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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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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岳那些不惧异能的机甲,材料全部来自于绿洲新出的矿点,特洛斯与邵岳将产出资源一分为二。
由于新矿无比坚硬,想要将它做成外壳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邵岳利用改变能量结构的异能,加强了两个巨型的熔炉,将矿融化,做成四米来高的机甲。
而特洛斯,没有邵岳支持,一直在研究如何融化那批矿,给早就研发出来的“星空战士”换一层外壳。
优里语速很快,“昨天,星空军把能够融矿的设备做出来了,但特洛斯在工厂门口遇袭,重伤不醒。”
说到这,优里顿了顿,说:“是纳米炸弹,邵岳在随行队列,也被炸伤。”
严离面色不改,“就这事?”
优里见他漫不经心,感到不可思议,“特洛斯重伤,绿洲现在没人主持,难道不是大事吗!”
严离转过头,目光瞥向一旁,“现在能进攻绿洲?”
黑蛇一直在看在他,听见询问,凝视着严离双目数秒,道:“还不行。”
严离也没问为什么不行,转过目光,看向优里,淡淡道:“听见了?”
“哥!”优里走近一步,“你知道特洛斯的那批星空战士有多恐怖吗!一台就能抵御一支部队!她有二十多台,能想象什么概念吗!”
优里语气飞快,“外甲的模型已经做好,只要特洛斯醒来下令,三天内就能全部更换完毕,到时候开战,受伤的是我们的人!”
说话的时间,优里一只眼睛已亮起蓝光,空气里浮现出了一个对比模型。
左边是邵岳的机甲,右边是大了五六倍的犹如巨人的“星空战士”,密密麻麻的数据显示在旁边。
早在遇到优里那天,对方就给他看过一次模型,对此严离并不感冒,神色依旧平静,只将目光又看回黑蛇,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看?”
黑蛇眼神意欲不明,“如果工厂措施摧毁,我会轻松许多。”
严离挑眉,“要是不摧毁呢?你就不能应付了?”
黑蛇勾了勾唇,“不过累点罢了。”
严离无所谓道,“那我费工夫做什么?”说完朝优里又命令,“你下去吧。”
优里仿佛没听见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严离,对方一身白衣站在那,仿佛什么事都无法惊动他。
严离淡淡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空气中的模型散去,优里握紧拳,低下头,“严叔叔要见你。”
说完,人便老实后退。
严离仍是不为所动,直等门关上后,才转向黑蛇,“还没看够?”
“真不想去?”问这句话时,黑蛇一瞬不瞬地盯着严离,试图从他的眼睛看出真实想法。无论是见邵岳,还是潜入绿洲,独自摧毁水晶神像,现在都是最好的时机。
严离倏忽笑了,对视道:“那我现在去?”
黑蛇无话,拉过严离的胳膊,将人拥进怀里,双腿也迅速变成蛇尾将人缠绕。
冰冷的鳞片揉皱了长袍,严离一言不发由人抱着,垂下的目光无比淡漠。
黑蛇在试探他,他知道,但凡表露出一点在乎邵岳,或者关心绿洲的动态,黑蛇一定会采取措施。
严离不确定他会干什么,但想到那一整个地下的军备和人手,如果对方真要做什么,别说是他,整个基地都无还手之力,他不敢赌。
黑蛇抱了严离很久,从站着到贵妃榻,长长的蛇尾始终卷着严离的双腿,生怕松开人就跑了。
直到了下午,饶是变异体严离也承受不住,身体又麻又涨,呼吸也十分窒闷,他忍不住地推着假寐alpha低语,“松开,我要去见我爸。”
黑蛇缓缓睁开眼,两个人正对着,他垂着眼睫,凝视着严离略微不满的神态,心绪又开始起伏不定。眼前人的表情是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假。
注视半晌,黑蛇松开了蛇尾,变回了人身。
严离没了束缚,连忙捶了捶腿,撑着榻边支起身,暗自又开始腹诽,要真能把黑蛇杀了,他一定要把蛇尾剁成块。
手突然被握住。
严离动作停了,转过头,黑蛇仍躺着,静静地注视,“等你回来。”
严离顿了顿,道:“好。”
*
自从录音那件事后,严离没再见过严安然,不是不想,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从绿洲回来的这半年,只要他不主动去,严安然也从来不主动找他,仿佛又回到以前有隔阂的那些年。
在撒旦净土的幻境里,他穿梭回久远以前,见证了严安然和周席慕在一起的过程,这使他心情更复杂。
原打算再过两天去见父亲,却没想对方竟然主动见他。
严离换下黑蛇准备的长袍,穿回银白的作战服,在去的路上,又联络了江卿和阿蔷,他们说严安然的情绪稳定很多。
严离放了心,挂断了通讯,走出了电梯。
此时是上午,负九层的走道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妇女们和omega去地下纺织厂和养殖场劳作,老人和小孩在走道上来回跑。
然而在看见白发男人时,周围人都相继收了声。
“首领!”
