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须臾雪·中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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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后两人的碰面变得频繁且顺理成章，一个代表自家公司主办活动，另一个代表所在公司参与活动，偶有轮换。他们拥有很多机会去了解对方。期间发觉彼此除了年纪相仿，许多理念上的那一套也处处一拍即合，私下关系正变得熟络。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姬巧留意到姜子牙时不时会连着失联一个多星期，前后回讯就跟喝酒断了片一样无缝衔接。
姬巧实在耐不住好奇心起，于是找了机会问这件事。
姜子牙则略带幽怨地解释，这情况啊，多数是跟着所里的人在某个犄角旮旯搞项目，虽不至于风餐露宿，忙起来根本没空看讯息，加上多数时由于各种保密条例，工作时段私人通讯设备都要关机上缴，信号都能给你屏了。每每想起姬巧这号人时，他人又已经回到国境内。
“哇！这也太惨了，都叫你过来跟我混了！你又不听。” 姬巧顺着话也说，若自己回信隔很久，估计就在忙公司的事，他想自立门户久已，苦于一直找不准机会，同时又放不下手头管的事务。诉苦也往往又拉上姜子牙，嗷嗷叫着要对方肯是过去帮他忙说不定会好很多。
“唔。”不过姬巧很快又苦笑着摇头收回前言，“现在说这个时机不对，我还不想你因为我参合到我家那些破事里……”
“嗯，再说吧……”姜子牙百无聊赖踩着沙滩上的水坑玩，并不热衷于对话中的一些细枝末节。
正值傍晚，海边的夜风吹来大海独特的气息。夜幕逐临，半挂的星点清晰可见。姜子牙光着脚踩着沙，漫步走向更深的海水里，水很快就浸透他的裤腿，接着越过膝盖……
入夜后的沙滩，被渐冷的海水冷却了它的热意。
姬巧从礁石上坐起身。
姜子牙恰好逆着光回头，月尘仿佛给他的肩膀盖上了一层发亮的绒毯。
好遥远。遥远得……想把他拽回人间。姬巧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冷意，之后就被自己这个念头惊了一惊。如今他是否应该慎重地考虑跟姜子牙的关系？而这一刻，这个问题被他毫不犹疑地甩到脑后。
“欸！子牙，你等等我！”于是姬巧跳下礁石，快步冲了上去，他玩心四起，逐将人扑倒在海水里。两人相继都被海水狠狠呛到，咳嗽声也渐渐转变成了嬉笑，水天相接之处人影交叠，喘息声跟阵阵浪潮浑成一片。
晚上两人登记入住的时间比姬巧预计的晚，但这并不碍事。很快浴室开始传来阵阵水声。姬巧翻雪柜找喝的，拧开罐沙士，便将自己晾在阳台发呆出神。
姜子牙这类人他应付起来得心应手，理所应当该是轻而易举的。
姬巧从小便习惯周旋在利益来往之间。他极其擅长交际，说得上话的朋友遍布他去过的任何地方。继那一出感人的他乡重逢，他最开始也并没有把姜子牙放到他觉得需要特地重视的位置，而后跟幻岛合作往来频繁，下意识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姜子牙是个值得信赖的人。除却幻岛那层身份。实际接触下来，随着对姜子牙这个人了解加深，姬巧则在人前越加大胆兼放肆。他从未如此卸下过心防，不再掩饰自我地跟人来往。
当姬巧意识到这一点，打算故技重施，下意识想做点什么去讨好姜子牙，自顾自准备好好经营这段关系。为了投其所好，尽管效果式微却出奇地有耐心，他面不改色地做了很多蠢事。姬巧努力地想跟对方交心，到头来发觉自己心处早已没了血肉，如今是空空如也。
姜子牙并非铁石心肠，也并非全无情商。只是看破不说破，说姬巧不必费劲做这些。酒过一巡，借着微醺，问姬巧还记不记得档案上他过去的那个名字，如果不介意，私下可以拿那个名字叫他。
纵使内心深处多少有些为姜子牙主动提起他的过去感到暗喜，姬巧面上依旧平静地当场表示了拒绝，「子牙。眷恋过去或许并无意义，人应该往前走才对呀！」
