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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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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氏总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八字硬了些。
要么,怎会总有血光之灾?但每次血光之灾,总能逢凶化吉。
许久不用的拐杖从仓房里又找了出来,擦洗干净。小方氏冷着一张脸,盯着顾瑜把一大碗汤药尽数喝下,才哼声道:“别光屋里干躺着,出去院子里转转,腿才好的快。”
顾瑜手忙脚乱,塞了一块蜜饯进口,那股子苦涩才堪堪压了下去:“母亲,我今天正在院子里走动,你又说我天天瞎跑,难怪好得慢,叫我回来躺着。”
小方氏仍旧板着张脸:“还不是你四处乱窜,非要去看什么花灯,才惹出了祸事。我看你万一彻底瘸了,林大夫也不肯要你,到时候有你哭的。”
顾瑜只得赔笑:“母亲,都是女儿的错,你且消消气。”
小方氏将她数落一阵,这才离开,走之前不忘嘱咐:“这几日你不准再出门去瞎转悠,若是被我发现,就打断小葫芦的狗腿!”
小葫芦哭丧着脸应了,扶着顾瑜起了身:“姑娘,这回你可吓死小葫芦了,咱们可不能再这样。”
顾瑜眨了眨眼:“我这不是好好的?最多将养上一两个月便好了,到时候还能赶上去睿王府陪伴阿姊。”
她坐到书桌前,摊开画纸,用一对瓷兔子镇纸压好。
顾宣霖要的五百两聘金,着实有些多。顾瑜无法,只得帮林致一把。年前,她带着小葫芦四处转悠,连续拜访了几个小书局。江沅擅书画,顾瑜不能显露十成十的功力,但若只是拿出五分本事,也足以应付小书局了。
如此,她接下了两本志怪本子的插画。
若要靠为书局画画挣得五百两,无疑是痴人说梦,顾瑜想着先慢慢积攒一笔本金再说,等手头有了钱,或许可以购入酒铺,做些小本买卖,或是采买田地。
小葫芦一边帮忙磨墨,一边小声嘀咕:“夫人要是知道小姐你给这种本子画画,我的腿定然是保不住了。”她努了努嘴,桌上小小的蓝皮本子,写的正是《荒野鬼怪情实录》。
顾瑜不欲与小葫芦掰扯,她屏气凝神,寥寥数笔,一个妩媚的美人精怪,跃然纸上。
这种小书局所刊印的画本,向来粗糙,便是插画也仅需白描即刻。如此便省去许多麻烦,若是工笔,顾瑜需采购许多颜料画笔,只怕要被小方氏和嫂嫂发觉,纸包不住火了。
小葫芦看出了神,喃喃赞叹道:“小姐,这美人真好看啊,不愧是狐狸精。”
顾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三两下画完一张,把画纸挂在窗下晾着。
小葫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了半晌还是念叨起来:“小姐,咱们进京都快两个月了,林大夫一封信都没来...... 你说这是怎么了?”
顾瑜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就爱胡思乱想的。”
小葫芦嘴撅的老高:“小姐,这怎么算我胡思乱想呢?你就是认死理了,按奴婢说,之前那个小江大人不是更好?我看他对你十分上心,听说家里是什么大官呢!”
顾瑜见她一脸不满,心中好笑:“难道大官就一定好吗?那可未必。”
她突然起了促狭之心,吓唬道:“你知道金城公主吗?当今皇帝的长女,她早早嫁了傅老太傅的孙子,不过夫妻两关系算不得好,听说驸马光有名分的妾就纳了七八个,没名没分的就更多了。那你猜,为何公主府至今没有孩子出生?”
小葫芦愣愣道:“驸马.......不能人道?”
顾瑜板着脸道:“非也,每当有妾室通房怀孕,公主都要想办法落胎,灌药都是轻的,听说她曾在三九天把怀孕的妾室丢进结冰的池塘,胎是打下了,人也半废了。这种世家公子,必然不会娶我们这样的做正妻,等正妻进门,妾不过是任人鱼肉而已。”
小葫芦脸都吓白了,诺诺不敢吱声。
顾瑜见她着实吓到,轻轻牵了她的手,柔声道:“你也不必害怕,我知道你家里是没人了。等以后我和林致成亲,你想和我们一起过也好,想另嫁人也罢,我总会给你找个好出路。”
又过了两日,小葫芦悄悄出了趟门,给书局送去了画稿,回来的时候脸都激动的红了,把荷包的散岁银子一骨碌全倒在小几上:“小姐,原来这画稿这样值钱!掌柜的给我称了足足二两呢。”
顾瑜笑着收起银子,随手抓了一把散钱给她。顾家一直不算宽裕,女孩子每月的月例才五百钱,丫鬟们更少了,只有一两百。
“你可按照我教你的说了?”
