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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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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瑶回来的很晚,太阳西落才进家门,粉色的裙摆映着落日光晕,愈发恬静温婉。
裙角擦过门槛,在小腿边打转摩擦,依稀窥见小腿形态,笔直纤细,显得羸弱。怀里抱着一堆东西,低头看一眼,脸上满是欢喜轻松的神态。今天出门收获颇多,沈书瑶很满足。
带着东西回了兰园,沈书瑶进门就惊喜的发现屋内的床榻换了,换了更精致华丽的拔步床,她围着转了两圈,很满意,心情更好了。
她问小丫鬟,何时换的?小丫鬟回答说,她出门不久就换了。还说当时大公子也在,沈书瑶震惊了,谢屹回来了。
“他人呢?”
“在书房。”
她想想也是,谢屹除了在书房,能去哪。沈书瑶放下手里的零嘴,去书房寻谢屹。
书房门口看守的人是刘一和马渊,瞥见她过来弯了弯身,直接让她进门,没过问一句。沈书瑶知礼仪,先敲门入内。
房内点了香,袅袅白雾升腾,恰好遮盖男人身影,朦胧不清。
“谢屹。”她喊了声,脑袋一转,看见书案后的人。
“今天回来的挺早。”
出门回来没换衣服,后背黏答答的,不干爽。脸晒得微红,透着粉嫩,日光下的肌肤愈发莹白剔透,没有瑕疵。手指撩过耳边微湿的发,深吸下,凉爽,很舒服。
谢屹抬眸,入眼便是她凑过来的面庞,脖颈纤长,馥郁的香味从锁骨处散发。他吸了下,皱眉道:“回来也不擦把脸。”
语气似责备,眉眼却蕴着宠溺。
沈书瑶看自己身上,低头闻了闻,虽然出了汗,但是没汗味。他是嫌弃自己了。
“行吧,我回去换身衣服。”
说着就要走,余光一瞥,看见书桌上有本旧书,书面上没字,也不知是什么。沈书瑶觉得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便疑惑的收回目光。
不是她多虑,而是谢屹的书房就没那么廉价又脏的书,他很爱干净,每日都要打扫,所以这书哪找来的?
她撇下唇,淡淡的收回视线,拎着裙摆朝外走,刚走两步,谢屹就紧跟其后。沈书瑶回头,上下看他眼,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谢屹近日仿佛有点黏人啊。
“回房。”男人眼神平静的看了眼金色的光,道:“该用膳了。”
她哦了声,忽略身后跟着的人。
下午在外边逛了一圈,茶水点心吃了不少,还有其他好吃的。这会真吃不下,于是,沈书瑶便安静坐着,看他吃。
“不饿,还是不合胃口?”
“我在外边吃饱了,您吃。”
体现她贤惠的时候到了。沈书瑶自己不吃,但是可以看着他吃。她拿着筷子,一会给他夹菜,一会给他盛汤,然后又问他喝不喝酒?
谢屹睨她,对于她的热切不习惯,他还是喜欢沈书瑶娇柔不做作的模样,率真,偶尔有些骄蛮,娇嗔怒骂,这样的她让他喜欢。
眼下,她又装上了。
谢屹不想拆穿她,想看看,自己的夫人能装多久。
“你陪我喝一杯。”他提议。
从前谢屹的提议能做到,她肯定做。可是喝酒这个要求,沈书瑶想都没想就摇头。不行,不能醉了,宿醉的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不喝。
谢屹看着她笑,捏着酒杯一饮而尽,脸不红气不喘,酒量比她好太多。
“这么怕,喝一杯就是了。”
“嗯,不了。”
她给谢屹又倒了一杯,顺便把自己的杯子放远了些,小小举动落在谢屹眼里,令他摇头失笑,对,还有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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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步床有股木质香,闻着很舒服,沈书瑶是喜欢闻的,总觉得有股大自然的气息。
她在床上爬了一圈,左右瞧瞧,又上下看看。敲敲床板,好奇的问:“这床有没有暗格什么的?”
“哪有什么暗格?话本看多了。”
她就是问问,万一她有贵重的东西要藏,也有个地方。再细细扫了眼,确实没暗格,沈书瑶放弃了,乖乖躺下睡觉。
谢屹倚在床边看书,光线有点暗,便眯了眯眸子,盯着书上的字半响,忽然问她:“早上起床有没有看见一块帕子?”
