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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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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说不是的,但其实我很清楚,他的推测一点都没有错,甚至更严重,他所精心维持的,苦心经营的形象会瞬间崩塌,甚至还不如之前的孤儿身份,这年头战争频频,孤儿的身份一点都不显眼。
但如果知道他父亲是个麻瓜,或者说,知道他身上的光环没有那么唬人,恐怕他要么被无视,要么被欺负,我知道一个不受保护的学生在霍格沃茨的生活有多么艰难,我真的该为这件事负责。
“我曾经帮过你,替你说过好话,现在轮到我了,而你不愿意帮我……你觉得有个更加亲密、处境一致的同伴了吗?”他认真地看着我。
哦,梅林,我有时候真是讨厌他有张如此能蛊惑人的英俊脸蛋。
“我回去找点消除几天记忆的药水,投放到他们的井水里,或许能帮助到你。”
不知不觉,我开始跟着他的思路走,怎样才能让所有事情回到原点。
“那么剩下来,需要解决的只有我的舅舅了,我带你去看看吧。”他轻柔地说,我敢肯定,见到的情况要比他说的更严重一百倍,他简直像是在等待我掉入陷阱的狐狸,迫不及待要看我怎么继续帮助他,他看起来有点像缩小版的小里德尔——他的父亲,但是他比父亲更要冷静,哪怕我觉得他还是随时都会爆炸的样子。
我把手伸进了口袋,把自己想说的话记下来,纸条在我走路时撕下来,然后被我不经意地扔到了地上,它便自动爬起来,往里德尔宅移动。
我在纸条上写着:汤姆的亲祖母,你想怎么对待一个无辜的孩子呢。ps:我们去看望他的舅舅了。
我转头,一个矮小的人影在窗台边闪过,哦,我们刚才就在楼下说话,晕倒的老妇人肯定是假装的,她听到了我们的争执。
我觉得她会是个智慧的人。
我看见了一个破屋子,就像他说的,快要坍塌的破屋子,像个洞穴,周围爬满了藤蔓,门上钉着一条风干的蛇的尸体,简直在警告闯入者死的信息。我们推开门,一个男人躺在垃圾一样的家具上呼呼大睡,他的头发、髯须都纠结在一起,结了厚厚的污垢,衣服和身体都看不出原本色。我真不敢相信一个巫师把自己过得这么困难,好像真的除了地面干净,没有什么苍蝇蟑螂老鼠,就没有值得称赞的地方,没人会喜欢呆在这样一个兽类般的洞穴住址里生活。
这里的一切都让人奇怪,汤姆叫醒了他,于是我得以有幸看到一个疯狂的黑巫师的生动形象,他用最污秽的词汇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找自己的魔杖,似乎随时想要杀死我们,我扭头看汤姆,汤姆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就像看一团垃圾。
这个男人太奇怪了,我点亮了煤油灯,哦,他不是个正常的人,正常的人不会有一对无法聚焦而向两边分开的眼珠子,他看得到人吗,我不禁怀疑。
他开始大骂汤姆那个不知羞耻、放浪的母亲,害他成为了笑话,更恨她走了后他们没人照顾,父亲被活生生饿死的惨状,还盗走了家里的祖传宝物。然后他看见了我,觉得我好欺负,冲过来,想要挥拳头打到我,我下意识伸出魔杖,他击飞了出去。
现在轮到汤姆惊讶了,然后勃然大怒,也跟着一起冲过来。
“愚蠢,不可救药,你在干什么!”
“我没想攻击他,是他先动手的!”我回吼,哪怕我一直被人无视排挤,也从来没人真的朝我动手,我刚才简直吓傻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瞧瞧你!”他气得发抖,“你看看你拿的什么!?”
我低头,发现自己手里的二手魔杖已经变成了我熟悉质地的魔杖,哦,这是我自己的。
我自己的。
啪的一声。外面传来了抱怨的声音,我们俩还在面面相觑,两个巫师推开门,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巫师说:“我就知道这里除了事情还是事情,现在轮到未成年巫师在这里使用魔法了,冈特已经不满足用自己的魔杖去捉弄麻瓜了吗?”
