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雪落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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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在送走利希特二人后，卡珊德拉独自立在雪原中，她的红发在风雪里飘扬。
“Es ist ein Shnee gefallen, und es ist doch nit zeit. Man wirft mich mit dem Ballen, der weg ist verschneit……”
这时，她脑海中浮现出一首歌谣，她忍不住轻轻哼了起来，就像儿时，枕在母亲膝上，母亲为她哼的那样。
卡珊德拉十四岁的时候，头发编成长长的辫子，垂到脚踝。她穿翠绿色的裙子，头戴白色百合花环，在林间赤着脚奔跑。
仲夏夜时，人们点燃篝火，卡珊德拉伴随着风琴和鼓点，在星空下舞蹈。
曾经，她也有天籁的嗓音，轻快的舞步，无忧无虑的日子。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卡珊德拉不再歌唱。
她被遗弃在这荒凉的雪地里，因为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红发，是堕落的象征。
从那时起，卡珊德拉不再歌唱。
“Diese Nacht ist kalt, und der Wind der Bleast durch unser Land. ”
她像一朵坚韧的花，在这片被遗弃的地方扎根，将近一百年来，她用自己的力量守护着这里。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卡珊德拉逐渐支撑不下去了。在预言中，她不久就会死去，化作尘烟飘散。
她有预感，她的大限将至。
风渐渐平息下来，没有任何昂托盖斯的气息，卡珊德拉身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跟她一样，活了几百年的人。
两人交手，电光火石间，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双方差距悬殊。
一个的天赋，仅仅来自血脉，另一个则是手握圣器，操纵万千亡灵。
卡珊德拉，倒在雪地里，一行热泪，从她眼角滑落。当眼泪，刚滴到雪上渐开时，卡珊德拉也在一瞬间化作粉碎，宛如迸裂开的水晶。
“Es ist ein Shnee gefallen, und es ist doch nit zeit.”
【歌词大意：雪落之时，时间都停止，人们向我投掷石头，路上堆满积雪】
【今夜如此寒冷，凄凉的风，吹过我的家乡】
【幽暗峡谷，环境】
死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痛苦。
恰恰相反，那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默索克甚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就已经来到了这儿。
默索克环顾四周，打量起这片地方。
可以肯定的是，这儿肯定不是天堂。
没有圣光普照的城市，没有歌声和身着白衣的天使，除了黑暗和死寂，这儿什么也没有。
看来，他并没得到救赎，也没得到造物神的宽恕。
但，这里也绝对不是地狱。
这儿太安静了，一个人也没有，地狱理应要更加热闹些，默索克不无恶毒地想。
忽然，默索克意识到了这里是何处。
四周环绕的高峻的山脉，谷中终年不散的幽雾，这儿就是雾隐峡谷，默索克死去的地方。
只是周围的山壁还没有坍塌，散发出永恒的气息，像是太古混沌时期的山脉。这种永恒亘古的庄严，另默索克胆寒。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怀里那副十字架，
而那儿什么也没有。
这时，默索克才意识到，他现在是一具游魂了，他的肉身已经淫灭。
而他，既不属于天堂，也不属于地狱。
现在的默索克，已然跟雪地里的昂托盖斯没有任何区别了，默索克嘴角轻轻抽搐，显然，他的苦痛一阵又一阵扯过。
默索克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尽可能让自己平息下来。真是奇怪啊，已经死去的人，竟然也会喘不过气来。
默索克靠着一旁的石壁，慢慢蹲下。就在这个时候，大雾里有一个身影，正向他慢慢走近。
默索克抬头望去，那人四十岁左右年纪，一头白发，身上简单的裹着一件粗布，气质却相当的优雅出尘，鹰钩鼻，薄薄的双唇，还有一双灵性的浅灰色眼眸。
直觉告诉默索克，此人跟自己一样，都是游魂。
“我在这里等你。”那人直勾勾地注视着默索克的眼睛，“我叫帕洛尼亚。”
帕洛尼亚，这下默索克知道他是谁了。
伊戈骑士的祖先，身负诅咒的异乡人，女公爵伊琳娜的情人。默索克听过他的传说，他是一位相当伟大的人。
可他为何会在这儿？
“我在这儿的原因，和你一样。”帕洛尼亚似乎看透了默索克的想法，他无可奈何地一笑，神色悲恸。
“你也是光明神的儿子。”
默索克蹲在地上，头也没抬，黑色的刘海遮住大半张脸，从语气上来看，他应该是咬牙切齿地说的这几个字。
他猜得一点儿也不错，帕洛尼亚也微微一笑，表示赞许。这就是，光明神的儿子之间，不幸的悲剧。
“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儿来？”
“你不光会来这儿，还会回去，这就是命运，就好像我在这里等你，这是我的命运。”