“没啊,怎么了?”
“昨晚给你擦完,忘记放哪里了。”
沈书瑶脸一红,小声嘀咕:“肯定是穗华早上收了,她们脸皮薄,这种事不会说的。”
谢屹点头,那便好。下午换床,生怕那帕子被小厮瞧见弄笑话,幸好床底下的是本书。
“最近怎么不看话本了?是不是丢了?”
“诶,你怎么知道?”
她腾的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向谢屹唠叨,“前几日知微寻得,没看两页忘记放哪了。你看见了?”
“嗯,在床底下,我收着了。”
沈书瑶垂了下他的腿,道:“我就说嘛,怎会不见了,你没看吧。”
谢屹摇头,他对沈书瑶看的那些书不感兴趣,“没看。”
呼,那就好。
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又倒回去。
男人偏头,多问一句:“话本内容是什么?”
看她的样子,是不想让他知道。
“就是一些情情爱爱,没什么。”沈书瑶翘起一只脚,左右晃晃,莹白的足嫩生生的勾人。
“你又不爱看。”
他是不爱看,但是他好奇。
比如说:“那个,从哪学的?”
黑眸闪过一丝不自然,捂着唇的模样像在掩饰尴尬。谢屹上次就想问她,后来忙着就忘记了,眼下想起来,就顺便问问。
沈书瑶一下没听明白,茫然的注视他,“哪个?小女子不才,会的比较多。”
谢屹嗤笑,确实会的多。
“哥哥。”
两个字一说,沈书瑶脸色微变,原本笑容明媚,此刻晴转阴,变得太明显。她转过去,不看他,拒绝的表情表现在脸上。
她都说了别提别提,谢屹倒好,居然说了出来。沈书瑶脸发烫,暗暗翻个白眼,没吭声。
男人倾身,清冽的气息洒在颈窝里,低声说:“哪本书上学的?”
谢屹身为男人,自小便是四书五经,从没看过杂书,现在算是开了眼了。也难怪昔日那些同窗喜欢看金瓶梅。
颈窝痒痒的,她挠了挠,不悦的说了句:“别说了,睡吧。”
谢屹哼笑,不说也无妨,他是没看过,不代表不知道。不过令他吃惊的是,沈书瑶看的杂书是真多,说不准她还隐藏了些许。
谢屹笑着躺下,手自然的搭在她腰上,她缩了下,像条鱼似的,往里蹦。没蹦一会,就被一张巨网给围住,逃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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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的时候没那么热,傍晚会凉快些,特别是下了一场雨之后,更是凉爽。
这时的沈书瑶就喜欢往后园去走走,有次遇见晓晓了,晓晓看见她连忙跑了,留她尴尬在原地。想起上次误会了她和谢屹,沈书瑶心里过意不去,便让晓晓去前院,跟阿四见面方便呀。
阿四随谢屹回来的时候猛然看见晓晓,高兴地找不着头绪,一转头瞧见她靠在门边偷笑,才反应过来。连忙小跑过来,不好意思的挠头道谢。
沈书瑶打趣两句,还说让两人成亲的时候别忘了她,她要喝喜酒。
阿四笑呵呵的点头,又小声说句,把大人带上。
带上带上,她肯定带上。
那边,谢屹看两人交头接耳的,有点不高兴,耷拉着脸,冲阿四瞪了眼。阿四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赶忙过去。
沈书瑶靠在门边笑,明媚艳丽,灼灼生辉。
晚上,两人坐下喝茶,沈书瑶瞅了他一眼,问:“我书什么时候拿过来?”
前几日就让他带过来,谢屹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没实际行动,几日过去,估计把此事给忘记了。
谢屹懒懒的回了句:“去书房就一步路。”
意思让她自己去拿回来。
沈书瑶哼笑,“是你拿去的,你得给我拿回来。”
谢屹看了她一眼,无奈叹气,“行。”
不就一本书,有什么好看的,至于那么念念不忘。
那本书放在书房几日,谢屹没翻一下,确实占地方。
一盏茶喝完,谢屹往床边走,结果被人拦住,沈书瑶仰头凝视他。
“现在去。”
“明天。”
“今日事今日了。”这话是谢屹曾经对她说的,现在还给他。
“你说的。”
谢屹张唇又合上,败给了自己曾经说的话。他深深看了沈书瑶两眼,然后转头去书房。
那本书就放在书案上,很好找。谢屹拿起看了眼,刚抬脚,又放下。
什么话本?值得沈书瑶天天惦记。他要看看。
谢屹坐在,随手翻开一页,下一刻,目光一凝,脸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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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树叶沙沙响,廊下灯笼摇晃的厉害,光晕昏黄,灯影交错,多了几分朦胧感。
沈书瑶再一次看外边,一炷香过去,谢屹怎的还没回来,在忙别的吗?
