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霖枫

2、02

　　一晃数年，智恒依旧扫著落叶，依旧看著师兄弟们挥汗练武，依旧漫不经心的驱赶著身边那些美豔动人的魂魄。
　　智恒说：“你为何苦苦纠缠？倘若轮回不是好事？”
　　那魂魄勾人一笑，软软的说：“轮回是好，只是数年後又变魂魄还不如现在逍遥。”
　　“何苦？你做过人，你该明了做人的好处。”智恒苦口婆心。
　　那魂魄依旧笑的动人，只是芊芊五指变成利爪，“人？呵呵，小师父，我没做过人，也不明白做人有什麽好处，我知道做人多烦恼，小和尚，不如……”
　　话音未断，那女子便消失不见，智恒回头，只见智无静静的站在那边，双眼望著纷纷落叶，发丝於风中飞扬。
　　“师弟？”智恒唤道。
　　“师兄，为何你和旁人不同？”智无轻抚树枝，淡然的神情，那模样让智恒想起曾经在书中见过的神女，即便智无是男性。
　　智恒一瞬间的失神，回神之後却见智无凑到了智恒的面前，仅仅一寸之距。
　　“啊？和旁人不同？自小我便是这样吧。”智恒落寞的叹道。
　　智无只是摇摇头，“不同，旁人会杀妖除魔。”这杀妖除魔是智无从那些所谓除魔为道的人口中听来得，在那千年间总有人打著这样的口号来见它。
　　“佛门弟子怎可满口杀字呢。”智恒眼中一片清澈，似有错觉，智恒突然从智无的身上感受到杀气。
　　“佛门弟子就不会杀？师兄，那为什麽佛却会杀？”懵懂的眼神，让智恒忆起了他拜师的那一刻。
　　“佛何曾杀过？”智恒不解，就连那曾大闹天宫的魔头，佛也只是让其被压五百年。
　　智无望著天际，墨绿色的眼中始终清冷一片：“佛杀了齐天大圣。”
　　“杀了谁？”智恒惊愕，那堂堂斗战胜佛不还是端坐云端。
　　“齐天大圣。”智无说得坚定，像是亲眼瞧见一般。
　　“佛杀了齐天大圣的心，独留那斗战胜佛的身躯有何用。”解释的人是净空，不知从何方出现的净空。
　　智恒更加迷糊，为什麽智无和师父所说的话他都不明白呢？
　　净空却将目光扫向智无，原先懒散的目光变得锐利。
　　“智无，为何你会去後山？你忘了我说的话？”
　　“师父，後山的花是你烧尽的？”智无的眼中有著智恒不明白的东西，深沈的，那片墨绿色如同无尽的河水。
　　“是，也不是，烧光它们的是你非我。”净空依旧的心不在焉。
　　智恒更加的迷糊，那後山除了坟头，哪来得花？
　　“有花。”净空像是看见了智恒心中所想：“还是满山红花，鲜红似火，只是有花无叶，有叶无花。”最後那句话是说给智无听得。
　　杀气漫天的扑向净空，智恒头一次感觉到如此强大的杀气，却又在转眼消失的一干二净，独留空空的清风，寂寞的清风。
　　“难道当真是因为我？”智无越过智恒望向远方，只是不知哪里有什麽。
　　净空笑著看著茫然的智无，嘲讽的笑容。净空拉著智恒的手离开，留下智无一人迎对寂寞。

　　“主持！主持！不好了。”向来宁静的早餐时间被急促的叫声打断，智恒好奇的抬头望向远离他主持，他的师叔净明。
　　耳语交谈，说些什麽智恒听不见，他也知道不管如何都与他无关，只是没想到主持在听完那人说话之後，居然说：“智恒，可在？”
　　智恒慌忙起身，於角落向主持点头，示意自己的存在。
　　“智恒，你随贫僧来。”红色袈裟，随风摇摆，净明拘於形式。
　　“哦。”智恒回答，并非尊敬的‘是’，而是近乎平常的‘哦’，他被忽略了太久，久的已经忘记了主持与师父的分别。
　　净明眼中出现厌恶，却依旧淡淡的向智恒说明了缘由。
　　原来山下出现了杀人的妖怪，原来山下得人想要主持去除妖，原来那妖怪没有人能看见，原来净明是要智恒看出那妖怪在哪里，原来净明只当智恒是件工具，生死无关。
　　“智恒，你应当会助贫僧一力吧。为了这些苍生。”净明善口佛心，眼中却是杀意。
　　“定当尽力。”说完，智恒後悔了，他怕那危害百姓的妖是那有著墨绿色双瞳清冷一片的懵懂孩童，他怕即将被杀害的妖是那纯真的小师弟。
　　净明袈裟一挥，带著十名弟子连同智恒下山了，智恒望著那十名弟子，全是寺中功夫最好的。
　　智恒原先只知道主持的袈裟是最红的，却不知原来比袈裟红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他望著著了火的房屋，满地的猩红血色，以及那妖血红的双眼，如火的发丝，似血的衣衫。
　　那些平时强壮凶悍的师兄们扔下了手中的木棍，慌乱的逃跑，却又慌不择路，自动的跑到了那红衣人的面前，只见那人手起，红衣上更添血色，而师兄的头就这样滚到了智恒的面前，滚到了净明的脚边。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智恒急念道。
　　那血衣人却用轻蔑的笑容看著智恒：“往生咒？这东西对那些魂魄可能有用，於我……无用！”这个用字刚刚出口，净明身上的袈裟已经被划出了一道极大的口子。
　　“唷，这个臭和尚虽然看不见我，倒也能躲开，不过……小和尚你又能躲过吗？”说完，智恒的脸上已有了一道伤痕。
　　净明大叫：“智恒，快说妖孽在哪里！”
　　智恒没有回他，因为智恒望见一抹浓绿，清冷的眼神，静静的站立在那里。
　　这一霎那，净明人头落地，血自他的脖子里“汩汩”的流出，染红了袈裟内那件灰色的僧袍。
　　“师叔！！！”智恒头一次气急，头一次起了杀念。
　　只是那红衣人嘲讽的说：“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想要报仇，就来找我吧，记住我得名字，天涯。”
　　说完便狂风骤起，已无踪影，而智无也不知在何时不见，只有智恒看著满地尸首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