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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辩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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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恣意跳动,火焰后的一双眸子,在烈焰的映衬下,仿佛一对红色的宝石,又仿佛是什么狩猎的野兽,露出一双噬人的眼瞳。
有离得近的宫人,看到这双红色的眼睛,惊得跌倒在地上。
有大臣也是惊呼出声,他们本以为明昭这般坦然地拿起烛火,是拿准了能够证明清白,谁承想,反倒是直接坐实了她兰家后人的身份!
慕容辰大声喝道:“来人,还不将这个反贼遗孤拿下!”
“且慢——”明昭出声打断。
“既然陛下及众位大臣都认为明昭是兰家后人,明昭也无话可说。”
听到此处,慕容辰几乎要笑出声来。
但明昭却上前,对皇帝拱手行礼,道:“陛下容禀,明昭并不非反贼余孽,当年白兰之乱实乃栽赃构陷,兰白二公皆是守卫大晋的有功之臣,今日我便要为先祖沉冤昭雪!”
慕容辰一开始觉得明昭当真可笑,死到临头,竟然异想天开,明知道自己罪人之后的身份已经坐实,竟然想到推翻白兰二族的罪状,当真是贻笑大方。
但是慕容辰没有注意到,自从明昭说出此话,大殿之中暗流涌动,所有人,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仿佛对弈之时,明明对手已经被逼到死地,偏偏一子扭转乾坤,原本的杀局成了她的机会,一子落定满盘皆活。
慕容辰本以为父皇会大怒,直接杀了明昭,没想到,皇帝只不过脸色阴沉,始终没有开口制止明昭。
明昭继续道:“臣赴荆州平乱之时,发现原襄阳郡守萧律勾结当地豪强,鱼肉百姓,臣秉公处置,审问萧律之时,意外得知萧律原名于律,本是兰国公近卫,细细审问下去,萧律招供,当年他投靠萧谨,依照萧谨的吩咐,将伪造的通敌信件放进了兰国公军帐。”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谁不知道萧谨原本是兰国公义子,当年萧谨兄妹揭发兰国公有不臣之心时,虽有人唾弃他们恩将仇报,但更多的人称赞他们大义灭亲。
若当真是他们构陷恩人,那便是猪狗不如了!
慕容辰大怒,他执剑刺向明昭,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明昭轻轻抬脚,正中慕容辰腹部,那看上去轻飘飘的一脚直接把慕容辰踢飞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明昭亲身上阵,一举击退乱军,当日还以为是夸大,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
大殿之上,谁也没有想到慕容辰会公然行凶,在短短几息之间,慕容辰拔刀,明昭踢人,发生的太快,以至于秦王殿下都重重摔在地上时,在座众人都还满脸愣怔,没有回过神来。
等到大家伙儿醒过神神来,也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率先出声,治明昭不敬之罪——毕竟,皇帝都没说话呢。
明昭随意踢飞一位亲王,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不慌不忙道:“白日里匆忙,证词尚未呈交陛下,幸好臣为保安全随身携带,萧律的供词以及当年萧谨交给他的亲笔密信都在此处,里面详细写了萧家栽赃诬陷兰国公的安排。”
皇帝在明昭取出书信后,便神情紧绷,他早就猜测今日之事是有人筹谋,如今看到明昭早有准备的样子,在阴谋中浸淫几十年的皇帝怎么不知,慕容辰自以为聪明,当着满朝大臣的面,揭穿明昭的身份,他早已落入明昭的圈套,成了明昭的棋子。
明昭故意让慕容辰当众揭露身世,为的便是直接证明明昭的身份,好让她光明正大为兰家平反!
皇帝有几分后悔,方才不应该给明昭说话的机会,这正中了明昭的下怀。
但是,皇帝也不得不接受现实,毕竟到目前为止,明昭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谋划,而且,或许顺着明昭,为白兰二公平反会对皇帝更有利。
毕竟白兰两族早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区区一个明昭,即便她城府颇深,但看在她足够识相,没有把白兰之乱牵扯到皇帝身上的份上,他也不是不能给明昭一个机会,将来可以成为一把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皇帝晦暗的眼神扫过慕容焰,这些年他对镇国十分纵容,以至于镇国越来越嚣张,似乎有些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中。
若是明昭能为他所用,反刺镇国一刀,想来他这个骄纵的公主,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
同样的,皇帝也早已因两个儿子以及他们背后的母族争权夺势而心有不满,翻出白兰之乱旧案,正可将陈家和萧家打压下去。
明昭见皇帝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道了一声果然,既然皇帝没有直接认定明昭伪作证据,那边证明皇帝也想借她的手除一些人。
正如当年皇帝借陈家萧家,除去白家兰家一般。
慕容辰捂着腹部从地上挣扎着起身,他冷冷看着周围故作关切,实际满是冷漠以及幸灾乐祸的众朝臣的脸,心中却生出了悲愤。
这些大臣,不过是些墙头草,平日里对他百般逢迎,如今见他毁容失势,便个个作壁上观。
慕容辰更没想到明昭是有备而来,而那萧律竟然背叛萧家,真是罪该万死!