这让姜子牙语塞了好一阵，「没想到你这人说起教来，还挺有一套的。」
「哪里哪里，在你面前顶多算班门弄斧。若你日后有意请助教，不妨考虑考虑我吧？我这人其实特别好养活。别看我这样，早年可是熬过了生活的毒打，超好投喂的。」
「哦，是吗？那我得努力点了，要能养得起你才行呢。」之后两人笑开了。
私下叫对方旧名，这种增进关系的机会在姜子牙身上可绝对不多见。而姬巧的拒绝也无他，本质上他跟幻岛一样，都不需要过去的那个姜尚。眼下的，才是他们需要的。
“子牙，你知道吗？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姜子牙了……”随着弧光见至罐底，姬巧漫不经心地将答案托盘而出。于他而言。对方作为姜子牙，就已足够。
等姬巧在阳台吹够了夜风踏入房内，见浴室的灯竟还亮着。做什么，冲个凉要这么久的吗？姬巧心下一紧，便直接隔着浴室门喊了两声，却无人回应，他直感不妙。
幸好姜子牙并未从里面上锁。姜子牙侧着身蜷缩在浴缸里，水位漫延至他胸口，好似全无意识。姬巧面色一沉，顷刻间心里翻江倒海，脑子闪过若面对最坏结果所需的数种应对策略。他佯装镇定先试了浴缸水温，余温渐冷，探人鼻息时他神经绷紧，好在对方呼吸平稳，只是单纯地睡过去了。
“真是，吓得我……你这家伙，这么放心我替你收尸啊？算了，比起那个，我还是更愿意照顾照顾这个时候的你吧。”
去海边是他临时起意。开完例会他当着幻岛那几位的面，便拉着姜子牙闪人。风景不错又人少的景点它多数又比较偏僻，有很很多段路，姜子牙明显是被他强拉着才走的……明明都这么累了，为什么不同拒绝其他人那样拒绝我了？子牙。我之于你，好像也不是那种无法拒绝的老板吧……哈，难道我令你难做，幻岛又给到你压力，迫你再勉强也要应承我？
过去他们曾收到风，双边共同愿景希望长远合作。上面压力压下来，再多借口都已无用。他们唯好将对方约出来见面，抱着最好大家能摊开讲各取所需的心态，重新定义什么叫战略合作伙伴。
「实不相瞒，我家那边急于要我跟你搞好关系。」约在茶馆套间见上面后，姬巧二话不说直接开门见山，「想必你家对你亦有同样的期望，难道我说得有错？」
姜子牙无意识地拿拇指摩擦杯沿，「唔。老实讲我现在有股强烈的冲动。」
姬巧挨近姜子牙勾肩搭背，「我明（白）。」
姜子牙也是一顿，微微挑眉，「你，真的明（白）？」
「我估（计）你铁定心水准备狠狠地放他们飞机。哈。以你性格，必定会顾及到我的感受。你向来不愿令人难做。」见姜子牙不搭话，姬巧继续，「你是怕万一我想多？子牙，我知你不喜欢男人。我们之间没可能……喂你这什么眼神，算我求你了别这样看我啊我都起鸡皮了。好了，跟你说笑而已，讲这些……好，我陪你癫。」
「奉陪到底。」姬巧举杯单邀，瓷壁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之后他们干脆借由增进了解搞好关系的名目，业余生活之丰富……姬巧隔三差五拉着姜子牙爬山涉水四处旅游，姜子牙则会叫上姬巧逛各类展馆。两人时不时仍会同行参加一些公益活动。按姬巧的说法，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呸——重要的是两边家长，都放心放任让你跟这位朋友结伴出去玩。由此可见，这种卡着bug得寸进丈的机会，对彼此来说或许并不多。
说我陪你癫不如说是你陪我癫，竟都不顾及自己身体是否吃得消。姬巧不由自责自嘲起自己，有瘾吗？人家这样都肯陪我癫，还不够吗？这样能迫他证明得了什么？证明他有多重视我这个朋友？
姬巧二话不说便从浴缸里迅速捞出昏睡过去的姜子牙，经过隔间厕所，顺手便从橱柜中翻出浴巾浴袍，三两下给人擦干穿上，横抱着人放到床褥中盖上薄被。期间不忘将空调温度上调几个度。
想来朋友之间最亲密的关系，不过于此了吧。
等姬巧洗漱完，哼着不着调的曲，大步流星地走出浴室。熟睡的姜子牙没什么异样。接着姬巧便开手提连网，看着邮箱收信列表不由自主开始头疼。期间他瞥见姜子牙翻了几次身，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终于，姬巧用手探过对方额头，低烧，手侧着探进后背摸了一把，全是冷汗。
