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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等价交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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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蔓婷望着齐临渊离去的背影,整个人像是被砍去了提线的皮影,骤然跌坐在了地上。
齐临渊甚至都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去害齐朝歌。不知道他是已经知道答案了,还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个答案。
但其实费蔓婷之所以对齐朝歌起了杀心,是因为他长得像扶渡。
扶渡下落不明之后,齐临渊日日去涧绫宫,却不要下人通传,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看着齐朝歌读书、看着齐朝歌抚琴,忽然觉得先前宫人们所说的齐朝歌与扶渡长相相像也不是全无道理。
至少远远地看去,能叫齐临渊从中勉强的找出一些扶渡的影子。
齐朝歌不知齐临渊常来自己宫中,但费蔓婷怎会不知。
她害怕,害怕齐朝歌会成为下一个扶渡,所以才会冒这个险,要取齐朝歌的性命。哪怕会失去自己的皇后之位,费蔓婷也决不允许这宫里在出现下一个扶渡了。
但是看着齐临渊走得那样决绝的背影,费蔓婷忽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对齐临渊当真有那样深厚的感情,值得自己赌上一辈子吗?
在这之前,费蔓婷其实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国之后。而在进入皇宫之后,费蔓婷一直按照入宫之前费家人对自己的教导去做,费尽心思地想要得到齐临渊的宠爱,想要以此来稳固自己的皇后之位。
骗人骗得久了,就连自己都当了真,开始害怕齐临渊被人抢走,于是开始不择手段。可是现在再想来,自己对齐临渊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可是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费蔓婷转头看向齐临渊刚刚顺手搁在桌上的帕子,是自己那天递给齐朝歌的那条。
不知过了几时,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拿起了那条沁满了毒药的帕子,结束了自己从没有遵从过自己内心的一生。
齐临渊再次回到了许久无人踏足过的祈元殿,独自一人。
小顺子本欲跟着的,但齐临渊却令他回养心殿待着,于是现在连身边剩下的最后一个人都没了。
其实齐临渊的身边从前有很多人,小顺子、阿福、元宝、扶渡……算来算去又好像也只那几个,但是足够了,他们便组成了齐临渊的全部。只是后来随着地位越来越高,身边环绕着的人越来越多,故人却变得越来越少了。
阿福叛主,元宝身亡,扶渡下落不明……齐临渊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宫里连个管教的嬷嬷都没有,甚至小元宝都还没有入宫,身边就只有小顺子和阿福,还有几个小丫鬟。
后来,小元宝入宫,学了一段时间礼仪之后,也到了祈元殿来。有了这叽叽喳喳的小孩儿每日跑来跑去,叫原本冷冷清清的祈元殿,都热闹了不少。
再后来,花根被当时的太后赏来祈元殿。她嫉妒心重,眼里又容不得人,宫里的太监宫女被她借着各种名号换了一茬又一茬,生怕有谁威胁到了她的地位。
齐临渊虽有不满,但又碍于皇祖母的面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那花根更加肆无忌惮,齐临渊丝毫不怀疑,若不是小顺子、阿福和元宝有自己护着,花根不敢动,她是不是还得将他们也都赶走。
直至扶渡的出现,齐临渊生来第一次拒绝了逆来顺受,往讨好皇祖母的路子上相背而行,将扶渡讨来了祈元殿。
花根心眼小,见扶渡在齐临渊那儿如此特殊,便要打压扶渡。
齐临渊又一次破了戒,当着众人的面给了花根一个教训。反正当初已经因为扶渡的事情在皇祖母那儿将少得可怜的那一丁点好感消磨殆尽了,现在再一次驳了她的面子又如何。
齐临渊那时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可偏偏他捡回的扶渡是块蒙了尘的珍宝,却甘愿将自己的光芒悉数罩在了齐临渊的身上。
扶渡助齐临渊复宠,扶齐临渊称帝,为齐临渊铺路……次次皆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齐临渊孤身一人坐在祈元殿的院中,手边放着的白玉酒盏里盛着上好的苏梅酒,品相甚至要比齐临渊醉酒强占扶渡那日的,还要好上许多。
只不过当初同饮酒的那位,却已经不在身边了。
齐临渊只拎了一壶酒来,没有带杯盏,身边也没有下人侍奉着,于是自登基来第一次由繁入简,提着壶把就着壶嘴就往嘴里倒。
角落墙顶忽有人影略过,只不过齐临渊此刻根本没有的戒备心,压根儿没有发现。
齐临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堂堂齐临帝怎的孤身一人再次独酌,身边没个伺候的下人就算了,怎么连个保护的侍从都没有?”
齐临渊刚听到身后的动静时,有过一瞬的警惕,拎着壶把的手暗暗握紧,想着要将其砸在来人的脸上,好为自己争取脱身的时间。当他听到来人的声音是齐临潇后,紧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下来,扬了扬手中的酒壶:“来一口?”
齐临潇在齐临渊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接过齐临渊手中的酒壶饮了一口:“好酒。”
齐临渊怕齐临潇给自己喝完了,夺回酒壶,这才问道:“你来干嘛?”
“臣若是不来,岂不是见不到陛下如此落寞的模样了?”齐临潇知道现在说什么齐临渊也不会降罪于自己,否则刚刚自己私闯皇宫的时候,齐临渊就该叫人将自己拿下了,于是说话也愈发大胆了起来,“怎么,咱们大齐要亡了?才让陛下您愁成这样?”