他停下说话,愣神地看着我,然后,他身边的普罗恩也十分惊讶我的出现。
按理说,有成年巫师居住的地方,未成年巫师使用魔法是无法被查出来的。但偏偏这么不凑巧,我的霉运还没结束。
我转过头在脸上抹了一把药水,崩溃地大哭起来,一头撞进了汤姆的怀抱中。
反正,最后我没有被关进监狱——真是可喜可贺。
这件事情以寻亲开始,反被攻击而奋力反抗的结局落幕,在我哭得死去活来,还不忘用未成年巫师管理条例来为自己辩解,且在普罗恩的周旋下,魔法部最后对我只做了警告处分。我非常痛苦地询问这是否对我未来进入魔法部有影响时,普罗恩很难当场给我答复,我就知道这件事该悬了。
虽然后面发生了更不好的事情,以至于没必要为职业而操心,我当时是真的很痛苦,很长时间都觉得我被诅咒了,以至于昏头昏暗脑作出诸多那一天发生的所有我不会做的事情。
这里面,恐怕唯一欣慰的要数汤姆了,他陪我解决了魔法部的审问,带我回到里德尔坐落在高坡上的别墅中,得到了老妇人殷勤而充满了热切的款待和欢迎,汤姆得到了迟来的亲情,哪怕两个男主人都非常惧怕、恨不得没见过汤姆,但是在老妇人的镇压下,还是僵硬着脸,陪我们整整吃了两天的丰盛宴席。
至于汤姆像是被放上展览台,被所有村民都热情观看时,我想哪怕他心里非常窘迫,恐怕也得到了一个完美的结局了吧。
他的祖母在他极力决定离开前,给了他整整一万英镑用来弥补这些年对他的亏空,并许诺以后的生活费和学业费用都由她来包揽,作为郡内有名的富人,他们不会亏损里德尔的后代。
汤姆几乎是相当于众星捧月般地被送走。
他的祖母终于在空隙处单独找我说话,并给了我一张支票,她说:“他的母亲真的很早就死了吗,我是说,我们是不是得去看看她的墓?”
“我可以帮你们问问汤姆——”
汤姆的名字和小里德尔一样,我猜测村里的人称呼汤姆为小小里德尔,或者三代里德尔。
“不,不用,”她指着那张支票,有一千英镑,“这是给你的,感谢你对汤姆做的一切,我明白,我都明白,你是个好孩子。”
她没有再说什么,这个在村民口碑里很差劲的女人简直不像话题中的人物一样,她拍拍我的肩膀,几乎老态龙钟地蹒跚回去,什么话也没说,但我好像什么又都明白了。
我可不想收下这笔钱,也不想为此成为汤姆的保姆,所以我把钱直接弄到古灵阁,然后把所有的钱都花掉,送了他一把当时最昂贵的扫帚。
嗯,我当时有点小阴暗的心思。
我在早餐的时候让一只最大、最威武的猫头鹰送过去,众目睽睽之下,汤姆有些茫然地拿到扫帚礼物的时候,斯莱特林的魁地奇队长简直要把人都贴在他身上,一刻也不能离开的模样,我扭头,安静如鸡地享用着早餐。这下,汤姆起码有一个月不能有空了。
事情也朝着我的方向发展,还不到两个星期,他就被缠得不行,用扫帚绕了场地一圈,直接被队长纳入了魁地奇队伍中,那一年的三个学院都如临大敌,没人不相信一个品学兼优的汤姆不会在运动上大放光彩,我都悄咪咪地去参观了一下,为自己的学院抹了一把眼泪。
接下来的两年内斯莱特林一骑绝尘,比赛毫无悬念,问题是汤姆还要承担监督生的职责,兼顾学业,他简直要忙到脚都要飞起来了,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我一头扎入学习之中,全天窝在图书馆里,就这样拼命学习也没能打败汤姆,成为年级第一。
哦,我的魔药真的要让我绝望。
既然要把入职魔法部的事情缓一缓,哪怕普罗恩向我保证没有问题,但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和对英国腐朽冗杂的官僚制度所研究,我敢肯定我的树敌会让我一定因为这件事情而败落,我恐怕不能得到心仪的岗位。
再加上我的父亲开始逼迫我做出选择,我原本对布莱登的感觉就可有可无,他不算父亲眼里的好选择,但未来似乎还算可期,并且,他至少是个纯血。
纯血,纯血,纯血……我真是恨透了这个词汇,哪怕他比父亲给我找的四十多岁的鳏夫要好不少不是吗。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我的母亲去世了。
