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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敌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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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的清晨。
白鸽和陈星尘在华东医科大学后山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建筑群。说是后山,也不过百米的垂直高度,丛丛叠叠的树木挡住了大部分视线,白鸽带着陈星尘踩着断壁残垣,爬了许久才找到一个稍微合适的角度。
陈星尘:“毕业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
白鸽诡秘一笑:“你看,穿过这片建筑群,那边是哪里?”
陈星尘虽不清楚,但她远远的看到一个小操场,“难道是......?”
白鸽:“是师范大学啦。”
陈星尘:“果然......是夏老师的学校。”
白鸽:“嗯哼,如果沿着学校外边走,坐公交车也要半小时呢,但是从我们学校后山穿过去,走路20分钟也到啦。我们通常就会约在这里见面。对了,你随我来。”
陈星尘放下望远镜,挂在脖上,随后追着白鸽走去。约莫五分钟的路程,她们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地上。
白鸽走向草地深处,一边弯腰摸索着。陈星尘好奇的看着她,直到她仿佛找到了什么东西似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来!”
陈星尘走近发现,原来白鸽找到的是一块被杂草吞没了的大石头,宽度刚好可以作为一个歇脚的石制长椅。
白鸽:“从前的夏天,我们会来这里坐着乘凉。如今的季节,确实有些过于冰凉了。”
陈星尘:“好吧,我倒是觉得这片草地不错,可以用作试验。”
白鸽:“试验?”
陈星尘:“嗯......为了接近梁德铭,我不得不做一些准备。” 说罢,她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手木仓,递给白鸽。
白鸽:“这?这难道是......?”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星尘,再怎么说也不能做不合法的事情。
陈星尘淡淡道:“仿真的。但是我坐了一些处理。”
说罢,她又从包里取出一个金属盒子,里面装填了几颗子弹,但是白鸽发现这些子弹的弹头是玻璃制作的,还是不同的颜色。她看着陈星尘小心翼翼的取出一颗,装进枪夹,而后朝着远处草地上就是“砰”的一枪。
瞬间草坪上燃起一股白烟,并以其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白鸽下意识的捂住口鼻,她看着陈星尘走进烟雾里,消失在迷雾中。十秒钟后,浓烟散去,陈星尘像魔法师一般闪现出来。
“——没事儿的,只是遮挡视线而已,吸入不会有事。”
陈星尘一边摇头,一边看着手中的枪口,她看起来对这次试枪并不满意。
“还要加大剂量......”她低声自语。
白鸽起身,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你们化学系的学生......真的怪可怕的。”
陈星尘:“哪里。怎么会有医学生可怕......会拿......会拿自己女儿......”
——会拿自己女儿作为实验对象的。
这时,陈星尘的手机响了。
「喂,越越?」
「嗨,陈星尘,我是向小楼。」
「哦哦。」
「那个,你还在加州吗?」
「怎么了?」陈星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哎呀,你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秦越抢过电话,「小楼拿到了下学期的博士生交流名额,他在伯克利,离你应该不远,想约你见面啦。」
「啊......这样啊,我回国了已经。」
「回国了?也不跟我说?总之你能回来就太好了,在北京吗?什么时候吃饭?」
「没有,我在上海。我回来是因为洛雨......」
「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事情呢!」
——啊!
陈星尘心头一惊,她向白鸽递去一个眼神,警觉的握紧电话,「你说!」
「小楼的导师看到华东医科大学的梁德铭教授月底要举办一个学术研讨会。你猜怎么着,这个人的照片我见过,是小雨的爸爸!」
「研讨会?你把信息发我看看。」
「好,我让小楼转你。」
陈星尘把手机打开免提,她掏出背包里的电脑,摊在膝盖上迅速打开——从小楼转给她的截图可以看出来,这个研讨会规格很高,请的嘉宾人数不少,都是国内神经学领域的专家教授。研讨会的主题是:「基于神经载体的新能量元发现与试验成果探究」。
——能量元......难道是“闪烁元”?
陈星尘对医学专业知识了解甚少,只能从之前取得的资料中联想到这些。
「......1月27日,华东医科大学报告厅。」陈星尘默念了一遍关键信息。
「哎呀,我想说让小楼参会的时候帮你私下问一下梁教授呢!他肯定会知道小雨在做什么吧!到时候再让小楼给你说!」电话那边的秦越语调高昂,很兴奋的分享着自己的规划。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们。不用小楼帮我问了,我会亲自搞清楚这一切。」
「喂?喂!」
——嘟嘟,嘟嘟。
陈星尘拿起望远镜,重新瞄准了建筑群的方向,“白鸽,留给我准备的时间可能不多了。1月27号梁德铭要办研讨会,届时会是个好机会。”
进入寒冬,梁洛雨每天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甚至有时候会一觉睡上十几个小时。感知到自己身体不适,她也不怎么去院子里了。这一天祁欣从学校换了衣物回来,梁洛雨心思颇为沉重的问她,“明天是去医院的日子吧?”
