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温》孑珏

2、信封里的断头刀

　　丞相府——

　　“挑块平整地儿，跪着吧。”

　　温言语调懒散，手肘撑在把手上，掌心拖住额头。

　　宋元景带来的酒，喝下去毫无察觉，时辰越往后数，酒劲越大。要是平常自己喝的那种，这点量根本不够温言看的。

　　等过节时，温言想，他会同宋元景要上几坛子的。

　　“刚打赢胜仗，回朝的当日下午，又来了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温言拿起玉盘内的糕点，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但糕点甜的发腻，温言吃不惯，干脆放在手中把玩。

　　“江重锦，风头出尽了，是一点也不留心眼子啊。”

　　江重锦低着头，鹤发整齐的梳在头顶，乖顺的不像方才在玲珑街上大打出手的人。

　　他捏紧袖口，似在绞尽脑汁的想对词。

　　江重锦还未想好，审问他的温言倒是先出了声。

　　“你早已不是当年的幼儿，有些话不必我多说。”

　　温言放下糕点，拂拂袖，转手拿起玉盘旁的青花瓷茶壶，斟酌着倒茶。

　　这茶是解酒茶，先前丫鬟备好的。

　　一口下去，温言忽觉头脑清醒，训起徒儿来也是颇为顺畅。

　　“只不过为师忽略了一点，你这孩子热心肠，总该爱干些行侠仗义的事儿。每到这时，为师交代的话你便抛之脑后。”

　　“如若今日之事是一场谋划的局，你该如何破，难不成还像方才那样莽撞？” 他调子缓着，令江重锦察觉不出什么情绪，但意思又有指责意味。

　　“那徒儿以后不帮了……”

　　温言叹了口气，江重锦虎躯一震。

　　“没让你不帮，是要看情况。”

　　热气腾腾，茶香缭绕，茶的盛宴被温言尽收眼底。

　　江重锦早早的抬起了头，并没有和那双泛着温柔波澜的眸子对视上。

　　从吞咽的凸起来看，江重锦是很慌的，虽说这事儿声名不错，但总归是扬了温言的面子。

　　良久，温言终于愿意将眼神分给他。

　　江重锦身下的手攥紧大腿上的衣料，等待着师父的接下来的话。

　　“先不论那女子，单说李为。他怎么的说也是李府的公子，这般在闹市上大打出手，你可想过是否会牵连到相府？”

　　“不解恨，趁黑按水池子里淹淹，也比如今的藕断丝连要好。”

　　其实温言也是破罐子破摔了，这事儿他横插一脚，还给人揍了。但他打之前戴了斗笠，匿了音色，想必是没人能认出他的。

　　即使是认出了，他也有说辞。

　　无非是饮了酒，没有分辨能力，做事过激了些。届时，哪怕告到了宋元景面前，他也不慌，毕竟这酒是陪着宋元景饮的，要慌也是宋元景慌。

　　若是宋元景不护着自己，温言就要将他藏戏子的事抖出去。

　　江重锦手一颤，他是没有料到温言会如此教导自己的。他呆愣片刻，才不敢置信的双手作辑，低下头领话：“师父教导的是，徒儿受教了。”

　　温言听后轻笑一声，声音算不上高，但足以让跪着的江重锦听到。

　　“过来，喝茶。”

　　江重锦听到这话，便知晓温言只是表面做做样子，并没有生自己的气。

　　虽在质疑温言为何变了性子，但江重锦还是掩盖住疑惑，上前几步。

　　倘若是放在几年前，江重锦刚去打仗那会儿，温言还是个捧着佛经念叨的“和尚”。眼下估摸是时过境迁，就和女大十八变似的，男子也到了一定年龄也会迎来大变化。

　　江重锦半跪温言身侧，手握成拳，控制着力道为温言解乏：“师父，赨州不喜酒水，也就没能给您捎回来些地方酒。原本要在京城逛几圈寻寻好酒，谁料撞到了李为那人行不端之事，一时冲动，忘了教导。”