她在战争期间过得不好,在我将她托付给一个寡居的女人后,她也并没有过得如何舒心,她似乎受不了魔法,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所以别人每一次对她的照顾,对她而言都是折磨,她简直心力憔悴,无法坚持,还是在来年的冬天离开了我,我在得知消息时,她已经在弥留之际,准备随时长眠。
我去向院长请假,准备离开的时候碰到了刚训练完的汤姆,他似乎察觉到不对劲,我们此刻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他还是追上来,不依不饶地问我,他知道我一直在破釜酒吧打工的秘密,我在想,我也知道他想隐瞒的过去,所以我决定告诉他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他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请假。
教授拉住我,偷偷问我是否需要让布莱登陪伴,我惊讶的样子落在他眼里,他看我的样子,像是要指责,又带着同情,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拍拍汤姆的肩膀,然后和我温和地说:“你总得认清自我,要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汤姆和我说:“他以为我们是一对,没错,他以为你劈腿了。”
然后他说:“布莱登知道你的身世,但我敢打赌,他绝不会和你在一起多久。”
他像是饱含同情,又像是在怂恿:“你确定不问问他的意思吗,在你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我被激怒了,他像是在说我的脑子不好后,眼睛也出了问题,选人总是出岔子。
我立刻找到了布莱登,告诉他关于我麻瓜妈妈要死了,要去送她一程,问他是不是陪我去一趟圣芒戈。
他看起来非常惊慌,是的,措手不及的惊慌,他说他没有准备,但是很替我感到惋惜。其实我和他一样,我们俩虽然谈恋爱,但是远不比第一段恋情带给我的美好。我们俩就像互相协助,还算融洽的同事,没有亲昵的行为,他也不想吻我,我也懒得敷衍。
我找上他也不过是为了堵上我父亲的嘴,向他证明我并非他随意操纵。
我们是众人眼里比较般配的一对,都是好学生,但是又因为忙于学业,彼此只会在图书馆碰面的机会更多,加上他今年要毕业了,他要忙最重要的考试。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但是汤姆却紧紧跟着我,陪着我来到圣芒戈。
哎,真想甩掉他。
我其实只想一个人静静地送她离开,但是我没想到,还有很多杂事在纷扰着我,打乱我的思绪,阻碍我去可怜的记忆里寻找更多关于伊莎贝尔的回忆。
汤姆替我缴费,询问病房的位置,和治疗师交谈病人情况,然后安慰照顾我母亲的女巫师,将她安置好,我则一个人站在门口,盯着里面的瘦骨嶙峋的女人,好像她已经死了,只有呼吸还证明着她苟延残喘着地活着。
我好像意识到,死亡也不让人安息,一个人的死亡也需要各种事情牵绊,真是苦恼。
汤姆终于过来,能够静静地陪着我,直到治疗师过来催促,他于是按住我的肩膀,将我带入病房之内。后面我才了解到,伊莎贝尔在三分钟之内就断气了,我走进去的时候,治疗师没有再给她续命,那是她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三分钟,她没有给我任何的遗言,也没有认出我,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我。
她盯着天花板,最后一下呼吸过后,松软在病床上,被宣布了死亡。
汤姆和治疗师招手,于是给我们留下了默哀的时间。
我讲了一些话,或者很多。
我以为我能很平常的目送她离开,就算布莱登遗憾表示自己没法过来,或者他愿意找来他的长辈过来帮助我,我也婉言拒绝,我以为我一个人能做得到,但事实上,我不知道我做不到。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遗容,在想,就这么死了?
