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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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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如果你一直不爱一个人,就不要突然爱上他,因为当你爱上他,你就会失去他。这是上天对人的惩罚。”
——张小娴《再见野鼬鼠》
可遇只是顺手拿起这本书,随便翻了翻,然后就看到这段话,这段话像一句咒语,重重砸在她心上。
这几天霍炜聪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她常常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只会等男人回家的蠢女人。这种感觉很糟糕,可更糟糕的是,尽管如此,她还是周而复始地等待。
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
“什么时候对张小娴的书产生兴趣?”小忆将饺子摆上桌,招呼她过去吃。
她走过去坐下,夹起一个饺子,咬一口,问:“那本书后来怎么样?”她想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不是真的失去了爱情。
小忆说:“女主角终于发现最爱的是男主角,到处去寻找,她找了很多地方,觉得那个人其实就在不远处,但总是找不到······”
“别说了。”她没有勇气听下去。会不会有一天霍炜聪也从她身边消失?会不会她也要天涯海角去寻觅?她的结局,会不会就是那本书的结局?她害怕是个绵长的悲哀。
“出了什么事,你和霍炜聪出了什么问题?”小忆担扰地问。
“我也不知道。”
“你们吵架了?”
她摇头。他这些天忙得她想找他吵架都找不到机会。如果不是她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在床上,而不是沙发上,她几乎要怀疑,他从未回来过。幸好还有样东西叫电话,让她每天至少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最近很忙?”小忆问。
“你怎么知道?”
“你一副遭冷落的表情。”
“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见一面比登天还难。”她想得心烦,重重地叹口气。
“他可能遇上什么难题,要体谅他。”
“他遇上困难,应该告诉我,虽然我帮不上忙,至少可以分担。”她有什么烦心事总是会告诉他,他为什么不可以?
“很多男人喜欢把烦恼藏在心里,他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
“男人都这样?崇安也把烦恼藏在心里?”
崇安?小忆微笑。
“崇安是需要安慰的人,”他的心比外表脆弱,“霍炜聪不一样,他比崇安坚强······不过,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但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脆弱。”她希望能在他需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但她怕自己做不到。
她把那本《再见野鼬鼠》借回去,压在书桌的最底层。她怕只要翻开第一页,就会忍不住看下去,她没有勇气看到结局。
她喝了一杯很浓的咖啡,强迫自己不要又在他回来之前睡着,她这次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就算他不愿意告诉她他的苦恼,至少她要他知道她在担心他。
时针指向十二点。
她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无涯际的等待,她决定去公司找他。可她赶到公司楼下,又退怯了。她害怕遇到上次的情形。
她只好在街上游荡。
走着走着,无意中踢到一只易拉罐,她忍不住一脚跺下去。可恶的家伙!没事笑得像傻瓜一样,有事也笑得像傻瓜一样,他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很烂吗?他以为她笨得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不知道她见不到他会胡思乱想吗?笨蛋!混蛋······
“你这样用力,它会痛的。”有人在她身后说。
她骂得正在兴头上,哪管别人说什么,她继续踩,继续骂,踩累了,骂够了,坐到街边的椅子上,恨恨地敌视那只扁得不能再扁的易拉罐。
“我们应该爱护环境。”那个人将易拉罐拾起来,放入垃圾筒。
可遇挑起眉看他。
“是你?”
他依旧似一支百合,一支在午夜悄然绽放的百合,在霓虹下流淌他独有的洁净。
“你不开心?”他在她旁边坐下。
“我很不开心。”她说。
“说来听听。”
说?好啊!她没头没脑地说着,想要把所有郁积在心头的委屈渲泻出来。
他平静地坐在一旁,平静地听她说完,平静地看着她,平静地对她说:“你为他做了什么?”
她像被什么蜇了一下。他并不是在指责她,他只是说出一个事实。她为他做过什么?她一直在接受他的给予,她习惯了他的宠溺,只是一点点忽视,就觉得很委屈,她觉得自己好自私。
“我们在责怪别人之前,最先问问自己做了什么。”他说。
“我应该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他轻轻一笑,“我又不是你。”
“我不知道怎样对他好。”她惆怅地说。
“书上说巨蟹座是一个不喜欢表达的星座,”他说,“你是不是巨蟹座?”
“书上也说巨蟹座喜欢照顾人。”书上写的都是骗人的。
“既然你不懂照顾别人,那就安心接受别人的照顾吧,能够让别人照顾你照顾得很开心,也不一件容易的事。”
“谢谢你!我现在舒服多了。”她由衷地说。
“很晚了,”他站起来,“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不必了,我虽然不会照顾别人,但至少还能照顾自己。”
“女孩子独自一个人不安全。”
她笑道:“既然你一片好心,我就让你开心地照顾我。”
两个人在街上慢慢地走。这天是满月,她望望月亮,又看看他。
“在想什么?”他问。
“如果你是天使,会不会是从月亮里来的?”