　　江重锦这种伏低姿态的讨好，很是令温言受用，待江重锦说完解释后，温言眼见着勾起一抹笑，随即消散。

　　“京城哪处的酒我没喝过？犯不着和抓押犯人似的去找。”

　　“再说，这事且不怨你，才褪去盔甲，难免性子冲。”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事儿温言干的多了，尤其是江重锦，最吃这一套。

　　许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江重锦捶腿的力道明显削减，面上也带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思虑。

　　温言有所察觉，开口便问：“怎么了？”

　　江重锦摇摇头：“没事，昨夜没休息好。”

　　说罢，他岔开话题，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师父，听下人说张太师的孙女近日频来，搞得府上鸡犬不宁，可需徒儿出手？”

　　江重锦说着，还甚有孝心站起身，抚上温言的后脖颈，修长白皙的手慢条斯理的揉动起来，为温言舒缓疲惫。

　　温言被人“擒”住后颈，本能的一抖，想起身后人是谁后，蜷了蜷欲要反抗的手。

　　他没去问江重锦为何刚回京便晓得这件事，对此他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言论别的：“你如何出手，拿出揍李为的架势给人姑娘再揍一顿？”

　　江重锦没说话，他的确是有这个念头。

　　“也无旁的，鸡皮小事一桩。无非是总缠着我要我同她讲故事。”

　　想起了糟心事，他单手撑着额头，无奈极了。

　　“那姑娘初登门拜访时，我便让祖母去陪她讲故事，结果她哭闹着跑过来告了祖母一状。”

　　师老太太当时跟在后面追人，还险些掉入池子里，只不过老太太不让说，说是追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差点丧命在自家门府，丢脸。

　　温言被下了闭口，自然不会提及。

　　“哦？告什么了？”

　　江重锦按的舒服，温言不设防的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苦水一下子发泄出来了。

　　“她告祖母她老人家人老珠黄，讲故事吓到她了，撒泼打滚让我陪她。”

　　江重锦眉头微皱：“她母亲都临到花甲之年了，平时也见她缠得紧，没事就随她母亲出街买首饰。”

　　她要缠的，另有其人。

　　这话江重锦只敢在心中腹诽，没搬到明面儿上。

　　温言一愣，没想到江重锦竟然知晓这么多，显然是在京内留了眼线。这次，即使他想不询问，都是不可能的。

　　“你怎么知晓她缠她母亲缠得紧的？”

　　江重锦闻言心头一顿，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但他调整的很快，手握成拳，轻轻捶上温言的后背。

　　“出门时看到了。”

　　温言的目光停留在江重锦的身上，江重锦被盯的撇开眸子吞了吞口水。温言见状也只是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江重锦松了口气，忙换话题。

　　“师父，我今日买了几坛子竹叶春，待会儿让人给你送来。”

　　“是城东那家的？”

　　“是那家的。”

　　江重锦没再按下去，而是走到温言身侧，拿起茶壶为他倾倒了杯茶。茶壶刚收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起杯壁送上了嘴边。

　　温言浅啜几口，抬眸对上江重锦：“竹叶春先放阵子，戌初来陪为师品品茶，再让人做点儿菜来，你我二人几年没一同聚聚了。”

　　虽说温言很爱品酒，平时也有收藏酒的嗜好，但他对酒的执念也没到往死里喝的地步，适当的品品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了师父，晚些时候还有事要做。”

　　江重锦给他回绝了，惹得温言有点不满。

　　“什么事？比为师还要重要？”

　　江重锦斟酌了一下，才将咽回去的话说出：“徒儿身上闹了一天了，汉渍多，晚上回去拾掇拾掇，明儿晌午同师父饮茶作乐。”

　　温言摆摆手，笑道：“得了，不捉弄你了，去忙吧。”

　　“等等！”

　　江重锦刚转过身，抬腿要走。温言突然叫住了他，江重锦疑惑回头，便看高坐上的人举了举手里的信封，笑眯眯道：“为师乏了，你待会儿派人送进宫去。”

　　“是。”

　　“不问问是什么吗？”

　　江重锦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师父，这是什么？”

　　温言勾唇笑道：“李府的罪状。”