“怪我不察。”姬巧神色一沉，是了，算起日子，他应该到断药期……来得正好啊。
姬巧从姜子牙包里翻出他眼熟的一套便携应急医具，拿出里边的针管抽了管中和试剂，轻车熟路按着姜子牙手腕静脉处将针头推了进去，药剂平稳地进到对方的身体里。还不待对方症状平复，接着从他自己包里翻出个小巧的黑盒，掏出针管分别从姜子牙两只手上开始采集血样。
“我对你动这种手脚，怎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无非默许。我跟姜子牙走得这么近，他们都不担心出事，子牙绝对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呀！姬巧暗下决心，愿这把柄早日落入他手上。
「作为幻岛很重要的人才……看在我大哥的份上，我不想令他难做。你，要好自为之。」
姬巧脑海顿时浮现了一段说话，他曾在宴会上见过姜子牙，廊柱阴影里的姜子牙被龙鹫拿酒泼了一身。说这话的龙鹫压低着声音，语调轻微上扬。当时姜子牙脸色可谓非常难看。姜子牙的狼狈，与龙鹫话里话外的嘲弄鲜明对比。姬巧如今想起，有些不是滋味。
是了。人材。龙鹫只说子牙是他们重要的人材。受其惠，而谋其事；在其位，而身不由己。姬巧少有自发感慨他人的命运，“这些年你过得绝不轻易啊。虽然目前还摸不清楚你具体是个什么想法……哈，来日方长。终有一日，你会愿意跟我讲的。唔，终有一日。”
时间只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漫长。他拔掉针头，收拾好残局，抹掉多余的痕迹。姬巧留意到手腕内侧皮肤凹凸不平，他意识下想抚平那些崎岖。他手伸到一半，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之后姬巧躺床上近两小时，全程盯着天花板实在睡不着。他看了眼隔壁床的姜子牙，发觉对方翻过身背着他后有些轻微的作动。姬巧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光着脚便下床绕过去看看。姜子牙无意识地用右手在左手腕脉处乱划，剪得平整圆滑的指甲还是将皮肤磨得红了一片。
哪怕在睡梦中也不安稳。姬巧掀开对方床被自己躺了进去，伸手一捞将人圈在自己怀里，双手萦环四脚交叠，此刻困意满盈，他合上眼，“子牙，不要做傻事……”
半夜惊醒的姜子牙还没搞清楚自己状况，后颈搭上姬巧呼出的热气，后背传来对方节奏稳定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他忽然不想思考，于是任由自己久违地跌入深眠之中。
次日清晨，先被生物钟敲醒姜子牙才真是被眼前的画面吓到，他感知自己的外在跟内在，再三确认自己身体并没有感到任何一点不适的之后，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姜子牙盯着眼前是姬巧放大的脸，那据闻遗传自其母的五官，精致得称上漂亮。姬巧的呼吸打在姜子牙脸上，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姜子牙回想起昨晚记忆从他躺进浴缸里开始断的片，心下了然，尴尬，且闭目养神。
姬巧到点就被放置在床头的手机叫了个清醒。到底是家教严格的家庭出身，日常自理上身体总是比脑子要快，洗漱穿衣收拾出一副能见人的妆容一气呵成，冲着还在装睡的姜子牙丢下一句“我下楼给你带早餐”，啪啦两声人便出了门。
姬巧回来便看到收拾整齐的床铺，姜子牙接过姬巧递来食盒。
用餐过程中两人并没有太过尴尬，谁都不曾打算对昨晚做任何解释。仿佛这样的关系，大家只要心照不宣就可以继续。他们之间逐渐形成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平衡，各取所需才是最优解，亲密无间又可以随时抽离，这不是很好吗？姬巧曾一度这么认为。