明亮的石质过道里,小孩被老人牵着,拿着两根狗尾巴草冲严离摇着手,亲属连忙示意小孩别说话。
周围人目光各不一样,安静地让开道,低着头小心打招呼,脚步变得更快。
严离对此毫无想法,只是一言不发地朝严安然的住处走着。
这里每个人都怕他,她们见过自己操纵一群特鲁坦人破坏基地,残杀他们的同伴,首领,也见过自己变成一个巨大的蜥蜴,咬破异能者的脖子。
害怕他没什么不好。
很快,严离就来到一条僻静的走道,两个异能者走道入口守着,见他来了恭敬地点点头。
男人的询问声从远处传来,严安然所在的屋子是一条僻静的走道,平时有异能者把手,普通人根本进不来,以至于严离瞬间就能听出是谁来了。
他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
门是开着的,指挥官的身影出现其中,关切的话一句接过一句。
在出绿洲前,指挥官得过周席慕的吩咐,要他替自己好好照顾严安然。每隔几天,对方就会来一次这看望。
严安然脸色苍白,但从神态里看出,情绪镇定,已然从悲伤里恢复过来。他正答着话,心灵感应一般下意识往旁边看,就见自己儿子站在外边,目色平静。
指挥官顺着目光看见了严离,恭恭敬敬地喊了声“首领”然后告辞,严离给他让开了道,随人离去后,进屋关门。
暖黄的屋子一下变得安静,气氛也跟着微妙起来。
严安然放下水杯,想着从优里那听来的话,又看向严离,微微蹙眉。
严离察觉到不对劲,直接问:“爸,找我什么事?”
“坐下说吧。”严安然叹了口气,转身搬着一张凳子到单人床前。
严离依言走过去,与他面对面地坐下。
视线交汇,严安然开了口,“听说你要进攻绿洲。”
严离点头,“十天前就决定了。”
严安然直勾勾看着儿子,“你是为鬼狼报仇,还是为自己?”
“都有。”严离隐约猜到了对方目的,淡淡道,“您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严安然吸了口气,拉过严离的手,眼神郑重,“爸希望你停止,不要进攻。”
“不可能。”
在话音落下时,严离就立刻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严安然料到是这个答案,同样也没有让步,“你有没有想过,这么急匆匆的,会死多少人!?鬼狼绝不希望他的兄弟伙伴一起死掉。”
严离早就考虑过这件事,面色淡定,“我有安排。”
“什么安排能保证不死人!?”严安然语气激动起来,握在手上的力气变得,肩膀也跟着抖了抖,“严离,优里找过我,说特洛斯在绿洲各个位置都安了纳米炸弹,触发器就是她的心脏,她死了,整座城市都会毁掉!”
严离怔住,这件事,优里从来没告诉他。
严安然又道:“还有那个星空战士,我看过模型和数据,你对上没事,但对其他人就是致命的!严离,你舍得让无辜的人去送死吗!!”
严离还在消化着刚才信息,听着父亲激动的语气,又一阵窒闷,被握着的手不由捏成了拳,语气微微变冷,“所以您是来当说客的?替谁?优里还是邵岳!”
严安然被冰冷的眼神刺到,胸口一痛,双手却把严离的拳头握得更紧,“邵岳传话,四个月后他可以解决这一切,特洛斯也会死,绿洲也不会有事,根本不需要现在就去!”
“他的话你也信!?”严离甩开他的手起身。
“严离!”严安然也跟着站起来,快步拦住要走的儿子,“录音你也听了,不是邵岳杀的鬼狼,以前不提,至少从出绿洲的时候,他一直在帮你!”
严离目光迸出厉色,“所以我就该让他帮,就该靠着他!?”
严安然眼神变得悲哀,“那现在呢,你和那个黑蛇又是怎么回事?”
“......”
“当初的事你不愿意说,我打听这么久,大致也都清楚。”严安然声音凄凉,“他才是罪魁祸首,你宁愿和他……也不相信邵岳?”
严离顿感疲惫,他想说自己别无他选,想说黑蛇和邵岳不一样,想解释很多,但到了嘴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严安然看着心痛不已,哑声劝解,“孩子,爸明白你,你不想面对邵岳是因为你爱他,而他伤害了你,可眼下关乎着所有人的命运,放下恨,和他好好聊聊。”
严离闭了闭眼,捏紧的拳松开又握紧,“你叫我不要恨,那你呢,不恨周席慕吗。”
提及这个名字,严安然僵住。
严离吸了起,看着他道:“你当年在水晶神像……说喜欢周席慕,下定决心要试试,和他在一起,现在呢,后悔吗?”
