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归》水芙

14、不对劲

　　用法术让地面下陷，加固，再往里面注入清水，用火加热，简易的小浴池就做好了。水月还往温水里加了一些对身体好的药粉，用不透明白色的冰壁做成屏风阻隔视线，三人可以轮流泡澡。

　　虽然环境简陋，但作为被照顾的人，楚念觉得如今的生活比自己预想的要舒适得多。本以为是丛林探险，实际上是野炊度假。

　　待她沐浴完毕从屏风后出来，洞穴的地上已经铺了干净的兽皮，用一盏柔和的灵光灯照明，洞口的位置水月也用不化的厚冰封住，只留下用来通风的气孔。这样晚上他们就可以安心休息，连柴火都不用点，避免火灾或者一氧化碳中毒的危险。

　　“感觉水月小哥哥的能力，无论战斗还是居家旅行都非常实用。”楚念感慨。不晓得夏天可不可以用来做刨冰，看着就很清凉的样子。

　　实际上只要少年想，他的冰甚至可以不逸散出半点寒气，宛如洁白的玉石。

　　“也就水公子能这样用了。”白泉依酸溜溜地说，“他们九幽界的法术都是天然带毒的，剔除毒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还有这讲究？”

　　“当然啦，我也是听天衍神宫其他从九幽界来的几位师兄说的，反正碰上什么比赛，无论强弱大家都不爱跟他们对打，一不小心中毒要养好久的身子，严重的还可能损伤根基。”关键是你还没法抗议，毕竟人家这是天赋技能，你总不能要求毒蛇咬你但不给你注入毒素，纯属无理取闹的。

　　擦干头发，抹了小哥哥给的护肤香膏，又喝了一碗他煎好的汤药，漱了口，楚念才钻进靠墙的铺得厚厚的兽皮毯子里。在秋天的气温里盖的这么厚按理说会感到闷热，然而楚念的身体虚弱，裹上毯子只觉得暖呼呼，在药物的作用下不一会就睡着了。

　　白泉依本打算睡在她的外侧，却被水月抢了位置。

　　“喂，你不是吧？”白泉依压低声音抗议，“念念再小也是个姑娘家，何况她已经十五岁只是看上去显小，你睡这合适？”

　　“比你合适。”水月意指她的保护不力。“我说了，我不会再把她交给任何人。”他当然要在离小姑娘最近的地方，方便随时保护她。至于白泉依这个多余的存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以内，她自己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没嫌弃她碍手碍脚就是他最大的宽容。

　　“都说了是意外，下次我一定会小心再小心好吧。男女有别，一起洗澡睡觉这种私密的事，当然应该由我们女孩子一起做，你该有点边界感。”

　　“不需要。”水月径自和衣躺下，丝毫没有把位置让给白泉依的打算。“你自己找地方休息，不要吵到她。”

　　“你不对劲！她是你的任务对象，又不是你媳妇，你这样做会有损她的闺誉……还是说你知道极元宝珠的真正作用？念念到底和极元宝珠有什么关联？”除了极元宝珠，她想不到楚念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小白脸护得如此紧，简直恨不得将小姑娘关进无菌室里。

　　水月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凉：“你太吵了。”

　　白泉依打了个寒颤，骤然感觉到一股压力，像是要将她冷冻碾碎的恐怖杀意。虽然少年在楚念的面前只是个有点淡漠的小哥哥，但对其他认识他的人来说，他是比厉鬼冷酷残忍千万倍的存在。

　　假如姓水的想，凭她刚才说的话，他甚至可以不用看掌教姑姑的面子就地处决她，以她这个“协助者”觊觎极元宝珠的名义。这是他身为执行官的权利。

　　正如楚念评价的那样，该怂的时候少女怂的干脆利落。她立刻闭上嘴不敢多发一个音，脚步轻而无声，飞快地溜到离水月最远的位置，翻出一卷毯子把自己整个裹起来，丝毫不敢冒头，以图隔绝他森然可怖的目光。

　　洞穴内顿时寂静无声，水月将灵光灯的亮度调到最低。他就着昏暗的灯光，一点一点打量楚念的眉眼，像是要从中找出什么。

　　良久，他极轻地低语：“不像……”

　　把自己蜷缩在毯子里的白泉依恍惚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姓水的会叹息？他有那么纤细敏感的情绪？不不，一定是中午的毒蘑菇毒性还没有完全消退，不然怎么出现幻听了，就离谱！

