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河》叨叨姐

50、 不打手痒

　　战勇和若秋走了出去。战勇一瘸一拐，和若秋走在山路上。
　　“战勇，代强怎么总是打你呀？你成天上学，我也没见你惹他呀？”若秋问战勇。
　　“可不咋地！要不是看在我是学生，他是野孩子，我不削死他才怪，我不稀得跟他一样就是了！”
　　“不对，我看你是打不过他！”
　　“谁……谁说我打不过他，他还没我大呢！”
　　“你打不过他，躲着他也好。要不然，你们俩成天打架，多吓人呢！”
　　“倒霉的代强。今天真倒霉，一大早还遇上他了。对了，若秋，我看他背着一捆嫩草到你们家，他去干啥？”
　　“噢，他是来送羊草的。他们家前几天不是送给我们家一只小羊羔吗，代强天天来送嫩草给小羊羔吃！”
　　“什么？你是说，他们家送你们家羊羔子了？”
　　“啊，是呀！”
　　“妈呀，他家也太大方了！”
　　夏家里屋，代强还梗着脖子站在地上。
　　“代强呀，你们都是孩子，夏婶儿对你们俩都一样看待。”项淑贤把镰刀递给代强，“今天这事儿，我觉得是你的不对。再怎么说，举起镰刀对着战勇，都是不对的，太危险啦！一旦失手，后悔都来不及了！”
　　代强低头摆弄着镰刀。项淑贤见代强不理她，便抱着阳阳到外屋去了。
　　“代强，我妈今天在家，不用我哄弟弟了，咱们上山玩呗！”若冬歪着头看着代强的脸儿说道。
　　“走！”代强抬腿向外走去。
　　“妈，我出去了啊！”若冬跟着代强走到外屋对项淑贤说道。
　　“若冬，今天你不能出去，在家看着孩子。家里不少活儿呢，我一会儿要干活，你不哄孩子，我也没法干活！”
　　若冬在外屋门口站住了，看着已经走到院子里的代强。
　　“代强呀，你自己去玩儿吧，今天若冬要在家哄孩子，不能跟你出去了啊！”项淑贤走到门口对着代强的后背说道。
　　代强转身跑出了院子。
　　“妈，你不是说地播上了种子，你就不到地里去了，要在家里做衣服吗？那你自己在家里，怎么还不让我跟代强出去玩呀？也不是玩，他教我割羊草，还教我攋野菜！”若冬苦着个脸，不满意地对项淑贤说道。
　　“再别说攋、攋、攋，难听死了，是采野菜！”项淑贤不满意地说着若冬。
　　“是我爸告诉的，要学着这里的人说话。人家这里的人都叫攋菜！”若冬顶嘴道。
　　“我说不许那么说，就不许。学别的行，就别说攋！”
　　“好，不说就不说。那你嫌两个双子在家捣乱，我带着她俩走还不行吗？你背着阳阳不是一样可以做衣服吗？”
　　“不行！”项淑贤坚决地说道。
　　“要不，我还背着阳阳，带着她俩出去，行不行？”若冬恳求道。
　　“不行，就是不行！”
　　“那为什么！为什么呀？”
　　“不许去，就是不许去！我告诉你，若冬，以后，你少跟代强在一起！”
　　“为什么呀？”
　　“这孩子太野了。人家战勇也没惹他，干什么一次次打人家呀！”
　　“他打战勇，也没打我！”
　　“若冬，妈妈不让你跟代强一起玩儿，是因为那孩子太野性了，动不动就打人。你看他今天，举着镰刀要刨战勇，多吓人！老话儿说，和人相处，不光要看他跟你怎么样，要看他跟别人怎么样。人呀，有多大的好，就有多大的恼。我是怕万一有一天，代强跟你闹掰了，你看他现在跟战勇什么样子，就能跟你什么样子。你懂妈妈跟你说的了吗？”
　　若冬根本没有听懂妈妈说了些什么，她只听懂了妈妈不让她跟代强一起玩了。妈妈强制她辍学在家哄弟妹，唯一的乐趣就是能跟代强一起玩。现在，妈妈就连她的这点乐趣也要给剥夺了去，她只感觉妈妈的话是冷的，她的浑身上下也是冷的。
　　战队长坐在炕沿上抽烟。战勇背着书包走进了屋子里，“爸，代强家送给若秋她家小羊羔子了！”战勇一进到屋子里，书包都没摘，第一句话就说这个事情。他感觉这件事情挺大的，在他的脑子里转了一整天了。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张子年家给老夏家羊羔子了？”战队长腾地跳到地上，瞪着眼睛盯着战勇。
　　“啊，是若秋亲口跟我说的。我也看见她们家院子里拴着一只小羊羔子啦！”
　　“噢，怪不得！怪不得！”战队长背着手在地上转着圈儿，思索着。
　　战勇的眼球随着战队长的转圈也跟着转着，用手使劲拧着身上的书包带。
　　“你老实待着行不行呀，你想把它拧断了呀，你忙叨不忙叨人？”战队长突然停住，吼着战勇。
　　“代……代强……”战勇胆怯地看着战队长嗫嚅着。
　　“代强怎么啦，他还想打你？”战队长瞪着眼睛问战勇。
　　战勇连忙摆着手，“哦，没，没，没有。”战勇被父亲的凶相吓得把要说的话给咽回去了。“我、我是说，今天早上我去找若秋，在她家看见代强了，他送嫩草喂羊羔子！”战勇垂下了眼皮，只看自己的书包。