死了?
是否她其实更想见见她远在军队的弟弟,或者曾经和她短暂浪漫恩爱的丈夫,或者她更希望看到四岁时候的我,我不知道,我也没有机会去问她了。
我根本哭不出来,但是我知道我自己很难过。
我说:“我是个混血。”
汤姆转过头看我。
然后我告诉了她的一生,因为我不想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伊莎贝尔的短暂一生,那太可悲了,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我在今天才有叙述的冲动,我并非是个多话的人。
“她的祖上是个王室家族里的仆人,法国革命之后,她的祖上抢走了王宫里的珠宝,私藏起来,打算等风平浪静的时候销赃卖掉,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或者没有胆量,直到我母亲偷偷戴上珠宝,穿上租来的裙子,混入了一个高档的夜宴。我爸妈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以为她是个有地位的小姐,她那时想要勾搭成为一个有钱人的情人,自然看不上我父亲,但是我父亲像是热烈爱上她,用了点迷情剂把人弄到手。”
“他们就这样一直生活了五年,后来有一天,药断了,我妈妈清醒了过来。”
“她发脾气了,崩溃了,逃走了?”汤姆像是来了兴趣,低声问道。
“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是我敢肯定,她从我平时露出的奇怪举措知道了点什么,她的胆子非常大,很包容我的不寻常,认为我父亲还在迷恋她,哪怕他知道她身上的珠宝首饰都是假的,他也要她。所以她趁着没钱之前变卖了所有的一切,带着我去投奔了父亲。”
汤姆露出了了然的表情:“那可真是不幸。”
“没错,他是个挺懦弱的人,哪怕疯狂一时,和一个麻瓜结合是他一生最勇敢的事情,但是在家族的地盘里,他根本不会保护一个不害怕巫师的麻瓜女人。他搅乱了我母亲的记忆,狠心将她抛弃,后来把自己的生活也给搞乱,好像他避免见到我,就能避免为此羞愧一样。”
“他知道你母亲的去世吗?”
我摇摇头:“他现在不是我记忆中的父亲了,他的堕落和自我放纵已经使得他面目全非,我怀疑他是个酒瓶成精,而不是我的父亲。”
“我不会告诉他关于母亲的死,也不会告诉他我曾在一年级就找到了这个可怜的女人,我没有用他的一分钱,所以我的母亲后来的日子也跟他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这就是你打工的原因?”
“哦,原先可不是,后来是了。”
“那他可真可怜。”他说。
我耸肩,他才不是呢,他喝酒的时候大醉酩酊或者载歌载舞,赌博的时候耳红面赤到激动狂热,找钱的时候手脚灵活,嗅觉敏锐。他快活着呢,反正他的家族不会放弃他,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然后接济一下,他住着大房子,有人照顾,他才不可怜呢。
“我不奢求他的忏悔和弥补,他在我眼里,他其实就和路过的行人一样,和骤变的英国天气一样,或许会让人提及,但是,他从不会在别人的心上多留片刻。我并不觉得他能得到宽恕,我有时候挺恨他,但是我觉得我没必要为此耗费精力和时间,他已经得到了惩罚,我会毕业后远离他,跑得远远的,他不在乎更好,我也不在乎他关心不关心我。也许你会说我没心没肺,但是我觉得有时候,人需要果断点,有些人不值得,有些人值得。我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以为你会替你母亲报仇。”
“报仇?她生前可以接纳他,哪怕迷情剂的作用完全消失后,她也没有改变前往伦敦的打算,她告诉我人生之中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光是靠爱情才在一起,那才是可笑的呢,当时我父亲英俊高大,体贴人,爱护她,她早就反而爱上了他呢,我觉得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选择错了而已,但是人生就是这样,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点代价不是吗?”
他沉默了很久。
“那你呢?”他说。
“什么?”
“你无所谓,所以你以后会和布莱登在一起,哪怕你们没有爱情,你们也会结婚生子,然后庸庸碌碌地度过这一生吗?”
