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撕咬 ...
-
走廊上的水滴声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个深色的水坑,上面荡漾的水纹证明那里站着看不见的东西,源溪背靠在墙上,半合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正在歪头看他的无脸。
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铁盒子,打开,拿出来一只卷着茶叶的烟卷,咬牙叼住。
“刺啦!”一声,源溪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老式机械打火机,点燃了口中的烟卷,烟雾缭绕中,眼前的一切都带上了一些不真实。
虽然它们本就不是真实的。
对面的无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他是认命了,晃晃悠悠地朝他走来,打算给这难得的食物一个痛快。
无脸走到源溪面前,学着人类的样子在开餐前,正了正领带,可是它穿的病服上根本没有领带,所以只能晃动了两下病号服宽大,并不合身的领子。
诡异中带着滑稽。
做好餐前仪式,无脸朝它的食物伸出手来,它好像并不能控制、伪装好它人类的样子,伸出的手上每隔几秒钟便会冒出无数根如蛆虫一样,蠕动的半透明生物。
消失又出现,出现又消失,并逐渐增多。
就在它的手要碰到源溪的时候,源溪快速拔出口中被点燃的烟草卷,侧身躲过它的手,把烟草卷烫上无脸的脸上,并在无脸的尖利的惨叫声中,握住对方被短袖覆盖的位置,抬起腿狠狠地对着无脸的小腹踹了过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几乎可以说是在一瞬间完成的,从没想过食物会反抗的怪物们,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透明的水状液体洒在它们的面前。
这个食物,把无脸的主干硬生生的拽了下来。
怪物群骚动,他们愤怒地发出尖叫,审判这只胆大妄为的食物,竟然敢对主人动手,简直罪不可赦!
被踹倒在地上,并失去主干的无脸,更是愤怒地难言身上的透明蛆虫,细而短小的它们在无脸身上连成一片,应和着主体的愤怒,快速地晃动着自己的躯体。
源溪彻底惹怒了他们,但他并不在意,甚至还笑了一下,在无脸的手臂和躯体分离,听到骨肉被强行撕扯开的声音的那一刻,源溪觉得自己埋藏在身体里的抑郁,有了倾泄的出口。
哪怕会死,在这之前也要拉下来几个垫背的。
“嘀嗒!嘀嗒!”
“哗啦啦!”
无形看不到的怪物,越来越快最后呈下雨的声音,全部向源溪飞快地奔跑过来。
源溪整个人也跟疯了一般,白色的长发随意且杂乱地散落在身上,水滴也打上源溪的身体,怪物看不到手纷纷朝他抓来,他也不管不顾地用手抓挠,用腿踹,甚至用嘴去撕咬。
此刻,生死置之度外,他只想发泄自己多年压抑的情绪,和这段时间被怪物追赶当做食物的屈辱。
渐渐地源溪身上变得血肉模糊,伴随着怪物因为源溪撕咬掉,他们看不到的□□时发出的惨叫,还有怪物咬下源溪皮肉,吞食时的咀嚼音。
在这一个小小的,黑不见光的角落里,充满血腥和怪物身上混杂的异香和腥臭的味道。
要是这群怪物能看出来形态,任谁来,这里大抵都是一场让人恐惧万分,难以忘怀的噩梦。
因惊鸿就是在这个时候找来的,他原本是想等半个小时过后,铃铛响起,再来找源溪。
可时间一点一点走过,早已过了半个小时,铃铛却依旧没有响起时,因惊鸿就知道,源溪这边出事了。
他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找过来,在进入这层电梯打开时,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顺着声音找到这里,看到就是一副互相撕咬的画面。
因惊鸿拿起之前带过来的灭火器,朝源溪和怪物的方向打开,白色的粉末从里面喷涌而出,这群怪物像是碰到了硫酸一般,惨叫连连,因惊鸿冲进去,想趁着现在把源溪带出去。
可他却没能拉动这个已经全身是伤的人,他看向源溪,目光疑惑,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不走。
空气还在飞着灭火器中的粉末,源溪跟看不到一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越笑越夸张,到最后竟笑得直不起腰来。
源溪现在的样子着实不算好看,白色的毛发早就沾染上了他身上的血,又落了一层白色粉末,脸上脏兮兮的血泪并存。
这群怪物撕扯时,才不管哪块是肉,哪块是衣料,反正对他们来说都能吃,故而身上的病服和皮肉一样,东少一块西少一块,本就狰狞可怖再混杂上被血染红的白色粉末,看起来倒是比鬼还要吓人。
因惊鸿一时间还以为他找错了,一脸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在以前看古籍时,一直无法明白为什么有些种族延续千百年,却一直无法脱离原始,现在我知道了。”源溪直起身子,抬起脏兮兮的手撸了一把头发,一双乍看没有瞳孔的眼睛,彻底睁开,没了以往半合时的懒散也不见瞪圆时的傻气。
这双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隐隐透出来的浅蓝色更是冷得吓人,可他的唇角却又张扬地向上,一张脸仿若被上下割裂开来,一半是这些年被压抑出来的淡漠,一半是丧失理智的疯狂。
“因为当人一旦不把自己当成人后,便是狂欢,”源溪对着因惊鸿歪头笑了一下,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无事牌小心翼翼地落上一个吻,轻声温柔地说道,“你们不要看啊。”
随后他把目光落在地上哀嚎,因为裹上干粉而能看出形状的东西上,目光狠戾地拽起一个,狠狠地朝墙面砸去,一下,两下……直到怪物再也不能动弹,他才松手。
然后又拿起了另外一个,继续往上砸,然后扔下,再换,以此重复。
目睹他这一变化的因惊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他走到源溪身旁,搭上对方已经露出骨头的胳膊和手,不忍地安慰道:“都过去了,源溪都过去了,别怕。”
“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因惊鸿这一声别怕,让他跟遥远的记忆重叠,理智也重新回笼,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他保持着手里拎着怪物的动作,无声呜咽起来。
从开始他就不需要什么滔天的富贵,源溪只想在父母的陪伴下,像个普通人一样成长起来,然后为自己的理想终身奋斗。
“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源溪喃喃道。
从进入精神病院开始,这一切就都将与他无缘。
“叮铃铃!”
没等源溪彻底整理好情绪,迟来的铃铛声再次响起,他的眼前一阵眩晕,再次出现在能看到月光的窗户下,而身边的因惊鸿并没有跟来。
这样也好,源溪心想,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刚刚当着比他小那么多的少年跟前,哭成那样,源溪多少是有些无法接受。
他整理好心情环顾四周,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几层,但看每个病房上面的铁门就知道,这里面的绝对不是一般的精神病。
源溪走到一扇铁门前,顺着上面的栏杆望进去,病房里只有一张床,而病床上焊接着固定带。
看来这里住着的,应该都是一些具有危险或者自残倾向的病人,这一点在源溪在护士站看到束缚带后更加确定。
“晚上不睡觉,谁让你跑出来的?”
源溪的身后响起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他猛地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照不进月光的角落里,站着一位穿着病号服的,拄拐老奶奶。
老奶奶眼睛上像是覆盖了一层膜,混浊的厉害,她可能是看不到,伸出手和拐杖一点一点地探着路,向源溪所在的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