　　“知道了！”战队长没好气地看着战勇，“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杵在那里干什么！”
　　战勇慢腾腾打开书包，拿出书本，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小勇呀，把书本收拾了，咱们吃饭！”战妻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秀秀端着饭菜也跟着走了进来。一家人坐在桌前吃饭，屋子里只有吃饭的声音。战妻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了战队长的碗里，战队长抬眼看了战妻一眼，战妻讨好地笑了笑。
　　“我饱了。”战秀秀放下碗筷。
　　“吃饱就早点走吧！”战妻看了一眼战秀秀，“秀秀呀，别忘了拿着棒子啊。”
　　战队长在炕上坐着抽烟，沉思着。战妻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翻动着眼皮，想讨好战队长。
　　“小勇呀，把饭桌拿到你那屋子里去，写完作业就早点睡觉啊。”战妻对战勇说道。
　　战勇磨身下地，抱着炕桌走了。
　　夜晚，战队长和妻子躺在被窝里。战妻转身抱住战队长。战队长挣脱了妻子，坐起来抽烟。战妻生气地翻身背过脸去。这段时间的战队长，脑子里被那些账本翻江倒海地折磨着，已经没有生理需求，连祁可欣都被他冷落了，更不用提身边这个糟糠之妻了。他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心里想着：看来夏世纯说他老娘们不让接会计是真的。老娘们都头发长，见识短，心眼小。嗯，张子年送他们家小羊羔！这个礼也太大了，这个管用。真不明白，他张子年是什么人呢？自己交出了会计，又送小羊羔笼络着夏家不让接会计！他到底在想什么？那天晚上说出的事足以置我于死地！他根本就用不着交出会计就能跟我扯平。哼，也许他说的那事儿是在吓唬我，他什么也没看见，只是他自己的猜测，是为了我能放他一码！嗯，让我再捋捋，再捋捋。夏世纯不接会计，这账本也不能总放在我手里呀，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再想想，再想想，容我再好好捋捋！
　　山路上，战队长低着头，心思重重地走着。
　　“噢？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战队长一抬头，发现他已经在祁可欣家的门前了。
　　祁可欣挑着水桶从院子里出来，见到战队长也吃了一惊。“咋啦？出什么事儿啦？”她四处看了看，快步走到战队长身边问道。
　　“没出什么事儿呀，你怎么这么问？”
　　“那、那大白天的，你怎么来这里啦？”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你这里来了！”
　　“走，快，进屋！”祁可欣四下看了看，拽着战队长就往院子里走。
　　祁可欣拽着战队长一闪身进了院子。她放下水桶，拉着战队长向屋子里走去。俩人刚进里屋，祁可欣就赶紧掩上门，拽着战队长在炕沿上坐下，自己也坐在炕沿上，默默地看着战队长。战队长将祁可欣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祁可欣依偎在战队长身旁。
　　“别生气啊。怨我，那天在山上，等我回过神来想跟你解释那晚上我为啥没来的时候，见你走没影了！”
　　“那你现在解释吧！”
　　“别提了，后半夜时，我说到生产队去查夜，等我走到岔道那儿，发现那糙老娘们跟踪我！我就只得拐到生产队，真去查夜了。”
　　“那今天没人跟踪吧？”祁可欣羞涩地笑了。
　　“没有！”
　　祁可欣起身上炕拉上了窗帘。
　　“不行，不行，我得走了！”战队长急忙上炕又把窗帘给拉开了。
　　祁可欣看着战队长。
　　“唉，这些天那，我的心堵堵着，没心情。再说，为了萍儿当教师的事儿，张子年爷俩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找我的毛病还来不及呢！我绝对不能出事儿，不能让他们抽了我的老底，让我翻了船！”
　　“那，那咱还像萍儿在家时那样，咱不在家里了，还到林子里那个地方吧？”
　　“这些日子就算了吧，我没心情，等过段时间再的吧！”
　　祁可欣下地，低着头坐在炕沿上生闷气。
　　“我真得走了，你到外面去看看有没有人！”
　　祁可欣走了出来。她走出了院子外面，东张西望了一会，快步回屋。战队长小跑着出了院子，头也不回，大步消失在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