“或许吧。”
“你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主见。”
“我有。”
“那就告诉我,你打算和他在一起。”
“有没有人说你的掌控欲很强,我们之间,好像没有关系亲密到互相展望未来吧。”
“你送了我一把扫帚,难道不是对我有点意思吗?”
“……那是你祖母给我的钱,我全部还给你而已。”
他愣住了。
“不过你说的对,布莱登似乎并不适合我,”我开始重视我的恋爱关系,第一段恋爱经历是因为那个男孩很可爱,很纯洁,我不忍心拒绝而已,而他被我骗了。第二段恋情是因为我被父亲打算草草嫁掉我而选择的,他就是我的童年玩伴,他的家族和视他为囊中之物的赫拉利斯让我们彼此都精疲力尽,我们大吵一架,就此分道扬镳。第三段恋情仿佛水到渠成,布莱登聪明、能干,有时候就像另一个汤姆,举止绅士,温柔,同时又很理智。
但是,我记忆中的汤姆不会来这里陪我,不会帮我忙前忙后,更不会站在这里,询问我对死亡的看法和对未来家庭的假设。
“我曾经想和你在一起。”我突然说。
这句话让他微微吃惊,他好像并没有预料我会这么说,我平静地说:“你告诉我的,你当时想和我做志同道合的朋友,和我一起研究深奥的魔法,探究伟大的事业,你还表示那些犯了花痴的女孩子们简直像苍蝇一样,让你不堪其扰。”
汤姆看着我,艰难地说:“你的记忆变得很好了。”
“没有,”我没有再看他,“我只是把你的话记在了日记本上,反复翻阅,经常揣摩。经过观察,我发现你的话是对的,我不能让一段恋情破坏了我们合作和交际。太尴尬了,哪怕我不觉得尴尬,你肯定也不会再和我合作了,你讨厌丢掉脑子的人。我还想通过你帮我求得斯莱特林院长的一份推荐信。”
“所以你不想在英国继续待着了,因为你的母亲已经去世,这里也没什么你好留念的。”
“不能这么说,我从小在这里长大。”
“撒谎,你从小就看起来不喜欢这里,你甚至都不喜欢霍格沃茨。”
这下轮到我惊讶了,汤姆好像能随时安抚自己的情绪,变回我认识的那个人了,他非常坦然又冷静:“你想去哪里,你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你又不依赖你的父亲,你可以很好照顾自己,但是你对我所说的伟大事业并不感兴趣,你简直就像个隐士,你还有在意的事情吗?”
我想了想,我说:“我决定暑假的时候去一趟南斯拉夫。”
汤姆看起来很迷惑:“那是哪里?”
“哦,终于有你不知道的地方了,”我轻声说,请原谅我在母亲的病床前如此不和礼节地调侃,我并不为她感到伤心,相反,我觉得她过得太痛苦了,现在才是她解脱的时刻,又或许我真的没心没肺,我开始露出笑容,发自内心的。
“我想去战场找我的舅舅。”
他沉默地看着我,仿佛我就是一个怪异又令人难以捉摸,不可理喻的存在。
“你会和布莱登分手的。”他没有任何评价,而是在最后暂定截铁地为我的第三段恋爱关系下了结论。
我通过魔法部的熟人去了解最近麻瓜世界的行情,现在到处都乱得很,原本出国的许可资格也成为一张废纸,我很快得到了一张随便我世界到处跑的证明。当然,还包括麻瓜政府的凭证,作为现在不断缩小殖民地的国家,在某种程度上,仍然占领着霸权的地位,我看着我新鲜出炉的身份证,联想到最近普罗恩正在捣鼓的巫师和麻瓜政府户籍问题,陷入了一种沉思。
汤姆在我身边说:“好了,我们该去哪里?”