“朕看是你要亡。”齐临渊笑道,“封王无诏入京,深夜私闯皇宫,在皇帝面前出言不逊。茗韵王,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嗯……”齐临潇摸着下巴,居然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若是臣没记错,这该是诛九族的罪名。只是陛下您也在臣的九族之内,这……”
“去你的。”齐临渊笑着给了齐临潇一拳,“三哥,从前怎么未见你这般油嘴滑舌?”
“四弟,你有所不知啊。那时你被费氏那三个儿子针对着,三哥我若是与你亲近,岂不是也得遭牵连?”戏精齐临潇又开始装模作样地去抹他眼角压根就不存在的眼泪,“只是可怜了我年幼的四弟,小小年纪就受那样的罪。所以我才说,费氏那三个儿子,死有余辜。”
齐临潇一句话,倒是把自己当初的事不关己说得清新脱俗。
齐临渊也听出了齐临潇是已经知晓了那三人之死背后的事情。
当初杀齐临沐,是为了给齐临渊的登基铺路,他非死不可。
可是在齐临渊即位后,费氏那一对双生子齐临池和齐临洋也双双死于非命。
这背后齐临渊和龚毅皆脱不了干系。
齐临沐虽死,但齐临洋和齐临池却也都是皇后所出,所以他们其实都比齐临渊更有资格坐这个皇位。若是费家存了扶正他们俩任何一个的心,那便是十分麻烦了。所以齐临渊和龚毅只得先下手为强。
“三哥是个聪明人,想要猜到这些不难。”齐临渊相信齐临潇应当是一早儿就知道了这件事,而以齐临潇的能力应该也已经拿到了证据证明这一切是自己做的手脚,只是齐临渊有一事想不明白——“三哥既然知道了这背后是朕的手笔,为何还要帮朕隐瞒?”
如果说齐临沐、齐临洋和齐临池,谁都比其他的皇子有资格坐这个皇位,只因他们是嫡出。
那么他们三个一死,就只剩下齐临潇最有资格来坐这个位子了。只要齐临潇能证明这一切都是齐临渊所为,将他赶下皇位,那这九五之尊就该轮到他来当了。
“四弟既然知道我对你有威胁,不也放了我一条生路吗?”齐临潇是个聪明人,他不说,维持着眼下的安稳局面,也是为萧氏一族保下了一线生机。
齐临渊知道不必自己多说了,转而笑道:“多谢三哥了。”
齐临潇话锋一转:“先不必谢,三哥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齐临渊其实在齐临潇一出现的时候就猜到了是什么事,现在话终于说到了正点上,于是齐临渊也敛了说笑的神情,换回了他身为帝王该有的严肃模样:“何事?”
齐临潇既然是有事要求,便不能像刚才那样吊儿郎当的了。他起身后跪地行礼,言语又变回了平日里恭敬的样子:“臣知道皇上一直在为费家势力过大一事而劳心,却又苦于找不到突破口来牵制费家。”
齐临渊眼睛一下就亮了,身体微向前倾,足见他的激动:“你可有法子?”
“臣手中有费相一行人为牟利贪取国库之财的铁证,辅以费家几个纨绔子为求寻欢作乐而草菅人命的证据。”齐临潇说,“如此一来,费家便再无翻身的机会。”
齐临渊仍有疑虑,便问他:“你从哪得来的这些证据?”
自登基以来,齐临渊便一直在寻找可以扳倒费家的方法,却多年无果。而齐临潇对费家的恨应当是起于费蔓婷妄图毒害齐朝歌,却误杀永顺王妃一事。这才短短数日,居然能让他查到这些?
这让齐临渊不得不有所怀疑。
“回皇上的话,这些都是萧家多年来收集的,绝对货真价实。”齐临潇答道。
这下齐临渊便明白了,费家和萧家互相牵制了这么多年,双方的手里应该都有对方的一些把柄,是可以置对方于死地的那种,否则也不能忍受对方跟自己纠缠了这么多年。
可又害怕对家会将自己的把柄捅出来,所以谁也不敢先动。
齐临潇早知道齐临渊想要自己手中的这些东西,却一直不拿出来,就是因为他知道有这些东西作为自己最后的底牌,便可以在关键时候救自己一命。若是当初齐临渊在继位后也对齐临潇动了杀心,或许他那个时候便可如愿了。又或许不能,若是齐临潇借萧家的势力殊死一搏,而今江山易主也不是不可能。
但齐临渊没有起过要动齐临潇的心思,于是齐临潇便没有透露过这些,所以费家才能留到现在,还对扶渡动了手。
这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谁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的一个举动,会在来日换得什么。
“那你现在将这些给朕,是为什么?”齐临渊明知故问,无非为的就是齐朝歌。
齐临潇没有立马说出自己所图,先是客气了一番:“这件事萧家不能出手,由皇上来做,最为合适。臣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我兄弟二人之间,不必这般客套。”齐临渊也清楚,如果自己今日装傻没有实现齐临潇的心愿,那么来日自己拿到的东西也不会是准确的。
齐临潇这才吐露真心:“臣只求事成之后,皇上能将皇后交于臣亲手处置。”
“好,那朕便允了你。”齐临渊应得没有丝毫犹豫,哪怕费蔓婷至死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却没有告诉齐临潇实情。
齐临渊现在顾不上什么兄弟情义了,他只想为扶渡和元宝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