祁欣:“嗯。”
梁洛雨:“好,你帮我削一下铅笔吧。”
祈欣点头回应了她,然后拿出手术刀片到一旁,帮梁洛雨一根一根削起铅笔。
梁洛雨:“要尖一些。”
祁欣:“好。我知道的,你画羽毛上的纹路,要很尖的笔头......”
梁洛雨:“谢谢你,祈欣。” 梁洛雨回到了床上,蜷着膝盖躲在被子里,默默的望着祈欣的背影,“你慢慢削吧,帮我把这一盒都削了,可好?”
祁欣:“好。你这本鸟的主题画册快画完了,每一张都那么好看。我好想拿给出版社帮你出版呢。”
梁洛雨:“......”
在祁欣看不到的方位,梁洛雨的手垂在床铺的角落里。她握着一块石子,合着祈欣削铅笔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在铁床的床脚上磨着。没有刺耳的摩擦声,可梁洛雨的心头感受到的却如笔尖刻在黑板上的噪音一样难受。
没有别的办法,她需要一个“锋利”的武器。她现在的身体太过疲弱,嗜睡且睡的很沉。今天夜里,她不能睡着,她在筹划一件危险的事。
自从她第一次偷用手术刀划破手腕妄图自尽,祈欣就严格把这房间里所有利器都看管了起来。祁欣不知道,尽管刀具都被她用保险柜锁着,梁洛雨却能用画纸的边缘一次次割开手腕。这次,梁洛雨从院落里捡了一块形状合适的石头,靠自己打磨出尖端,握在手心里能刺痛自己的神经。
入夜后,待到祁欣慢慢睡去,梁洛雨悄悄从床铺上爬起。此时,她的掌心因为太过紧张将石子攒的太紧,已经被利刃刺破,流了不少的血。
她起床的动作有些踉跄,还好没有吵醒到祈欣。
悄声绕到客厅后,梁洛雨从垃圾桶里找寻白日里的垃圾,她小心翼翼的把铅笔屑收集到面巾纸上,然后走到保险柜旁,蹲坐下来。
借着月色,她看到锁柜上的数字,微微反射着白光。她把铅笔屑吹到上面,有四个数字上沾上了灰黑色。
1、2、6、0。
十六种组合,三次机会。梁洛雨深呼吸后,按表盘的顺序尝试了一组,显示错误。
——不对,这是像是......一种日期吗?1月、2月、6月......12月,这不是祈欣的生日,也不是自己的生日......啊!2月,难道?
0、2、1、6。她一个个输入数字。
滋滋——锁柜打开了。这是祈欣第一天来到研究所,与梁洛雨见面的日子。
梁洛雨皱着眉,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却也无奈。
她拿到保险柜里的手术刀片,轻轻的把门关好。
而后她收好作案工具,擦掉密码盘数字上的印记,再拿起桌子上的两本画册,径直走到卫生间。看着自己的作品,那是一本精巧的鸟类写真,每一页的鸟儿都被她绘的栩栩如生,难怪祁欣想要帮她出版。可此时此刻的她竟没有丝毫不舍,只是一页一页的扯下来,再撕成碎片,塞到冲水马桶里,等塞到她觉得足够多了,再用水冲走。就这样,她处理掉了几年来的全部画作,面如止水。
“好了。”梁洛雨自言自语道。
如今,只剩下客厅里那副与人同高的肖像了。
梁洛雨用手术刀贴着画布的边缘,把画作小心切割下来。其实处理油画最好的方式是一把火烧掉,但她并没有火源,只能把画作切割成小块继续利用厕所的下水管道。
很快,画作里只剩下女孩头像的部分。梁洛雨在手中摊开画作,像是展开一副地图般。这画上的笔触精妙绝伦,绝对是一副上好的肖像作品,只可惜始终没有作上五官。梁洛雨望向窗外,皓白的月亮悬在夜空,时间倒是还早,手心里流的血却也还未凝固。
她踱步到窗前,借着月色,用指尖蘸着血迹,只三两下的功夫,那双记忆里永远抹不去的明亮的眼,被画家的巧手精准的描绘了出来。
“星尘.....” 梁洛雨湿润了双眼,她已经3年没有见过她的样子了。哪怕她是个画家,明明可以凭借自己的记忆为她绘一幅肖像。可她终究不能,为着不让梁德铭知晓陈星尘的存在。
她的眼泪洒在画中女孩的脸上,与血痕溶在一起,似是女孩流了血泪一般。梁洛雨慌忙去擦,却晕开了一片。她苦笑着,终于不禁亲吻了画中女孩的额头,轻生念到,“小哭包,你还记得我吗?——我要来找你了。”
等到她第二天被祁欣唤醒时,窗外太阳高悬,大抵已是中午了。
“醒了?”
“嗯。”
祁欣拿过注射器,坐在床边准备按每日惯例给她采血。
——客厅里那么大的一幅画不见了,她竟然都没察觉吗?