她没差人去问,一来怕打扰,二来显得她急切。可这么长时间,他在做什么。
眼睛干涩,她有点困了,正想着先去休息,门外忽然传来说话声。
“穗华,手里拿的什么?”
“少夫人看的书。”
穗华推门进来,朝她扬起手里的书,说:“刚在厨房那边的角门看见一只猫,走过去一看,嘴里叼着一本书。”
“少夫人,是不是你前几日不见的那本?”
沈书瑶纳闷,她的书不是在谢屹那吗?怎会被猫叼了去?
正想说不是,穗华已经将那本书放在她眼前了,她瞄了眼,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沈书瑶睁大眼睛看,一把拿过来,左看右看,确认就是自己前几日丢的那本。居然被猫叼走了,那谢屹在床底捡到的是什么?
她歪着脑袋想,倏然,脑海一闪而过某个画面,沈书瑶想起来了,书房桌上那本书…
沈书瑶大惊失色,甚至慌张的手足无措,穿着里衣就想跑去书房,被穗华提醒才披了件外衫。
先前谢屹还没看过,现在呢?希望上天眷顾她,运气好些。
书房门口无人,开了一道缝,透着微微的烛光。她站在门口打量会,没听见里边的动静,心底愈发多了几分忐忑与恐慌感。
沈书瑶深吸下,尽量神色如常的推门而入。
书案后,男人两手撑在额头身侧,弯着背脊,头低垂,情绪表情看不见。可沈书瑶能感觉到他周身笼罩的阴沉气息,比那万丈深渊更令人害怕。
她紧张的吞咽下,嗓子发紧的喊了声:“谢屹。”
小手绞在一起,不安的来回卷动,她扯了下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回房?累了吗?回去睡吧。”
余光一瞥,看见那本书了,此时已经打开,翻了好多页,她清楚的看到,上面熟悉的笔迹和字。是她当初一笔一笔写下的,沈书瑶甚至还能记起写下的是什么字和当时的心情。
她这是自作孽啊。
半响,男人抬头,掀着眼皮,眸色暗沉的凝睇她。眉目可见戾气,却又极力忍耐。
“找我何事?”他开口,声色沉的可怕。
沈书瑶望着他,手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开始发抖,面上强装镇定。
“我看你许久没回房,便过来看看。”
男人闻言冷笑声,挺直背脊往后靠,眸光迸着寒意,令人打颤。
“你整日念叨着这本书,便好奇,随手翻了几页。”
谢屹将书往前一扔,接着又道:“猜我看见了什么?”
不用猜了,不用猜,肯定都看见了。
沈书瑶从未有过如此的绝望,当初阴差阳错嫁给谢屹时,她尚且能接受,没有过绝望。可是现在,她真切的感受到慌乱无措。
她不知该怎么解释,或者,现在不承认,有用吗?
“我的书找到了,这,这不是我的。”
谢屹闭了闭眼,眼底的怒意快要克制不住了。
“沈书瑶,你还撒谎。”
记录她心事的札记此刻飞到她脚边,打开的那一页字迹清晰,谢屹两字映入眼帘。
“谢屹…”
她上前两步,慢慢靠近他,看着男人的胳膊,想抓着又不敢,怕他更厌烦。
“你听我解释,我…”
她想解释,可一个字说不出来,不知从何说起。
“我…”
“想解释什么?”
男人起身,绕过书案在她跟前站定。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满是凌厉的光芒。
沈书瑶缩了下,别开眼,解释说:“我,这,当时乱写的,不是真的。”
“那什么是真的?”