“月亮上面很冷。”他说。
“月亮上面很冷么?那你一定不是从月亮上面来的。”月亮那么冷,百合怎么能够绽放?
“他来找你了。”他看清楚迎面驶来的车内是霍炜聪。
“你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你。”霍炜聪明显不高兴。他回家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她手机又不带在身上,也不在小忆家,也不在梁可燃那儿,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却看见她好好地跟一个男孩子在散步。
“你找我很久了?”她有些心虚。
“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他摸摸她的手,很凉,“上车再说,小心感冒。”他对她身旁的人视若无睹,把她塞进车里。
“谢谢你!”可遇从车窗探出头,“我会努力的,再见!”
“坐好,我开车了。”霍炜聪冷冷地说。
“你在吃醋?”她笑嘻嘻地问。
“明知故问。”
“你这个样子很可爱,”她说,“不过,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笑一个……来,笑一个嘛!”她轻轻摇摇他。
“别闹!我在开车。”他低声喝止她。
她不再说话,他是应该生气的。可是,他这么对她,她觉得难受,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滚下来,她忙把脸转到一边。
“怎么了?”他看到她哭,什么不痛快都丢到了一边,把车停下,抽出纸巾替她擦眼泪。
“我本来是想去公司找你,到了公司楼下又不敢上去,后来才碰到他。”
“怎么不上去。”他温柔的问。
“我怕·······我怕会打扰你。”
“你是不是在家里等得很烦,不是叫你别等了吗?”他近来要忙的事情很多,老是抽不出时间陪她,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一定不好受,是他太大意了。
“我想你。”
“对不起!”他将她拥入怀中。
“不是,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望着他,脸上挂着泪,“你一直在纵容我,我却不懂体谅你,我觉得很愧疚。”
“愧疚好哇!”他轻笑,拭去她的泪珠,“愧疚是你的小辫子,我要一辈子抓着,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
“你不是说,除了你,没有第二个男人可以给我幸福,我怎会离开你?”她怎么舍得离开,她已经如此依恋这个怀抱。
“你知道就好。”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她赖在他怀里,不肯起来。
“什么事?”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要藏在心里,告诉我,好不好?”
“你担心我的承受能力?”他笑着问。
“我希望陪你共渡难关。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又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脆弱,那时侯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不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她会很难过。
“你已经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了我很大的鼓励。”他说。
“有吗?”她毫无印象。
“不是你把我送到医院?假如不是你,也许我已经横尸街头。”那次他输得那么彻底,他以为自己已一无是处,是她的出现,提醒他人生不是只有一种追求,她是他在逐渐陷落的旋涡中遇上的一盏灯火。
“这么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是啊!”他说,“所以我以身相许。”
他绕来绕去,就是不肯提及他的不愉快。但自从她涌起想了解他的冲动之后,那股念头越来越强烈,既然他不愿说,她只有问别人。
小睆眼中的小聪哥哥温柔、体贴,带点小狡猾。她十分清楚他最喜欢吃的食物,最喜欢的饮品,最讨厌的味道······这让可遇非常汗颜,因为她对此几乎一无所知。可显然,小睆并不了解霍炜聪这个人 。
相反,作为父亲的霍老总对儿子的生活习惯同可遇一样无知,但他对他的内心世界看得比谁都透彻。
“他在公司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困难?”可遇问。
霍老总微微一笑,说:“他提出一项新计划,风险比较大,董事会很多人反对,虽然最终通过,但实施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
“问题很大吗?”
“要看他怎么处理,”他说,“这项计划能成功,他日后做事就会方便很多。”
霍炜聪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地位原本很牢固,但发生上一次父子闹翻的事件后,支持率明显下降,很多人对他不信任。
“也就是说,如果这项计划失败,他的处境······”那时侯,她该怎样安慰他?
“你对他没有信心?”
她是对自己没信心。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可以帮到他。
“你已经很好了,”他仿佛看穿她的心事,“炜聪现在比以前稳重,没那么任性,而且细心很多,这都是因为你。”一个男人有了想要守护的人,自然就多了一份责任感,行为处事也更成熟周到。
“他不任性,是因为我比他还要任性。” 霍炜聪说过,他们是一样固执的人。他是对的。
她回去的时候,霍炜聪已经回家。
“今天不加班······你有福了,看我买了什么······”她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放在桌上。这些全是他爱吃的。
“先别忙这个,有东西给你。”
他拉她到她的房间,桌上放了一只方形的盒子,盒子上还系了缎带。
“什么东西?搞得这么隆重?”她揭开盒盖,看到是件衣服,她把衣服提起来,仔细端详:是一套长裙,样式很简单,气质很高贵。
“你知道我的尺码?”她提起来往身上比了比,“大小好像差不多,可是,这件衣服不适合我。”何况,根本没必要穿这么隆重。
“除了这些,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对我说?”他含笑靠在墙上。
“谢谢!”她看着他,声音和眼神都很温柔。
“明天有一场舞会,”他说,“你陪我去。”
“舞会?”她蹙起眉,“可不可以不去?”