没错,这个狡猾的男生同样给普罗恩寄去了信件,得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出国证明,反正他是打算赖上我了。为此,他不得不摆平那个百般纠缠他的祖母,告诉她实话,并得到了一战退伍伤员——园丁的宝贵意见和一把民间使用的猎枪和五匣子弹。
“她恨不得我死在战场。”汤姆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哦,这下我真的摆脱不了他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她片刻不离我的时候,哪怕我想和我的父亲、祖父说点男人之间的话的时候,”他瞥了我一眼,“母爱可真伟大,她那么害怕,却依旧要制止我伤害她的所爱。我发现女人非常敏锐,也非常令人琢磨不透,就像你一样,你早就发现我内心了。”
“那天你简直想杀掉我一样。”
“所以我不用再隐藏了吗?”他哼了一声笑了。
“你没必要和我一起。”
“在所有人都说我现在干掉了布莱登,成为你男朋友的时候?”他有点不耐烦地说,“行了,我只是没地方去而已,学校认为我不该留校,因为我有了家,里德尔们也不想看到我,这一切拜你所赐,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在一起,你该负责我现在的处境。”
我是在救了你一命,我叹口气,认命地打开书包,拿出地图,我翻书包的时候看到远处的布莱登正用一种怒意十足的目光看着我们,仿佛在看一对绿了他的奸l夫淫ll妇,我对上他的视线,他来不及收起表情,变得扭曲又……有些可爱。
他其实没有做不对的地方。
因为我们确实不能在一起了,我告诉他分手的原因,他不能离开英国陪我去法国定居,也不能理解我打算为期几年的毕业旅行——为找我舅舅做借口——反正我在对他说谎而不是保持一贯的沉默时,我就觉得这一段有名无实的感情终将会结束。
很平静,我们的分手看起来非常自然而然,毕业,分手,就是这样。
虽然汤姆不顾四周人探究眼神地坐在我身边,很是为这一段流言添油加醋,我也得说,我们确实没有关系。所以我很疑惑该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者说如何正确保持朋友之间的距离。
你说我们没关系吧,他正大光明地无视我们之间的流言蜚语,你说我们有关系吧,我们根本就不是情侣,朋友会替人付出生命,去战场找个不知道死活的人吗?
反正我不能理解,但是我没有拒绝,我也不是个光明伟岸的人,我觉得有个帮手,我的效率会提高很多,而且他看起来太自信,太理所当然了。
事实证明我们俩都错了。
汤姆在了解我的计划第一步就整个人都傻了,他有着高超的魔法天赋,无与伦比的熬药能力,他是与生俱来的天才,甚至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巫师,但是他根本不知道除了英国以外的世界,他盯着英国的小岛屿已经沉默了半小时后,然后又看着我密密麻麻的手稿,包括计划、注意事项、意外应对方案,全部茫然无知。
“你的生活咒语都掌握了吧——”
“你是说那些给动物拔毛,给鱼剃鳞片,还是布置陷阱,制作食物和搭建帐篷,这些难道都要我们自己操作?”他尖锐地问。
“没错,我们要避开麻瓜村落和麻瓜军队,野外求生是必备的手段。”
“我们可以用魔咒来控制麻瓜照顾我们。”
”我以为你看到普罗恩告诫的提醒事项,我们只能在战区边缘,不能深入,因为魔咒强大的巫师才能平安地在爆炸和流弹中出入自由,我的目标只是找到人,确认他死活而已。“
汤姆看起来不以为然,这种狂傲让他得以在面对危险时,能够聚集不少追随者,但是也让他狠狠吃过数次亏。不仅是那个法力高强的土著大祭司,还有连抢都瞄不准的草包新兵,手无缚鸡之力的逃难麻瓜百姓,反正他变得越来越谦逊,越来越可靠,完全是因为如果他再不记得教训,他就会成为我口里的傻帽。
原本我很反感带个祖宗,后来我发现,我简直要感谢这个世界的战争,让一个原本会变成个大魔王的汤姆变成了如惊弓之鸟的疑神疑鬼,并且好几年都是无法从恐惧中走出来的人。