严安然眼睛睁大,“你怎么知道……”
严离直直盯着他,一字一顿,“因为我就在里面,神像亮光,不是在祝福你们,是我,我在叫你不要答应。”
哐当一声,椅子被踢倒,严安然踉跄后退,险些摔倒在地,满目震惊地看着严离。
严离面无表情地弯下腰,将凳子扶起来,随后坐回上面,从兜里掏出根烟,不冷不淡地讲起撒旦净土的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呛人的烟气飘荡在房间,严安然坐在床的边缘,目光失神不已。
严离夹着烟,手搭在腿上,盯着虚空说:“我一直在想,这一切是不是注定的,如果是,那么我现在挣扎都毫无意义,结局早已注定。”
就像父亲和周席慕,他和邵岳,我无论怎么努力,始终会分道扬镳。
严离觉得更加疲惫,狠狠吸了口烟。
呛人的烟味压掉喉间的酸涩,严离闭上眼,垂着头长长吐了口气。一直以来他都想要自由,但今时今日才发现,自己从未拥有过自由,欲望是笼,命运是网。
“可我们谁也不知道结局,不是吗?”
突然,严安然发哑的声音响起,严离抬了眼,对方注视着自己,眼神透着光。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严安然双手搭在膝上,双目通红的看着他,“无论是和周席慕在一起,还是生下你,我都不后悔,就算知道这是注定的,我也不会后悔。”
严安语气有几分释然,“我恨过周席慕,很久,他不像邵岳,他根本不会爱人……绿洲的那段日子,现在一闭眼想起,还会怕……”
严离闻言抿住唇,踩灭了烟。的确,周席慕和黑蛇是一类人,没有底线,做任何事都不会有负罪感。
“得知你在绿洲的遭遇,我恨不得将他杀了,我将你、鬼狼,所有的痛苦和错全怪在他身上,就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但时间久了,就发现我越恨他,就越痛苦。”
严安然拉过严离一只手,轻轻握着,也垂下了眼,“我又想起以前,我们在废土流浪,住过荒山、地穴,辗转一个基地又一个基地,那会你白天苦着个小脸,跟小大人似的,等到了晚上就原形毕露,缩在我怀里,闹着要我讲故事……每次想起那段日子,我就好受很多……”
“鬼狼,也就是魏冕……你不知道吧,其实你爸在绿洲就见过他,那会他还是个臭小孩。”
严安然声音微微哽咽,但话却没停下,握了握严离的手,扯出一个笑容,“你看缘分就是这么巧妙,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爱第二个人,偏偏就爱上了以前认识的一个小孩。这几天我总梦见他,梦里我哭他也哭,我笑他也跟着笑……醒来后我就想着,我要再继续难过,他是不是在天上也不安宁?孩子,我决定放下了,我不再恨周席慕,也不再怨以前……我只希望未来大家都会好。”
说完这段,严安然再抑制不住,弯下腰啜泣着。
严离沉默伸手,轻轻拍着严安然的背。
即便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无法答应严安然。一旦他要求停止备战,黑蛇绝对会做出他想不到的事情,更何况,他本身就已做好打算,开战后,打破绿洲屏障,所有荆棘团的人会跟着他进绿洲,摧毁水晶神像。
他一直想亲手报仇,亲手结束这一切,结局坏的好的都无所谓。
想到这,严离顿了顿,低声道:“我保证,鬼狼的那批兄弟不会死,我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严安然抱着严离弓着背颤抖,泪眼婆娑地摇着头,“只要战争,哪有不伤亡的……儿子,你救不了所有人,你需要有人帮你一把。”
话刚说完,严安然变支起身子,重新看回严离,眼神哀伤恳切,“儿子,爸知道你心里还有他。你还年轻,邵岳也还活着,一切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你还有很多选择,别等到生死相隔的那一天后悔......”
严离无言,要他原谅邵岳吗?他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只要闭眼想到脖子上的项圈,无法触碰的解剂,他就做不到。
一堵巨大的墙拦在面前,一旦他原谅了邵岳,就是否定了自己。
良久无言,严安然深知儿子性格,也不再劝解,沾满泪的脸又挤出一丝笑容。
他伸手抚了抚稍长的白发,注视着儿子,轻声道:“你外婆说过,爱是伊甸园的土壤,栽种幸福的花,经久绵长......我希望我的孩子活在幸福里。”
“……”
真的会有爱吗?当遍体鳞伤,用彼此的手穿破胸膛,握住心脏后还能爱如当初?
严离最终什么都没说,递给严安然一杯水,离开了房间。
走道还像来时一样安静,严离关了门,定在原地长吁了一口气,正欲转身离开,目光一瞥后全身僵住。
颀长的人影静静立在走道尽头,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目光落在身上。
严离一刹那汗毛竖起。
房间隔音不错,但变异体的感官远超普通人,不知道黑蛇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对话。
严离快速回想了一遍刚才对话内容,万幸他语气还算平静,也没有主动提起邵岳。
情绪镇定下来,严离脚步加快。
黑蛇仍站在原地,静静注视omega快步向自己走来,因为身高相差无几,平视的角度能很好看清对方眼底隐隐的红意。
这双桃花眼平视就很惹眼,时不时眼底就会泛着淡淡的红,他总是难以抑制地抚摸这双眼睛。
现在这双眼睛又红了。为得别人。
他的父亲,还是那个人?
严离停在了面前,黑蛇注视着他,说:“去做准备,晚上,出发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