“似乎有人说过要陪我共渡难关啊,看来我听错了。”
“共渡难关也可以有其他的方式嘛!”比方说,到公司陪他加班。
“以后你要经常陪我参加这类活动,你不能老做缩头乌龟,”他笑着说,“而且,你不去的话,我只有找别人作舞伴,你不介意?”
“不介意,不过······”她顿了顿,说,“我还是陪你去。我可不是吃醋,我既然说过陪你去,就陪你去,言出必行。”
“我知道你不是在吃醋。”他笑着说。
舞会与可遇预想的一样,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可遇含着矜持从容的微笑,随霍炜聪在各位先生女士间应对寒暄。一圈下来,有些吃不消。在拼图店清闲太久,她原本还能凑合的交际能力大打折扣。
“怎么?累了?” 霍炜聪看出她的倦意。
“头有点晕,”她揉揉太阳穴,“好像有些醉了。”她平时可是滴酒不沾。
他笑起来。“抿几口红酒就醉了,你真差劲!”
她不满。“我从来不喝酒的,现在,我可是拼了命地陪你,还说风凉话·····还笑,再笑我翻脸。”
“后悔了?”他笑嘻嘻地问。
她使劲点头,她真的好后悔陪他来。
“那以后你还陪不陪我?”
“尽量。”既然她是他的女朋友,既然她爱他,为了爱情,有那么多人牺牲,她做这么一点事,也不算什么。
爱得多的人总是比较吃亏的,她已经开始在吃亏了。
音乐响起,人们相继起舞。
“我在想,” 霍炜聪望着旋转的众人,“你是不是不会跳舞,所以对舞会这么抗拒?”
“谁说的?”她不服气,要拉他进舞池,“我跳给你看。”
“算了,”他站着没动,“再跳舞你晕得更厉害,刚才是我不对,别跟我计较,我们到外面走走。”
“不行!不跳给你看你会一直小瞧我。”
“不敢!不敢!知道你舞技了得,为了我一句话跟自己过不去,多划不来。”他领她去花园散步。
这晚的夜色有些黯淡,寥寥几颗星子,在天空模模糊糊地闪烁。
“那些星星都跑那儿去了,冷冷清清地。”可遇抬头望天,说。
“你很喜欢星星?”霍炜聪问。
“不是······我喜欢太阳,很灿烂不晒人的那种。”她看着他说,“就像你一样。”
“你是说,我就是你的太阳?”他握住她的手,温柔中泛着得意。
她微微一笑,不说话。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原来躲在这里卿卿我我,” 小睆找了他们老半天,终于找到,十分高兴,“走走走,我们去跳舞,可遇姐姐,我可没见过你跳舞,你跳够了,就把小聪哥哥借给我。”
“现在就可以借给你。”可遇很大方。
“我要先看你们跳”,小睆想看他们双双起舞的样子,“你们就在这里跳吧,这里听得到音乐。”
小睆满脸的期待,可遇不好意思拒绝,但这样被人眼睁睁的看着,非常别扭。
“还晕吗?”霍炜聪问。
可遇摇头。
“那么,你看着我,或者,闭上眼睛。” 霍炜聪轻轻扶上她的腰,说。
她选择看着他。
霍炜聪原本对她的技艺有些担心,走两步之后,发现她不是在吹牛,她的确跳得不错。他们越跳越顺,像两只自由自在飞旋的鸟。
这就叫比翼双飞吧!小睆在心里想。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起飞,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会不会飞上天空之后,永远舍不得下来?
这次舞会是一个开始,正如霍炜聪说的那样,可遇需要经常陪他参加这一类活动。他还是一直没有提及他的困难,但从他日渐舒展的眉头看来,他的问题应该是解决了,至少,目前是解决了。
可遇好些日子没去小忆家,猪猪待她都不如往日热情。
“没情义的小东西!”可遇又爱又恨的拧拧猪猪的耳朵。
“轻一点!”小忆把猪猪护到怀里,“不许拿我们家宝贝撒气。”
“撒什么气?”可遇往沙发上一靠,“每天好吃好喝过着流光溢彩夜夜笙歌的日子,有什么气?”
“可你不喜欢,对不对?”小忆说。
“对啊!你说得对,”她长长叹口气,“那些没完没了的聚会真是烦透了!”
“那你告诉他,你不想去。”
可遇瞄一眼小忆,说:“是你说,我对他不够好,是你说要我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女朋友,我现在努力去做,你又来打击我的积极性,你想到底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你要知道你想怎么样,如果你只是一昧顺着他,违背自己的意愿,很危险!”
“危险?是我不再爱他,还是他不再爱我?”或者,是谁都不再爱谁。世事总是变化无常。如果到最后是别离,她会不会后悔现在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