小葫芦把散钱装进荷包,笑的眼睛眯成小月牙儿:“小姐,小葫芦怎么会忘呢,这画稿,是咱们一位表少爷画的,绝不会漏了你去。我这就磨墨去,掌柜的说了,画多少他都肯收。”
顾瑜见她像只快乐的小鸟,几步蹿到案前,这才问道:“今日街上人还那么少吗?”
小葫芦皱了皱脸:“是呀,我本来想转转买点甜酒,结果遇到几个兵爷,盘问了许久,凶巴巴的,跟我说没事少逛游,我就回来啦。”
看来勤天门的事儿还没完。外头议论纷纷,说的十分离奇,大约是以讹传讹。
顾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明白,这种大事不是她这样的小女子可以知晓的。
这些日子,连父亲顾宣霖所在的将作监,也有人被大理寺带走问话,可见牵连面积之广。
大约是因为顾瑜伤了腿,葛家姐妹颇有些歉意,登门拜访,还送来她们家院子里新开的腊梅折枝。
这几乎是今年最后的腊梅了,浓香馥郁,令人心醉。
葛书兰带来一只矮矮的青花瓮子,收集了满满一瓮梅花上的雪水,泡茶或是做饮品都是极好的。
葛书菊见顾瑜好了许多,已经能拄着拐杖下地走路,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着还算利索,真是吓死我了。年年都上勤天门看灯,这倒是头一回闹出事儿来。”
姑娘们坐在一起,就着茶点说闲话。
葛书菊突然问道:“瑜姐姐,你之前是在苏州府上过闺学是么?那你一定认识漕运何家吧?”
顾瑜立刻就想到外头关于勤天门的传闻,点了点头道:“确实,以前闺学堂里就有何家的姑娘。”
葛书菊一听,立刻来了兴致,压低了声音道:“何家姑娘很漂亮吧?”
葛书兰立刻横了她一眼,斥责道:“你也太没规矩,这哪像个好人家姑娘该说的?”
葛书菊立刻吐了吐舌头:“这里又没有别人,瑜妹妹也不是外人。”她两眼晶亮,看向顾瑜。
顾瑜只好含糊道:“何家姑娘都很活泼,自然也是很美的。书菊妹妹问这个做什么?”
葛书菊笑道:“我阿兄在礼部做事,最近宫里倒出了一桩奇闻,听说皇帝封了淑妃的一个侄女儿当了娘娘。虽说是低位分的才人,但也算的上离奇了 -- 陛下已经好些年没纳过新人。听说,就是苏州何家的姑娘,不是徽州何氏的。”
顾瑜一惊,难道是何萱娘?
这倒是真有可能。何萱娘和徐家退了亲,纪家也不愿跟他们沾上关系,那么进京来,由何夫人章氏的娘家,或是宫中的淑妃出面,再说一门亲,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她竟被皇帝瞧中了?
葛书兰似乎是有些不高兴:“咱们闺阁女儿家,怎好随意议论皇家私事?”她站起身来,唤了丫鬟去更衣了。
葛书菊见姐姐真的着了恼,也有些讪讪,悄悄儿说:“瑜姐姐,你是不知道,听说这位新宠何才人,就是我姐夫之前定亲的人家呢。虽说他们退亲和咱们家不相干,姐姐总有些芥蒂。”
这下子,顾瑜心里百分百确认,何才人就是何萱娘。
她也悄悄和葛书菊咬耳朵:“难道说是淑妃举荐?这也不稀奇,前朝姑侄共事一夫的也有,不算什么。”
葛书菊嗤笑道:“我阿兄说,本来后妃册封,要正使一副使二,可这次,陛下只令一位副使前往册封,也取消外命妇进宫恭贺,十分奇怪呢。”
宁王生死未卜,当父亲的忙忙纳了新人,自然不好大张旗鼓。
顾瑜心中酸涩,她从来不喜何家,且不说何家是杀害江沅的一大疑犯,就冲着何氏走私,已经是重罪,若是被翻出来,只怕难以收场。可何萱娘还是个小姑娘,十六七的年纪,充作半老皇帝的后宫,怎么也算不得好事。
葛书兰更衣回来,见她们还在小声议论,劝道:“这些事与咱们不相干,咱们只顾着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了。”
她又道:“燕国公夫人的生辰就在二月初四,已下了帖子,瑜妹妹到时候与我们一道吧?虽说今年闹出大事,庆生已从简了,但燕国公府的小厨房是京中有名的好,瑜妹妹一定喜欢。”
自然,那是江沅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直至周云旃外派,江沅才离开京中。
顾瑜微笑:“书兰姐姐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腿,着实不好出门的,此次便罢了,下次有机会,定要去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