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受够了到处旅行,这对他毫无帮助,只会助长他对世界的讨厌,他决定回去,回到他留恋不止的学校,被他称为真正意义上的家的霍格沃茨。
他和邓布利多发生了很大的争执,哪怕快要退休的年迈校长愿意因为他的丰富履历和光荣嘉奖而破格录取,他也毅然拒绝了留校担任他非常想要的黑魔法防御课程的职位,他还连夜去拜访了一个神秘人。
回来的时候失眠了好几天。
他冲到床上,抓起我的肩膀用力摇晃。
“梅林,你不想睡就不要睡,为什么还来阻拦我。”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竟然还会赖在床上!”他就是不想让我继续睡觉,我醒了,怒气十足地看他。
“因为我等你到凌晨两点,你个混蛋,我在桌上放了安眠药,你没有吃是你的事情,我还要补觉,等会编辑来了我得和她校对需要发刊的游记——”
“别睡,嘘,听我说,”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起来很疲倦,但是他的精神状态还在亢奋中,“他是对的,他是对的,所有人都误解了他,但是我没法明确支持他。”
“哦,你想暗地里搞事。”我迷糊地说。
“没有用,”他变得咬牙切齿,“战争快要结束了,他也厌倦了,他根本就对这个巫师界感到绝望,跟随他的是一群白痴,理解他的站在他对面,反抗他,抵制他,他已经对巫师的无可救药感到绝望,他根本不想活了,他已经处理好他的身后事,决定慷慨赴死。”
“看起来他真伟大。”
“不行,”他从床上跳下去,沉重的皮靴在地板上踩来踩去,又跳回来,完全不顾床在咯吱咯吱的不堪负重,“我得想想办法,我不能让我失去这么一位强大的下属,因为跟随我的也是一群白痴,一群只会窝里斗的傻瓜、鼻涕虫,大脑还没有开发出来的滚地草,我不能失去这样聪明的人,他还是一位先知,我们就需要这样的能人!”
我翻了个身体,埋入柔软蓬松的被子里,然后下一秒被挖出来:“我需要你装满了天马行空想法的脑袋,卡罗琳,你得帮帮我!”
我睡了一会儿,又被他吵醒。
我的梅林,他恐怕要誓不罢休了。
“……唔,你……得找到他在意的亲戚,或者朋友之类的……最好有个劝得动的人生导师,嗯,比如邓布利多教授对我们的影响。”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汤姆皱了皱眉头,忽略他不想听到的名字:“他早就被家族驱逐了,他的——朋友和他反目成仇,我说过的,跟随他的人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那么没办法了。”
“卡罗琳!”
我认命地爬起来,扶额:“为什么不给他找个情人,最好那种让他放弃自杀念头的绝代佳人,想想看,我们遇到的那位放弃杀人的总督,他最后的愿望是和妻子一起安详度过晚年。”
汤姆之前还对此大吐口水,认为他根本就是个懦弱之人,但是这一次他仔细地想了想,摇摇头:“他只想和他的恋人一起站在世界的巅峰,和他分享权力宝座,他不会甘于享受普通人的生活,再者,他的恋人也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哦,不,别跟我说没办法了,我知道你一定有主意!说出来,说出来我就让你睡觉!”
“他们还在相爱?”
“没错,为此双方都很痛苦,虽然我不能理解,但是我就是发现了,我们见过那么多爱情,我敢肯定他们还藕断丝连——哪怕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们的确还在乎对方,关注对方,就像我在乎你一样。”
“嗯……或者想办法让他们搞出个孩子来,”我迷糊地说,“一个不行,就来一对,我记得我们在非洲照顾的那对箭齿兽吗,它们一直念念不忘漂流大洋,回到故土,结果第一年生了一窝,紧接着第二年生了一窝,就再没精力去搞什么伟大事业了。”
没有人说话,我顺着快要闭合的眼睛缝隙看去,汤姆正一脸严肃地思考着我的话,开始喃喃自语:“一对男人……怎么要生出孩子呢?”
