　　真正不规律的是哪个家伙吧。永远主动加班。
　　仔仔细细研究了此次主题，好吧，我承认我蠢了。打电话到公司，我要智囊团。
　　当鸽群飞回的时候。我对着曛黄浑浊的天空，寻找着我的灵感。钥匙插进锁孔的响动像是在搅碎神经，门开了，是苏慧的声音传了进来：“袁朗，你在家啊。”
　　“唔。”
　　“正好，我买了电影票，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吧。《两小无猜》，你一定喜欢看吧。”
　　“很想看啊。”我从天空收回目光，回头正好看见她推门进来。我苦笑：“我的画稿被退了，今天哪也去不了。”
　　“这样啊。”苏慧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失望，但她很快就微笑：“那你忙吧，我去做饭。”她脱下外套，系上围裙，不久就飘来了米饭的馨香。
　　“袁朗，先放一放，过来吃饭吧。”苏慧走过来说道。
　　答应着走到餐厅，桌上正中放着一碗热腾腾的汤。
　　“你这些天太辛苦了，给你炖了只鸡补补。”苏慧解释道。
　　真是体贴呢。我细品一勺汤，想着，会不会有一个女孩子为他炖只鸡，他那么累。
　　冲了杯即溶咖啡，加了双份的糖。我蜷在椅子上对着电脑屏幕，浏览所有图样的幻灯片，直到咖啡都凉了，乳白色浮了上来。
　　你是否也一样，拼命工作着，诺大的写字楼只剩你一个，黑咖啡的气息充盈着。
　　想来还真是巧，早上分手，下午就见面，免了伴侣，却又建立起另一种关系。
　　咽下一大口糖也挡不住的苦涩。你严苛，你追求完美，我怎能负你。
　　在酒吧开会，一群艺术青年不断提出创意，氛围轻松活泼。被子里那杯叫夕暮的鸡尾酒几近见底。会议结束，回家，反复推敲。做了又推翻，推翻了又做。
　　苏慧这几日值班，只在她空闲时打给我，也无非是几句叮咛。
　　也许，这就是平凡的幸福。
　　起身到水池边用冷水洗脸，一抬头，对上镜子里的脸，想到另一个人精致的面容。
　　深入浅出的眉，深深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