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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涨潮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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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TLY酒店里不仅仅只有两个强装镇定的年轻人,还有一群难以说服、只在乎利益的资本家们,以及一个只在乎酒店声誉的老顽固。
艾菲斯站在会议室最前面,垂眸盯着自己的名牌,有些失神。
老布鲁持着手杖,缓缓走到了艾菲斯的身后。
站定后,老布鲁长呼出一口气,双手握着手杖,注视着艾菲斯备受打击的背影,沧桑的声音从两丛胡子中传了出来:
“艾菲斯,我觉得你这次有些太过冲动了。仅仅靠你朋友的一句话,就要让GENTLY酒店承担莫须有的损失,这真的太任性了,亲爱的。”
闭上眼睛又睁开,艾菲斯憋回两滴泪,内心感到深深的无奈和无助。在资本的世界里,利益才是至高无上的造物主。
艾菲斯默默收拾有些散落的方案纸页,没有什么情绪地坦言:“我的确没有资格带着GENTLY任性,爸爸。宏英的名字您应该是听过的,而您口中的,我的朋友,恰巧就来自宏英。”
老布鲁对小儿子的话感到好笑,“呵呵呵”地笑了两声,神情逐渐变得严肃,“别开这种玩笑,儿子。就算对方真的来自宏英,难道我们就该对他言听计从吗?”
艾菲斯听出老布鲁话里的专制和嘲讽,无奈地摊摊双手,苦笑道:“无所谓了。您已经驳回了我的方案,不是吗?”
“说真的,儿子,你不该这样任性。”老布鲁话说得语重心长,目光中隐隐闪烁着担忧。
“到时候,您别后悔就好。丢掉了GENTLY的声誉才是最大的利益损失,这句话也同样回敬给您。”艾菲斯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叹了一口气。
艾菲斯抿了抿嘴,夹好方案的最后一页,转身向老布鲁颔首致意,还算得体地离开了会议室。
老布鲁拄着手杖,望着小儿子从后门离开的背影,感到深深的无力。
艾菲斯是老布鲁最小的儿子,从小就任性妄为,曾经做出的事也是一件比一件更为荒唐。
前几年,艾菲斯带了一个叫安波的男人回家,声称此生非此人不可。
当时,老布鲁就不看好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因此,一直不赞成两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而就在上个月,这个叫安波的男人终于暴露了他虚伪外表下的真面目。
安波出轨了。
而且是和女孩子做出了那种事情。
老布鲁以为小儿子已经吃过了教训,就不会再随便听信于任何人。结果,今日一看,小儿子还和以前一样任性妄为,一样天真幼稚。
没有任何根据,小儿子就想要让管理层和股东听取自己的方案。
简直是,无稽之谈!荒唐!
气得老布鲁直接驳回了小儿子的方案,警告他运营酒店本身就面临着风险,没有根据甚至连风险都无法预估的方案,不配被提到会议上,教各位管理精英陪他讨论他自己疯狂荒诞的白日幻想。
想到这里,老布鲁内心唏嘘不已,摇了摇头,拄着手杖走出了会议室。
……
五分钟后,贵宾室。
被抛弃在沙发上的手机发出嗡嗡声,而主人还在望着文件夹出神。
艾菲斯松了松领带,解开西服的扣子,脱掉西服准备扔在沙发上,回头发现手机在振动。
来电显示是去勘测塞涅河水质的下属。
艾菲斯接通了电话,入耳的声音太过嘈杂,震得艾菲斯耳朵生疼。
其中大概包括海浪被掀起的声音,天鹅的惨叫声以及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对面慌张的下属此时还在用理性大声地对手机呼喊,报告着塞涅河的情况。
“你说什么?!塞涅河涨潮?!”
意识到塞涅河的情况真的不对,艾菲斯立刻起身站到了落地窗前。
GENTLY酒店占据了伦登市最好的地理位置,就建在塞涅河的斜对面,从落地窗一眼就能看见,塞涅河像一条闪耀的蓝丝巾一样柔顺静谧地淌过伦登市。
但那是塞涅河平常的样子。
今天的塞涅河可不是平常那条温顺的美丽丝巾。
它一改往日沉默的形象,此刻,对着河的一侧掀起了百米高的巨浪,甚至浪的高度还在上涨。
艾菲斯从未见过塞涅河发怒,一时惊得目瞪口呆,“*伦登脏话*,你在开玩笑吗?那种高度也能叫涨潮吗?”
反应过来后,艾菲斯当即对手机大喊:“先别慌!你们先想办法退到安全的地方!”
“快点跑,请快点离开这里!”
“请保持一定距离,不要拥挤,避免发生踩踏事件!”
下属电话挂断前,艾菲斯听见了东方渊和闻景和疏散人群,混着喇叭电流声和水浪声的声音。
*伦登脏话*,半小时前东方渊和闻景和还在这个贵宾室里说笑,现在却在最危险的地方疏散人群?!