　　温言与李承泽不仅在朝政上不合，私底下更是没少使绊子，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少，但双方没戳破窗户纸，旁人也不敢多加议论。

　　但令江重锦没想到的是，先出手的竟然是温言。

　　江重锦挑了挑眉，问道：“师父这是要帮徒儿吗？”

　　那封信宛如利剑飞来，堪堪划过江重锦的鬓角。

　　他下意识用双指接住，抬眸间，温言正瞧着自己。

　　他被江重锦这话逗笑了，不以为然道：“废话，我不帮你？帮谁？难不成帮李为脱罪不成？”

　　温言不止会帮，还会让这贪臣偿还因果。

　　况且，李府的罪状全数紧握在他手里，诛与不诛，全凭心情。

　　眼下，李府九族连诛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二人相视一笑，信封被男人的指腹摩挲着……

　　江重锦退去后，温言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细白的指尖捏着江重锦先前递来的杯盏，向着空旷的寝居内喊道：“系统，查看江重锦的好感值。”

　　明明空旷无人的寝居却响起了冰冷无情的电子音和敲打代码的声音。

　　【027号宿主您好，好感攻略人物江重锦检测到好感度为：？？？】

　　温言打了个哈欠，毫不诧异的摆摆手，示意系统滑动屏幕更换攻略人物。

　　“查看张禾一的好感值。”

　　张禾一，便是那张太师的孙女，近日来缠他缠的紧的那个姑娘。

　　【027号宿主您好，好感攻略人物张禾一检测到好感度为70%，产生574好感币，是否购买生命值？】

　　温言抬眸望去，系统已经跳转到了商城页面。他散漫慵懒的扫视一眼，发现剩余生命值只剩下52天，当即开口道：“购买。”

　　【好的，027号宿主，您的生命值现剩余646天】

　　【027号宿主，由于您本月攻略次数超过了10次，触发隐藏奖励——翻倍卡×1、寻导卡×2，稍后传输至宿主的个人背包】

　　翻倍卡，顾名思义就是将当前生命值翻倍增加，例如生命值是四天，使用翻倍卡后生命值便会翻倍为八天。所以不少宿主也将翻倍卡称为续命卡。

　　至于寻导卡，是指引宿主寻找可以从对方身上获得更多生命值的人，每个人所得到的好感值高低不同，所能产生的好感币也不同，并且因人而异。

　　温言抬指翻阅着面前的虚无屏幕，一一过目近来攻略人物名单，倏尔，屏幕上方弹出一条通知。

　　温言点进去，查看后沉声问系统：“江重锦的好感值问号怎么变多了？”

　　旋即，系统静默许久，几十秒后才开始运转。

　　【027号宿主，您方才和攻略人物江重锦说了什么吗？】

　　系统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迷糊着呢，毕竟好感值是问号的自它被创造出来以来，就没见过。

　　江重锦这号人物出现在系统眼前时，他有试着去销毁他，却惊奇的发现自身能量在被江重锦吞噬，转化为他的气运。

　　为此，它还和不少别的部门的系统一起沟通过，翻遍了系统局的所有资料，得出的结果是：不知道。

　　不知道江重锦这号人物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也不知道江重锦这人是什么怪胎居然还能吸收系统的能量。

　　恰好这时温言死了，灵魂被总局选中划分给了它，它直接拽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温言到了小世界边缘，随即一脚踹了下去。

　　温言下去后系统隔了很久才去看他，它暗诽着一个新人碰到了一个解决不了的bug，结局必然是死路一条。

　　它把温言丢下去也是这个因素，只要温言死在了这个小世界里，它就有理由能开启权限销毁这个小世界，继而解决bug。

　　只可惜，温言活的好好的，还把bug带走了……

　　没办法，它只好上赶着绑定温言，承诺好处。

　　温言是个渡了次死劫的人，异常的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想活下去，就不得不接受系统的邀约。

　　绑定后，系统允诺给温言每攻略一个人物，好感度超过60%后，它会自动为温言增加200天的生命值。作为交换，温言需要让bug一直在他身边。

　　温言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无他，因为系统找到他时，他的初始生命值只剩下不到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