他对当年之事知之不深,况且在他看来白兰二公本就是倚仗权势一手遮天的佞臣,是死有余辜。
但是明昭拿出的证据,直接指向萧家栽赃诬陷,即便是慕容辰,也嗅到了危险。
更何况是玉妃和萧谨,他们便是当年诬陷谋反的主使。
玉妃本是与慕容辰商定,由慕容辰揭穿明昭的身份,她与萧谨曾是兰国公义子义女,不便在场,于是他们便在玉熙宫等着明昭被处死的消息。
但是等来的,却是明昭当堂为白兰之乱翻案,矛头直指萧家兄妹。
萧妩也瞬间明晰,明昭是有备而来,辰儿不清楚当年之事,只怕不是明昭的对手,她决不能坐以待毙。
大殿之上,众臣屏气凝神,气氛一时凝滞。皇帝面沉如水,翻看着明昭呈上的证据。
慕容辰跪倒在地,不发一语,当日檀湖设伏,他只顾着匆匆逃命,确实没有留心萧律一干人的生死,如今对证据的真假一无所知。
明昭见皇帝已经看完,便直接出声道:“陛下,您乃是圣明之主,无人敢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萧谨当年为取信萧律,他的亲笔信,一字一句都是萧大将军亲手所书,陛下与诸位大臣,想必都识得萧谨笔迹,书信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一派胡言!”
一道娇柔的声音骤然响起。
众人纷纷看去,竟是玉妃娘娘,她身旁还跟随着萧谨大将军。
这场面,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众人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是木头人,实际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兴致勃勃等着看这场好戏。
玉妃行至殿前,跪倒在地,泣道:“陛下英明,臣妾与兄长从没有做过诬陷贤良的恶事!那萧律人在何处,为何不敢在此与臣妾当堂对峙,仅凭一份口证,还有一份伪造的书信,明大人竟敢污蔑于我们兄妹二人!”
明昭冷嘲道:“那玉妃娘娘的意思,是萧家的亲信萧律背叛了萧家,伪造书信,栽赃萧家?”
“正是!”萧妩狠狠盯着明昭,知晓明昭身世之后,她再次看到明昭,果然发现了此人长相肖似故人,如今明昭眉眼肃穆的样子,更是与记忆中世子的模样一模一样。
萧妩一想到,眼前之人是世子与那贱女人的血脉,便心中生恨,她越是恨毒了明昭,泣泪之姿便更是柔弱堪怜,谁能相信,这样一个弱女子会是掀起白兰之乱的幕后黑手呢。
明昭却神色平静,淡淡道:“如此说来,明昭倒是不解,为何同是被亲信检举,玉妃便能空口白牙指责证据是伪造的,而兰国公当年被萧谨揭发藏有通敌书信,便成了板上钉钉的逆臣,这又是何道理,难道这天下的是非,便是由玉妃娘娘一人决定么——”
玉妃没想到明昭如此巧舌如簧,但是如今书信就摆在皇帝案上,她除了辩白书信伪造,也别无他法。
但是她手中还握着一张底牌,这张底牌便是她这么多年坐稳宠妃之位的依仗。
玉妃向皇帝恳切道:“臣妾曾得兰国公救命之恩,还被兰国公认作养女,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兄长成为兰国公的左膀右臂,前途不可限量,臣妾与兄长为何要去诬陷兰国公!况且,若非是陛下宽容,臣妾与兄长身为兰家人被该被连坐,难道臣妾是疯了,去栽赃兰家自寻死路!”
这话乍听起来似乎有几份道理,但是细细想来,却并非如此,毕竟你们兄妹二人并没有被连坐,反倒是平步青云,一个当了宠妃,一个当了大将军,都是检举有功的奖赏。
但是这话却谁也不敢说出口,毕竟这其中牵扯到了一个人,那便是皇帝!
这话有心人听起来,倒像是在说,是皇帝给了他们更大的好处,他们才会背弃兰家。
而玉妃的话,便是说给龙椅上的有心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