如果信教徒所信仰的主真的存在的话,那他一定是个爱开玩笑的残忍孩子!
艾菲斯深吸一口气,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冷静个屁……
在朋友最有可能会被巨浪拍死的生死关头,谁能冷静下来?!
艾菲斯不受控地跑出了酒店的贵宾室,脑子里不断回想着东方渊早上八点半来找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担忧和无力感,感觉东方渊每一句都像在说遗言。
艾菲斯疯狂按着电梯门外的下行键,往常飞毛腿般的电梯今天却像腿脚不便的老爷子一样慢。
手机恰好在此时再次振动起来。
艾菲斯怕错过什么,没看来电显示就接通了。
一接通,里面就传来东方渊温和的声音:“喂,艾菲吗?”
“你最好告诉我你们俩没去成塞涅河畔!”
艾菲斯急得心里发慌,胸口像被某种轻盈的东西堵住了,有些发闷,只能通过大喊来释放一下。
这通电话里没有掺杂任何嘈杂的声音,艾菲斯甚至能听到闻景和的小声打趣。
“哎哟,你这位朋友怎么这么暴躁?”
东方渊大概是只看了一眼闻景和,没接他的话,继续说:“那可能不行。毕竟,被疏散的人群已经踏上去GENTLY的路了。现在,要告诉你的是,别来找我们!我们两个可能会消失一段时间。”
“应该能赶上吃午饭的。记得给我们留午饭啊。”闻景和还在手机旁边大喊,话里掺着轻松明朗的笑意,好似只是走去下一个景点一样。
艾菲斯还像再说什么,电话信号却莫名中断了,只余下长久沉默的空白。
……
“塞涅河首次可被观测到的涨潮!今日,塞涅河首次爆发可被观测到的涨潮,掀起百米高的巨浪……”
耳边是路过人群时的即时新闻。
“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不停说着这句话,鹿溶逆着拥挤的人潮,跟着导航的语音提示走。
鹿溶此刻无比庆幸现在是在伦登市,而不是在华夏,人潮虽然拥挤却也还有空隙能让他穿过去。
给鹿溶让一下的人,看他的表情都非常讶然。
怎么会有人在看到听到那样的报道后,还不逃跑的?!
不要命了吗?!
途中有几双好心的蓝眼睛试图向鹿溶解释清楚,塞涅河畔正在发生的事情。结果,却发现鹿溶比他们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仍然要赶到塞涅河畔。
不是鹿溶运用了灵力探知,而是在伦登市任何地方都能一眼就看到,百米高的水幕耸立在塞涅河上!
这样最直观的视觉冲击才能唤醒起人们内心深处的恐惧。听别人说,听新闻报道,反而减小了塞涅河涨潮的诡异所带来的恐惧。
不知道是因为心里逐渐认同自己是鲛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鹿溶跌撞着赶到百米高的耸立水幕前时,心跳在加速,心情却异常平静。
难以言喻的新奇感受。
循着广播声望去,护栏上不停喊的两只喇叭衬得炎翎的背影格外特立独行,同时又有些滑稽。
炎翎乖巧地伫立在护栏旁望着百米高的水幕,一双赤瞳燃烧似的亮着,不停转着食指上的戒指,似乎有些犹豫。
鹿溶运起灵力,双手交转,将浅蓝色灵力结成的法印打向百米高的水幕。
炎翎猛地回头,疑惑地看向鹿溶,“你不是应该……去密斯陲保护基金会了吗?”
“已经‘去’过了。”
鹿溶听见炎翎的问题,笑了笑,“不过,是木盒子连着背包去了密斯陲保护基金会。”
浅蓝色的灵力法印覆在水幕之上,渐渐与水幕上合为一体。蓝色的法印纹路闪烁几次,水幕中渐渐破开一道缝隙,还在缓缓扩大。
见状,鹿溶收回输送灵力的双手,“进去吧,炎翎,这里交给我。”
炎翎站在原地没动,火亮的赤瞳一直盯着鹿溶看。
盯得鹿溶快要心虚时,他才对着鹿溶一颔首,轻轻“嗯”了一声,就撑着侧手踩上了护栏。借着护栏的高度,一个矫捷有力的前空翻,他就投身进了那道缝隙之中。
水幕上的蓝色法印纹路又闪烁几次,那道缝隙渐渐合拢,像是一道微小的伤口。
环顾四周稀少的人影,鹿溶手上变出一个白色贝壳纹面具,迅速戴在了脸上。同时,黑色的眸子一瞬被透亮的浅蓝色兽瞳所取代。
检测到灵力输出量超标,右手的黑蛇形状的手枷骤然绞紧,坠着右手下垂。
额上一下沁满冷汗,鹿溶抬左手擦了擦冷汗,忍着右手手枷带来的剧痛,艰难地交转双手,将浅蓝色的灵力输向百米高的水幕,以维持水幕耸立的现状。
百米高的水幕一旦失去控制,全数倾落在伦登市,无异于爆发一次特大洪水。整个伦登市的街道、店铺以及聚集在这里的人们,全部都会被冲毁。
随着塞涅河上游水的汇入,水幕的高度还在不断上涨,像是一个永不停歇的大型喷泉一样。
上次白蔷薇公爵处理那些黑东西尚有封印法阵加持,鹿溶这次处理水幕却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虽然鹿溶已经将此事上报给了东庭,但说实话,下达的急援命令能不能及时到位还要另说。
越是庞然大物的组织,其积弊在紧急情况下就越容易暴露出来。
见识过布莱克家旁支间勾心斗角戏码之后的鹿溶,没办法确定东庭的内部情况,更没办法相信其他五庭的态度。
不确定性太大了,现在的鹿溶不敢也不能赌上整个伦登市的人命。
在这种时候,会限制灵力输出的手枷就非常令人讨厌。
至少鹿溶忍痛忍得想骂街。
“不错不错,这次满分,再接再厉啊,朋友!”