　　睡觉睡觉，等明天排完毒就正常了。

　　一夜无事，楚念醒来时水月已经撤掉冰壁，坐在洞口架起小火堆煮着肉汤。

　　见她醒来，少年让白泉依搅拌肉汤不要糊锅，他用法术弄出温水给小姑娘洗脸漱口，自己则熟练地帮她穿上衣服梳好头发，然后给她过分苍白的脸颊刷上一层脂粉，又细细抹了一点胭脂在她的唇上，最后加上防水固色的小法术。

　　虽然楚念认为自己病态的模样实在好看不到哪里去，她穿来至今甚至从没照过镜子，看手臂就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皮包骨的状态，苍白肌肤下清晰可见凸起的青色血管，底子这么差用多少胭脂水粉修饰都没有意义。但少年显然不能认同她消极的生活态度，总是在能做到的最大范围内照顾她。

　　楚念抬头，只见白泉依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小哥哥应该不会故意整蛊她，所以她的衣着打扮应该没问题。

　　“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你……不，没什么。”见水月的目光看过来，白泉依立刻低头，“肉汤好了，喝汤喝汤。待会儿还要赶路。”

　　一定是在她睡着的那段时间里，小姐妹又朝小哥哥嘴贱然后翻车了。

　　这样的剧目每天都在上演，楚念已经见怪不怪。她正要去接白泉依递来的汤碗，就见水月先将碗接到手里，用冷气将温度降到不烫口后才又交给她。

　　“小心点，别烫伤。”

　　“谢谢。”说完，又发现白泉依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她，“依依？”

　　“没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否认的好快，有感觉到小姐妹这话里求生欲满满。楚念歪歪头，说：“依依，你现在看起来特别欲盖弥彰哦，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没有！绝对没有！念念你一定饿了，快喝肉汤吧，再放就要凉了。”

　　看她怂成这样，楚念从善如流地略过刚才的话题，一口一口将肉汤喝完。

　　“还要多吃点吗？”

　　“我饱了，很好喝。”给小哥哥的手艺点赞。

　　白泉依骄傲叉腰，得意地说：“我可是一大早跑老远去猎了好些妖兽，水公子选了一只，挑了最嫩的部位专程熬给你吃的。”主要是因为她猎回来的妖兽大多数不能吃……她是上界的小仙女欸，对下界六畜不分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小姐妹今次是作了什么死，竟然会怕成这样？还少见地吹起小哥哥，是在讨好他吗？

　　“为什么要特地去猎妖兽？不是还有昨晚做的肉干吗？”

　　“呃，我……就是……去猎妖兽给你吃点新鲜的肉，你昨天不是说新鲜的肉比较好吃吗？我也顺便练练手，以前老是在天机宫里修炼，参加比赛也只是点到为止的切磋，我比较缺乏实战经验，昨天猝不及防遇到事就乱了手脚。既然都来妖兽众多的北荒大山了，我想着也该锻炼锻炼。”才怪，她是被姓水的使唤去干活，还因为找了一堆不好吃的妖兽被进一步鄙夷，超级伤自尊。

　　“依依，你对我真好。”有点感动。

　　白泉依还想多说点让小姐妹知道她有多不容易，蓦然对上水月冷冷的眼神，急忙改口：“水公子比较辛苦，我万万不敢居功。水公子特地一早醒来调配药粉加进汤里，就是为了给你食疗调理身体，所以念念你真的不多吃点吗？”

　　楚念看看锅里的肉汤，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因为小哥哥的手艺真的很好，所以她其实吃的有点撑，可这毕竟是小姐妹和小哥哥一大早辛苦的劳动成果，剩下那么多好像有点不给面子．

　　“那……那我再吃点。”

　　水月止住她，说：“饮食适量，吃饱就好，没必要硬撑。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再给你做。”

　　白泉依反应过来，连忙收走楚念的碗：“对，对，水公子说的是，你的身体要紧。念念你不用在意我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剩下的肉汤我可以喝掉，不会浪费的。”

　　“……依依，你今天有点奇怪哦。”

　　“哪、哪里有？”

　　“你居然会赞同水月小哥哥。”今天以前明明只会阴阳怪气给小哥哥添堵的，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你有事情瞒着我？”

　　“真的没有！你信我！我和水公子好歹是天衍神宫的同僚嘛，又接了同一个任务来保护念念你，以后肯定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总不能一直闹矛盾，你说对吧？既然水公子和我一样，都是希望念念你好，我肯定要赞同他的话呀。”白泉依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只是不受控制飘向水月的目光泄露可她的惊慌。

　　小姐妹你的话好假哦，就算是为了我好，以前你也没少故意跟小哥哥唱反调。

　　一点都不真诚，我信你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