直到姜子牙失联首次突破两周时长。那之后姬巧在姜子牙出没的场合，总见对方一副眼皮发青的疲态，尽管看起来行动没什么不便，却给人一种轻飘飘且摇摇欲坠感。
照旧。一场活动即将结束，姬巧作为主办方代表讲完闭幕致辞。他眼看时机差不多，便叫住将要起身离席的姜子牙，“子牙，请借一步说话。”客气之下，显然是不容拒绝。
“不好意思，我还有……”奈何那个“事”字还没讲完，姜子牙就已经被姬巧拉着大步迈向上下梯的方向，丝滑地按下电梯按钮直奔地下停车场。这一举动无疑点醒个别几个在场记着的八卦触觉，可惜在拍到关键画面之前就已经被保镖拦截，再抬头已经不见当事人踪影。
姬巧一言不发打开副驾驶的门，示意姜子牙坐进去。眼见是彻底推脱不掉了，姜子牙便只好逐了姬巧的意。很长一段路程里，两人都没说话。还是姬巧率先打破沉默，“给你发了消息，怎么一直没回？子牙，你在避我。”
“没有。”姜子牙指着闪过的路牌补充，“只是手机信号弱。”
“那好。我开漫游，你连热点。”
姜子牙无语，转回头看向姬巧的目光如同看一个睿智，“你好幼稚。”
“你也是。”姬巧扯着嘴角极其敷衍地干笑两声，看着气氛到了，又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严肃地说，“我真的担心你。”
“我没事，真的没事。”姜子牙重申，“只是心情不太好，不想影响到你。”
“那么恭喜你确确实实影响到我。难以置信，此时此刻我正为我最好的朋友忧心忡忡。从上台讲话就焦虑无比，甚至国语都连着念错了三个音，回到席上也是如坐针毡，明明座位只隔着一条过道，却无法知晓朋友是什么状况。他回国以来一直拒绝跟我沟通，我简直提心吊胆，深怕他想不开。”
姜子牙适时插话进去试图辩白，“你朋友并没有想不开。”
“不是，你先听我讲完——咳。同时我也怕他想开了。我了解他的脾性，我怕他做傻事。我坚信他在这方面前科累累、超有经验，根本不带怕的。你呀，总是什么都不说，又害我担心，果然没把我当真心朋友……明明在我面前，你也是可以畅所欲言的，就跟我在你面前那样。面对你，我不需要说谎，你说我可以放心做自己。但是你呢？哈哈，果然是这样。姜子牙，你就是这样的人，分明可以单纯地利用我。你完全可以这样做。你知道我吃这套。你吃准我会说愿意。”
姜子牙沉默了很久，始终没有回答。车窗外的风景变了又变，变得非常陌生，或许有些他熟悉的感觉被他下意识回避，接着他忍不住问，“准备带我去哪里？”
“一个你曾经熟悉的地方。”
见车已经驶离市中心直奔郊外。姜子牙尽量忽略姬巧今天的反常，试图缓和气氛，“这次又是去哪个偏僻山头犄角旮旯里的农家乐？”
“不是。我亲自带了饭来。”姬巧罕见一愣了，接着草草掩盖，“你或许不会太有心情吃。”
车轮下柏油道被水泥渐进，路边两侧的风景悉数变成片片农田，偏远村落每户人家都隔得相当远，杂草丛生都有人一般高，许多房屋看起来久无人住如同荒废。过去几十年间为不被时代抛下，许多人陆陆续续地选择了进城，那里有着年轻人需要的工作机会跟生活选择，也有年老者更好的医疗卫生保障。时代推着每个人只能继续前进，浪潮渗透进顽固的传统里。看，又起风了。
一座独栋自建房悄然出现在姜子牙视线右前方，一套三层半标间刻满了锈迹，正门上方的宽阔阳台，栏杆年久失修只剩半截残骸倒挂着。就在车即将抵达的刹那，姜子牙目光隔着车窗，死死地盯着那个阳台，右手拇指下意识划拉左手腕的内侧。
然而等姜子牙镇定下来，发觉并没有如他预想那样，他们的车只是轻轻驶过那栋旧宅。姬巧目视前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
接着姬巧有点难为情地说：“本来不想经过这段路的，但另一条小路实在太过考验车技跟车型了，如果今天开的是路虎，我一定毫不犹豫让你感受下什么叫翻山越岭坐过山车的快感……”
“这算是你对自己车技不行的直白告诉吗？真罕见。难得坦白呢，得挨夸。”
姜子牙调侃他了说明人已经没事。姬巧顺着台阶下坡，“噢，不想方面还有另一个原因，刚刚途经那栋楼据说不太吉利。你知道的啊，我向来不是那种喜欢主动撞霉运的人。”
“难怪你今天摆台格外多。”姜子牙余光撇过一眼车前的摆件，其中两个之前没见过的人仔越看越眼熟，有个甚至跟他有几分相像，他佯装轻松接了话茬，“施主请细说不吉利。”