耳机里传来闻景和提前录进评分系统的语音提示,却引起鹿溶的困惑。
头戴式耳机已经离闻景和很近了,但依旧联系不上对方,对方也没有要联系自己的趋势。
为了避免造成误伤,临渊人在执行任务时必须开启结界。
开启结界会影响灵子通讯吗?
这就奇怪了。
鹿溶之前见过玄羽在结界里执行任务,高精度的微型耳机在结界里从未失灵过,反而能够将结界内的一切收录在内,传回指挥室的灵子晶体显示屏上,形成一段段证据音频。
在鹿溶专注思考问题答案时,黑蛇形状的手枷睁开了黄绿色的蛇瞳。黄绿色蛇瞳又骤然转黑,灵活地转向百米水幕的方向,仿若有生命的活物一般。
对准百米水幕的一刹,黑蛇手枷渐渐放松了禁锢和限制。
……
“看上去,这次紧急情况真的很紧急啊。”
一身黑衣的玄羽端正坐着,眼里盈着黑气,隐隐散发暗芒,转头向身侧的人:“能联系上景和吗?”
“说真的,玄队,你刚才讲了句特别废话的废话。”副驾上同样一身黑衣的男人,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讲。
乍一看,男人的容貌并不起眼。仔细一瞧,却能发现男人五官周正的脸上生了一双炽烈深邃的眼睛,教人见之难忘。
讲完,男人就低下头去在灵子仪器上敲敲打打。
“他说的是废话,金乌你也和他半斤八两,两个废话精。”
坐在越野车后座的男人,偏头轻柔地抚了抚棕眼乌鸦的乌羽,语气里没什么情绪波动。
“啧,还得是术哥能压得住你这嘴。”
玄羽撩了撩自己脑门前的刘海,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的男人。
一身黑衣衬得男人本就苍白的皮肤显得没有血色,就连唇色也被衬得发青,瞧着倒像一具冰凉的死尸。男人的相貌偏英气,一双黑眸如同古井一般毫无波澜,在这时显得更加阴郁。
术哥没接玄羽的话,冷淡地开口:“你也少在这儿卖乖。想去支援那孩子就去,别在这儿搞隐忍情深那一套戏码。”
见玄羽悻悻地缩回头,金乌迅速敲了几下灵子仪器操控盘,匆忙中边腾出手竖大拇指,边绷住笑拍马屁:“中肯的,合理的,一针见血的,我们术队。”
术哥送棕眼乌鸦上了自己肩头,没理金乌的马屁,一指仪器,问:“联络上景和了?”
“不是仪器联络不上的问题。”
金乌半转身体,把显示器转了个方向,指着灵力波动定位结果给两人看,“喏,你看,景和的灵力波动就在塞涅河上,没有移动,包括东方渊的也是。说明两个人就在原地。”
玄羽抚着下巴,垂眸思忖,“可塞涅河周围确实找不到他俩的身影。”
话毕,三人垂眸沉默着。
过了几秒,没人说话。
过了三十秒,依旧没人说话。
过了整整一分钟,还是没人说话。
“干嘛呢?说话啊?”
最后还是金乌先受不了,打破了过于安静的气氛,“这很明显就是景和那小子开了领域啊。他的神之领域是一片纯洁的纯白,谁来都联络不上啊。除非他联络我们,否则,就是三十三重天阙上那些老头子来了,也是束手无策。”
玄羽点点头,无奈失笑道:“景和这小子搞什么?”
术哥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对金乌讲:“懂了。一会下车之后,我会告诉基金会我们需要马上返程,不再多做停留。”
“东哥不是已经赶过去了吗?我们也去?”金乌转回显示器,探头向后座问术哥。
术哥摇摇头,“不是,玄羽赶过去。我们俩去拜访一趟太阳神。”
“啊?”
金乌惊得张大了嘴巴,一个惊讶的单音节就从里面偷溜了出来。
“是命令。”术哥抬眼对上金乌的眼睛,里面盈满了认真。
金乌立即敬礼,应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