我真的不敢相信,汤姆竟然将我的鬼话付诸行动,并且得到了成功。
而这里受到波及的当事人之一,就有受到无数人爱戴的邓布利多教授。
我敢发誓,我坚决对我的邓布利多教授充满着诚挚的敬意,哪怕我年幼时期有过青春期的某些幻想,试着通过他来寻找类似形象的恋爱对象,我也从没有亵渎他的一丝可怕念头。
邓布利多教授的突然失踪着实让巫师界地震了好长时间,而他回到霍格沃茨之后,更是让报纸的发行量得到了空前的畅销。哪怕他的死对头公开宣称不为他失踪负责,没人相信,也没人敢相信。
流言风波刚刚平息,就有好事者拿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邓布利多在和三个孩子于草坪上玩耍,孩子们像他。一张是格林沃德年幼时期的儿童照片,孩子们更像他。后果很严重,整个巫师世界都为此震惊了数年不止。
邓布利多的死对头也沉默了。
报纸上在狂欢,在咆哮,在为邓布利多的悲惨遭遇痛斥格林沃德。
我简直不敢出门见人,也不敢面对我从前的老师们,八卦流言持续了多久,我就像过街老鼠一样生活了多久。我一度打算和汤姆恩断义绝,从此不相往来,我甚至不敢为找上门来的麦格教授和弗理教授开门,告知他们这里面有我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你看你做了什么,你都说我想的都是天马行空,为什么你就真的拿它当回事!你让我怎么面对邓布利多教授,我都不敢说我和你的关系,我有个给老师下药的男朋友,而且是两个死对头,他们的孩子简直和他们一模一样,我的梅林耶稣上帝!你给他们下了药,我甚至害怕明天就看到你的尸体挂在我的天花板上!”
“可是那不是天马行空,我实现了它,它就不是天马行空。”
“你还指责我的话都是鬼话连篇!”
“也不是鬼话连篇!”
“你怎么能玩弄这样两位大巫师,汤姆,你想过没有,圣徒知道了,魔法部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可就全部泡汤了。”
他露出畅快的笑容和恣意不已的傲慢:“我看谁敢,我敢打赌,格林沃德要感谢死我,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现在轮到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俩——”
汤姆用一种极其反常的欢快语气宣布:“没错,是一对!”
我那时发昏了,汤姆又怎么会暴露自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怎么自投罗网,公开承认自己把扰乱了世界不堪其扰的格林沃德都摆了一道。我哆哆嗦嗦地爬到已经成为了校长的邓布利多办公室里忏悔,他并不感到惊讶,似乎早就知道没什么人能算计到他,而算计的人选,他早就有了计较。
但是他不知道里面有我的参与,最后我们默默无语对视,他首先开口,替我打破这种令人无语的沉默——邓布利多伟大!——他表示只是希望寻找更确切的真相,当我贡献出我的一份差不多跟梦游别无二致的记忆时,我们两人都对着冥想盆再次沉默。
“所以说……”邓布利多张开手臂,支撑在盆边,摇摇头。
他自顾自地低声笑了起来,我以为他要疯了,哪怕他的前男友是个男人也没让我感到惊讶,我在旅行途中看到的还不够多吗,哪怕男巫师也可以生孩子也没让我惊讶,我非常懊悔,痛苦的是汤姆竟然不顾别人意愿,就让两个分道扬镳的曾经恋人发生这样的事故。
下药,太做作了,太卑劣了。
“抱歉,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非常,非常抱歉。”我不停地道歉,我对一个救了我不止一命的教授做了什么啊,他这是精神崩溃到极点,然后反怒而笑了吗。
哦,他无奈地笑,带着一种悲哀的笑。
“那孩子们——”
“被一个远方姨婆照顾着。”
我不会说我想亲眼看他们一眼,我没失望,没失望,我脑海里的科研探究细胞也没有疯狂叫唤。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我悄咪咪地看向他的肚子,罪过,我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
他简直是教科书版的伟大领袖,这种痛苦也能很快掩藏好,他收拾好情绪,接着把一份报纸放到了我的眼前,我眼前一黑。
“看来并不是坏事,对吗?”他含笑地说。
哦,他真的好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