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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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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呸,我家娘子之前从未出现过长疹子这种事情,怎么第一次穿你家衣服就有了?医馆的大夫都瞧过了,也不是吃食引起的。那既然如此,不是这衣裳的问题还能是什么?”
黑脸男子越说越激动,眼睛一瞪出口威胁道;“还不叫你们管事的出来,不然今天这事情可不能善了,我要去报官,让官家来为我们主持公道。”
眼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黑脸男子干脆哭诉起来,“各位乡亲们,大家伙给评评理啊,这秋生馆的衣裳本就比别家要贵,打的名号不就是原料上等的苏绣吗?可我家娘子刚穿上不久就全身长了疹子,可怜见的,在家痒的抓心挠肺,现在全身都留下了印痕,现在因着此事在家寻死觅活的。”
说着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泪珠,又言语凄凄道:“我原以为不会是秋生馆,是以都没来找过,但昨日我听说,别人也有穿了他家的衣服而起疹子的,我这才来为我家娘子讨个说法。”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了他的话之后,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嘀咕起来。
在靠近大门的角落里,有个小娘子着一身华服,戴了一顶天青色帏帽,不着痕迹掐了一下身边丫鬟扶着她的手。
“就是,上个月我家表小姐亦是穿了秋生馆的衣裳,全身起了红疹子,好一番折腾才治好,这样来看,秋生馆的衣裳有问题还不是个例。”小丫鬟得到示意,忙不迭开口出声。
“是呀是呀,他们家的衣裳一般老百姓都买不起嘞。”
“以后啊,我们看还是别来这家了,那如意堂哪些不比秋生馆划得来呀?人家啊。也是正儿八经的苏绣呢。”
从那个小丫鬟开始说话,赵澄安就注意到她了,此时听着她极具有煽动性的话语,赵澄安忍不住眯了眯眼,如意堂,乃是整个会新街上秋生馆最大的竞争对手了。
两家同营苏绣,只不过在原料与针法上秋生馆更甚一筹。
秋生馆的绣娘,一应是宫里退下来的绣艺精湛的老绣娘,亦或是她们退下来之后收的关门弟子,水平极高,有擅长绣花鸟图案的、有擅长山水的、亦有擅长人物描绘的,秋生馆真真儿担得上一句:无所不工。
再者,秋生馆的原料渠道亦是独一份的。时下苏州有”家家养蚕,户户刺绣”的说法,但蚕丝中,又以桑蚕丝质量最为上乘,又名曰真丝。赵家自己在西郊有一片养蚕地,占地极为广阔,并盖了木屋以便在室内养蚕,日常以上等桑叶为料饲于蚕,由此每一批蚕丝出来皆是珍品。
而其他绣房,再难有秋生馆这样上佳的条件,这也成就了秋生馆在整个扬州,乃至整个江南的头牌名号。
一般来讲,原料是断不可能出问题的。而今日,偏偏听闻了因着穿了衣裳而起疹子的事情,且还不是个例。
前因后果一思考,赵澄安心里大概有了些数。
正当她陷入沉思之时,一道略带沧桑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各位,我是秋生馆的掌柜,今日之事我一定给诸位一个交代。只有一点,若不是属于我秋生馆的问题,我们断不能认的。做生意最讲究一个美名,还请大家不要以谣传谣。”自称掌柜的中年男人说完,和气的冲大家抱了抱拳,“请大家今日先散了吧。”
又转头看着黑脸男子,“这位公子,您说的情况我业以了解,不知可否请您楼上稍坐片刻,段某人定给您及娘子一个交代。断不会让贵夫人白白蒙受冤屈。”
黑脸男子狐疑的看一眼掌柜,点点头,大声道:“行,我就看,你们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便在小厮的带领下,与掌柜一起去了二楼。
人群渐渐散去了。
赵澄安悄无声息走到了那位着华服的小娘子身旁,一不小心撞到了她。
“哎你这是作甚?可别碰到我家小姐,这衣服碰坏了你可担待的起吗?”她旁边的丫鬟立即咋咋呼呼了起来,拦在了她家小姐面前。
好一个嚣张跋扈。
“实在是抱歉,我刚刚许是站的久了些,腿有些发软,不小心碰到了小娘子。”赵澄安面上带着歉然的笑意,声音听起来很是温柔。
“无妨。小娘子下次小心些即可”