梁洛雨揉揉眼睛,她配合的伸出右臂,心中暗自感慨这姑娘的注意力也太过集中了。她看着针头扎进皮肤,没有任何表情的波动。
梁洛雨:“祁欣,等下去医院,你别陪我一起了。”
祁欣:“为什么?”
梁洛雨:“最近两个月我爸爸都没有给你放假,你也该休息一下。去医院检查的日子,还有别的医生在的。”
祁欣:“......我不累。哎,你自己按着点止血胶带啊。等下吃饭、吃药,然后我们就出发了。”
梁洛雨:“你,”梁洛雨顿了一声,“执意要去吗?”
她的语气忽然阴沉下来,祈欣很警觉的回头,可已经晚了。只见梁洛雨手里攥着一把手术刀,锋利的刃直直抵在祈欣的脖子上。只轻一挑,便会血脉喷张。
祁欣:“——啊!啊啊!!小雨!!!”
梁洛雨:“别动。”
祁欣:“你、你做什么!??”
梁洛雨:“你手边的绷带递给我。然后把手背过去。”
祁欣意识到了梁洛雨想做什么,可她并没有打算配合她,而是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然后尝试说服她道,“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会帮你。”
“......” 梁洛雨没有做声,并没有要回复她的意思。
祈欣:“小雨。这么久了,你还是把我当敌人吗。”
梁洛雨:“......你转过身去,不要妨碍我的计划。”
祈欣:“你不让我陪你去,不是觉得我妨碍你,你是怕伤害我。”
梁洛雨:“......”
祈欣:“我说错了吗?”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了。” 梁洛雨用空闲的一只手从祈欣手中夺过绷带,用嘴扯开,“快点转过身去。”
“——我不会配合的。你要怎么样?要刺伤我吗,尽管来。”祁欣把眼睛闭了起来,抿住嘴唇,表情十分笃定。三年的相处让她清楚的知道梁洛雨的性子,虽然嘴上强势,但是内心柔软的很,不可能做出真的伤人之事。
“......” 梁洛雨愣了两秒,显然是被祁欣说中了,她有些为难。
可也就只有两秒,梁洛雨的手缓缓从祁欣脖子处拿开。祁欣终得喘息,没等她反应过来似乎有什么不对,她急忙睁开眼,却看见那手术刀被梁洛雨对准了她自己的脖颈。
“——不要!!!” 祈欣惊呼道。
“我是不会伤害你,可我不怕伤害我自己。” 说完,梁洛雨便向自己脖子处使了些力气,皮肤被割开一个浅口,瞬间渗出一道粉红色的印子,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瘆人。
“不要,小雨,不要!!!”
祁欣藏不住眼神里的慌乱,匆忙把双手伸到梁洛雨身前,“算是我输了!你想做什么,我不干预。”
“——好,对不住了。”
梁洛雨扶着双手双脚被绷带捆住的祈欣,让她慢慢躺下在床上。而后,梁洛雨的视线再没有停留在这个倾慕自己的女孩身上一刻,她从床上下来,匆匆吃了东西后开始换衣服。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院落门口,梁洛雨认得,是来接她去医院做例行检查的车子。
梁洛雨转头看了眼镜子,像是给自己鼓气一般,沉着的深吸了一口气,她走出门去。
和门口的两个黑衣保安打过招呼后,她看到从车上下来一名女医生,帮她开好了车的后门。
“祈欣今天早上起来,身体就不大舒服,还在休息。”
副驾驶室的车窗放了下来,梁洛雨看到梁德铭坐在里面,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梁洛雨不晓得他听的是否清楚,刚想再做解释,只见女医生很着急的从身后轻推了她一下,“上车说吧。”
梁洛雨只好点了点头,随女医生一起坐在了车后座。手术刀藏在衣袖里,几支削尖了的铅笔被她塞在了裤脚下。她因为紧张,身子紧绷,可她还是感受到今天车上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总觉得身旁坐着的医生有些眼熟,但好像最近几次来接车的都不是她。其他的,她倒是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梁洛雨想了想,可能就是她自己太过于紧张了。
然而当车子从院子里驶离后,梁洛雨意识到确实不对,今天的路线与以往不同。她去医院的路线,是出门后左转再过三个红绿灯,怎么今天左转后就跟着右转了。
——梁德铭是要带她去哪里?
梁洛雨不知道,她手心里攥着刀子,她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她的计划是劫持与她同坐在后排的女医生,然后刺伤梁德铭,逼他在第二个路口把自己放下车。
可是让她未曾预料的是,车子拐了两次后,直接驶上了高速!
梁洛雨不敢贸然行事,她的计划则是在闹市区下车,那条路比邻医科大学的学生街,她细心观察过好几次,临近午休时分学生人来人往是最为安全的。混入人流后,在梁德铭找到她之前,时间足够她取完成她想做的最后一件事。
然而现在车子在高速上,她下车了也会很快被抓回来。
她不能贸然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