帕洛尼亚的回答，每个字都很简练，但却每句话，又那样耐人寻味。
几百年的沉淀，他拥有深不可测的智慧，默索克低头，旋转手上的戒指，琢磨他那些玄妙的话语。
“不，我想我不会再回去了。”
默索克思考一会儿后，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向远方，似乎在对空气说话。
的确，他不甘心成为孤魂野鬼，但，这也不代表他情愿回到凡世去。
闭上眼，默索克仍能回忆起那些折磨他的噩梦。那些在火海中的少女，那些在战争中拖着残破躯体的人们，那些哭喊，呼救，忏悔……
……世间全是混乱，痛苦，悔恨，欺诈……
人们蚕食自己的同胞，最终也被黑暗一点点蚕食。
人类卑鄙，龌龊，下流，无耻……有时候，他们因一己私欲而犯下的恶行，令创造他们的造物神都愤怒恐惧。
不，造物神根本不了解，他创造出来些什么，他也不懂该如何加以约束，他所做的，只有施加诅咒。
神惩罚人类，又令人带他们脱离，然后继续惩戒……这种无聊的循环究竟为了什么，为了折磨那些善良无私的人吗？
不，世间根本没有救世主，没有诺亚，人们注定在混乱和苦痛间灭亡。
不过，默索克不在乎；毕竟，他已经被人们抛弃，被造物神抛弃了。
“为什么，默索克，为什么？”
帕洛尼亚，紧紧盯着默索克的眼睛，追问到。
“我累极了，帕洛尼亚，死亡是一种很好的解脱。”默索克扭过头，不敢直视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我现在自由了。”
“黑暗会吞噬整片大陆，只有你才能拯救。”
“任他吞噬吧，我不在乎！如果灭亡是人类的命运的话，那也是咎由自取，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默索克说着，双手捂住脸，感到无法喘息。他不明白，一颗死去的心，为什么会那样沉重，还会那样隐隐作痛。
过了好一会儿，帕洛尼亚才缓缓开口，他冷静地反驳道：
“这不是真的，默索克，像我们这样了解黑暗的人，都渴望光明，你会回去，这是你的命运。”
接着，帕洛尼亚揭开布衣，本该是心脏的地方，一片空荡荡。透过这个狰狞的血洞，依稀能看到深处阴森的白骨。
传说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根据指引，来到这个峡谷。
在这里，帕洛尼亚救了一只缠绕在藤蔓间的鹰。
没想到，得救后，鹰竟然开口说话。
她请求帕洛尼亚能施予她他的心脏，救治她命在旦夕的孩子们。这听上去，是一个相当过分的请求。
帕洛尼亚听后，二话没说，剜出自己的心，献给了这只鹰。
默索克听完这个故事，只有沉默，二人相对无言。直到远方，传来呼唤，似乎有什么人在用通灵的法术，召唤默索克。
默索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会回应的，帕洛尼亚心里很清楚，迟早会回应的。
终于，默索克抬起头，向远方望去。
召魂阵从故乡传来，桑尼亚的高塔上，有一位故人在将他召唤。
“有时候，我对神，对人们还抱有幻想，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对自己，比他们还要更失望……”
默索克看着远方喃喃自语。
默索克站起身，峡谷中的大雾渐渐散去，帕洛尼亚也消失不见，默索克跟着地上的乌鸦羽毛，走出了峡谷。
他刚走出来，就迎面碰上了清晨的阳光。微风拂过草地，远处是悠哉游哉的鹿，以及啃草的兔子们。
对面的山岗上，挂着温柔的红色太阳。
默索克回过头，峡谷又变成了一片废墟，这本来就是一片幻境，帕洛你亚弥留而制造的幻境。
默索克有些恍惚，关于命运这个词，他更加的渺茫了。
他看着眼前这片人间仙境发愣。
或许，是下过一场雨的缘故，废墟上新铺了一层浅绿色的草，夹杂鹅黄，粉白，紫色的小花。
或许，不是雨，而是毁灭之子死去的缘故。默索克这样想。
“默索克，默索克——你听得到我在呼唤你吗？”
耳边传来拉贝的声音，这打断了他的沉思，她听起来相当严肃，与往日截然不同。
“是的，我听见了，你怎么会光明精灵的法术？”默索克回答到。
“这不重要，默索克！”拉贝急切地打断默索克的话，“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就在刚刚我感知到，卡珊德拉去世了！”
“什么？”默索克难以置信地反问。
“真的！”拉贝的声音相当哀恸，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默索克，我们需要你回来！没有了卡珊德拉，遗失之国距离毁灭就不远了，真不敢想象，如果诺恩出什么意外的话……”
拉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逐渐哽咽。即使惊慌失措，她仍尽量保持理智。
默索克没有回应，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现在只是一具游魂，即使回去，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 但他脑海中浮现出卡珊德拉的脸庞，回想起她最后说的话，默索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不该走得那么决绝。
“我想有一天，我会明白。”
默索克转过身，戴上斗篷的帽子，转身，消失在黎明的光辉中。就像，万千游魂一样，隐身在光芒里。
乌鸦的羽毛从空中飘落，好像雪轻轻落地时那样，安静无声。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雪落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