谢屹步步逼问,她不承认,试图蒙混过关,是了,她一直这样,嘴里没几句真话。若不是证据摆在眼前,想必她也不会承认这是她的东西。
谢屹忽然想起当时的琼华宴,他和几位公子在廊下闲聊,而她站在不远处的湖边赏灯,眼睛直勾勾的越过湖面看他。那会他们打趣,说沈书瑶胆子大,爱慕他,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望着他,想必情根深种。
那时他心如止水,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眼前的少女确实大胆。婚后,她再没有用那样的眼神望着他,原来一切有迹可循。
她看的不是自己,想嫁的人也不是他,而是他的二弟谢俊。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青筋明显,手背泛白。
谢屹深吸下,尽量保持理智,“我问你,若不是岳母误会,去求了陛下赐婚,你是不是想嫁给谢俊。”
她不能说是,只能保持沉默,可是她的沉默在谢屹看来,等同于默认。
被他说准了,从前沈书瑶想嫁的人确实是谢俊。
他的心被撕成碎片,伤口淌着血,血淋淋的,一片赤红,难以愈合。
男人薄唇抿成直线,下颌绷紧,望向她的眼神愈发可怖。
“与我同床共枕,可想过他?有错认过吗?”
如果她说有,谢屹想掐死她。
“没有。”
沈书瑶怕了,谢屹从没对她发过脾气,这么生气,哄不好了。
颤抖的小手伸向他的胳膊,语气诚恳,夹着颤音道:“没有,没想过他,想的都是你,你信我。”
男人眉眼怒意消了两分,又问:“现在呢?心里可还有他?”
沈书瑶坚定的摇头,语调比刚才更诚恳,“没有没有,谢屹,你相信我,好好听我解释。别生气了。”
怎能不气?
太多了,她欺骗自己的太多了,谢屹一时无法接受,需得冷静几天,好好想想。
男人凝着眸子看了她半响,她慌得红了眼眶,眼睫湿漉漉的,根根分明,泪水含在眼里没掉,欲坠不坠的样子更惹人怜爱。
谢屹敛眸,怕多看两眼心软,狠心甩开她的手,抬脚往外走。
沈书瑶拉他,低声下气,“别走。”
“你对我可有半分真心?”
有,有真心。
她正要点头,又听他压着声线道:“你晨昏定省,孝顺公婆,对外装的宽容大度,不过是为了一个好名声。为我洗手做汤羹,做衣裳,表现的温柔贤惠,也是为了我的尊敬,结果呢,全是假的。有哪样是你做的?”
没有,就连账本都是旁人帮忙。
“沈书瑶,你说,你用心了吗?”
小脸惨白,红唇张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他都知道。
谢屹最后看了她一眼,“我们该想想,夫妻间毫无真诚,可会长久?”
话落,男人拂袖而去。
她神情恍惚的愣在原地,眼泪打着转,待她回过神来追出去,只看到漆黑的夜,早已没了身影。
晚风急,佛过身旁有了凉意,冷得打个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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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瑶流着泪把札记捡起来,自己看了两页。前边是出嫁前写的,后边是出嫁后写的。嫁进谢府后,她就没提过谢俊的名字,也就前边写了段,偏偏,就这么巧。
她翻看出嫁后的记录,惊觉,自己居然写了这么多真心话。难怪谢屹气成那样。
…
嫁进谢府的第一日:我哭了,谢屹以为我是疼哭的,才不是。我只是觉得,再回不去从前了。而且,他也不温柔,失望。
第二日:谢屹话真少,不知在朝堂上是不是也这样?要是与同僚争辩,争不过怎么办?不过也好,日后与我争执,肯定落下风。
第五日:林氏带我去喜宴,一群夫人围着我打量,幸好我聪明,把她们哄得团团转,夫人们欢喜极了,直夸我懂事。我沈家的名声就要逆转了。
第十日:林氏试探问愿不愿意给谢屹纳妾,我当然说好,不能说不行。不过纳妾的话,自然要好拿捏的,可不能让妾爬我头上去。
…
第二十日:谢屹此人不解风情,如同木头,床笫间总是一个姿势,我乏味了。我会的多啊,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
第三十日:谢屹回来时衣服上有血迹,估计跟人干架吃亏了,我好心安慰两句,居然跟我摆臭脸,哼,那人怎么不下手重点,好好教训他。
第五十日:让穗华做了件寝衣,我借花献佛,对谢屹说是我做的,谢屹居然信了,他可真好骗。下次还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