“姐姐身上这件衣裳看着可真是有质感,能否冒昧打听一下,是何家所出?”说完,赵澄安又不好意思地一笑,“实不相瞒,我刚从外地过来苏州,小城市时兴的花样倒是与苏州不能比,身上的衣服看着是有些过时,上不得台面了。”
那年轻小娘子看了一眼赵澄安的衣裙,眼神里露出些许轻蔑,而后轻哼了一声,微微颔首,“如意堂。”
说罢便越过赵澄安,在丫鬟的搀扶下径自离开了。
“小姐,这小娘子怎的如此无礼? ”赵澄安身边的丫鬟,名唤柳絮,就是前不久第一次见赵澄安便被迷倒了的新来的丫鬟,因着做事情老实忠厚,此次出行便将她带了出来。
柳絮第一次跟着小姐出门,还不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再者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略有些嘴笨了。
“小事,咱们再进去逛逛。”
在秋生馆内随意看了看,问了问价钱以及最近的销量,赵澄安便回了客栈。自始至终也并未透露出身份来。
及至返回了客栈,赵澄安方唤来紫央。
“着人查一查,如意堂东家最近可有什么变动?另外,段掌柜的最近的行踪明天也给我一份。这些都查到了之后,便让段掌柜带着秋生馆近日的账册以及买家登记的内账,来与我汇报吧。”
行商之家,消息的门道四通八达,天下就没有钱买不回来的消息,如若有,那便是给的钱财还不够。
“是,小姐。可是段掌柜有什么问题?”紫央应了,但又忍不住疑惑,秋生堂作为赵家在苏州最大的丝绸铺子,自然也不止于做丝绸的营生,还兼具着调度赵家丝绸资源以及与苏州官场交往的门头。
自然这掌柜人选,是再重要不过。这段掌柜,便是赵澄安母亲嫁进赵府时,所陪嫁的打理嫁妆的先生。她母亲未亡故前,便亲手打理着秋生馆,后来她母亲走后,便由段荣在这任掌柜。
可以说,段掌柜是赵澄安手底下最信任的人之一。
只是……
赵澄安摇摇头头,却并未言语,有些事情她自己都没有完全确定。只吩咐人进来替她梳洗更衣。连着几日赶路,赵澄安并未休息好,舟车劳顿,她的肩颈都有些许酸涩。
沐浴完之后,便留下紫央为她按摩,松散筋骨。赵澄安半阖着眼,轻声道,“紫央,今年除夕一过,你便已经十八岁了,从小你一直站在我身后,处处妥帖待之。你可有别的想法?这一生啊,能嫁给一个心仪的男子,是多少女子们求知不得的事情。”
紫央手上的力道没变,笑说道,“小姐莫不是忘了,紫央可比您还年长三岁,怎的您还给我分享起来了?”
“紫央啊,哪也不去,就陪在小姐的身边,小姐去哪,奴婢就去哪。以后啊,紫央还要陪着小小姐和小少爷一起呢。”
赵澄安叹气,“你与段掌柜一样,都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人。罢了罢了,今日是我有感而发说的有些多了。”
又忍不住,“原本想着,晚些时候再去京城开一些铺子,可我这心里啊,不弄明白我不踏实。等这次及笄大礼之后,我便要跟父亲与哥哥说清楚,我与萧庭琰之间,不管是何种结局,总要有个了断才是。纵然最后当不成夫妻,可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还在。我到时候……”
紫央等了些许时间,没有听见赵澄安的下言,轻声唤一句小姐,并未有应答。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一看,赵澄安竟睡着了。转身将绒毯给她盖上,离开时却看见,小姐眼下的藏青色枕巾上,有一块深色。
是眼泪将其晕染。
紫央默不作声,心疼的在一旁看着她家小姐许久。
章文蓉到扬州时歇脚在往日萧庭琰住的府邸,隔壁赵府上已经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她这次来,特邀了张阁老的夫人作陪,实则请张夫人做媒人。
二人简单修整了一日后,便递了拜帖与赵旬寒,实则她们应改将拜帖递于夫人才对,万没有直接递于前院的规矩。但,赵府情况特殊,况且,章文蓉想在两日后的及笄大礼之前,便先将此事定下来。
竖日一早,章文蓉与张夫人装扮完毕,带着一众抬礼的小厮,正行至府门外,却在遇见刚下马的篪国公,风尘仆仆,脚下烈马嘶鸣。
章文蓉难掩眼中惊讶,一双美目微瞪,“国公爷如何在此?”
他不是还有差事在身吗?
“夫人,此事应该我与夫人共同出面才更为妥当,更显重视。”萧承晋眼下乌青,昼夜未停追赶而来。他这个夫人,前些日问他是否一起来参加赵澄安及笄礼,他想着以他的身份去参加不太合适,是故拒绝了。可谁知道,后日上朝时,遇见张阁老,说是章文蓉邀了阁老妇人同游江南。萧承晋这才品出来不对劲!
阁老夫人与他家夫人何时出远门同游过?
他这个夫人,可别是要去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