“早年办事途经这里派出所，碰巧听见那么一回啦。不知真假。当地居民说前面那栋楼死过一户口本，阴风阵阵至今邪门得很。后来相熟的便衣私下才跟我说，故事里的男人只是失足坠楼摔得不成人形。相传版本也不能说有错。男人的妻女在事发后受到极大刺激，被妥善安置在市里的精神卫生所疗养，后来据说被亲戚接走便干脆移了民……”听姬巧描述，这个故事也算有了个还不算不错的结局，“现在想起来，当时那些居民可能是为了吓我。”
“就目前看来，或者你可以把「可能」二字去掉。”
姬巧悄悄红了耳根，“饿就吃你的饭去。”
姜子牙笑了。人们总是习惯性地，从缺失关键拼图的故事中试图拼凑出一个合理的逻辑。真相或许恰如其说，又或者不是。人一旦深陷痛苦，唯有将自己解离，抽离出一些人伦惨剧，才能好过。
车最终停在一个拆剩下一半的院落门前，尽管可以说得上残垣断壁面目全非，还是被姜子牙一眼认出，他曾在这里待上过好几年，也是在这里第一次交到了朋友。
“幻岛将你之前的档案处理得很干净。”姬巧悠悠开口，“我仅存的人脉查到这里已然束手无措。本来我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但很幸运，在一个偏僻的储物柜中找到一沓废旧的纸张，当中夹着一些未被完全销毁的备份，本来应该走流程作碎屑化处理的，可能管理不严，哪个孩子收集了旧纸用来循环使用什么的。你的档案，竟意外地被保留了下来。这是钥匙，至于要不要拿回，都随你决定。”
顷刻间姜子牙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言语能力，用一种特别陌生的眼神看向姬巧。
“你好像想说，「为什么非要选择在这里将那份档案还给我」，”姬巧轻笑了一声，对此时此刻姜子牙会做出什么反应似乎都在他意料之中，“你不是一直想拿回自己过去的名字吗？”
姜子牙接过了钥匙。
姜子牙循着旧时的一点记忆，很快就走到了放置那节储物柜的位置。姜子牙跟姬巧提了几句，这个柜从前曾是他与那几个共患难朋友之间共用的私货藏匿点，影印材料的废纸也曾经他跟朋友几个的手帮忙处理过，偶尔少上一沓并不会有人在意。
姜子牙继而提起他过去曾有个动手能力极强的朋友，总能有些奇思妙想，从小喜欢搞些有的没的设计，人也非常大胆。纸再废只要还有能用的白背，都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没想到自己过去的档案文件，会因为这样的方式被意外留存，过去如此之久还能被找到。
如今柜中空空如也，仅剩下几张姜尚档案旧纸，显然早已被妥善清理过。姜子牙对旧档案上关于他自己的字面信息只是匆匆过眼，翻到背面却发觉什么笔划痕迹都没有，心里莫名些落空。
姬巧只在一旁看着，内心甚至隐约是有些雀跃的。毕竟这事完全是瞒着姜子牙做，前前后后也着实被他不计成本的废了好大一番功夫。笑意抵达他眸眼深处，他在等姜子牙开口。
“谢谢你啊。”姜子牙整理好心情后，对这躺旅程做了总结，他拿着那份档案走到院门口前的空地，突然转身问姬巧，“对了，能不能借个火？”
“做什么，你不是从来不抽烟的吗？”姬巧几乎是条件性反射地问，但打火机已经着手递到了姜子牙手上，好像预料到姜子牙准备做什么后，开始哇哇大叫，“哇！干嘛点火啊！这几张纸，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欸！”
姜子牙面色平静，默默地点燃了那寥寥几页泛黄的纸张。
“既然你大老远带我来重回故地，将这份代表我过去活过的证据交还给了我，说了任我处置、随我决定。”姜子牙认真地看着手中旧档案在一点点烧成灰烬，眼见烧得差不多后，随手丢进路上浅浅的水坑里浇灭，“我想是时候跟过去做个正式的告别……”
既然带不走，便让「姜尚」留在这里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须臾雪·中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