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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表哥来信提旧事 ...

  •   ‘司珩同志,见字如晤。
      闻来信,我由衷的为你高兴,也希望你能继续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写信的笔一顿,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钢笔落在纸上,留下一点印迹,她忙挪开手,咬唇忖度片刻,决定不提个人私事,便忽略了分房子那句话。

      ‘我近来很好,很感谢你的关心。麦收已经过去了,目前上工还算轻松。大队长一家很照顾我,村民也很和气。

      真的很谢谢你给了我这样多的帮助和关心,在我如此贫瘠冷漠的人生中,让我能感受到温暖。我一时真不知该怎么报答,只能真诚的祝福你,一生平安。’

      她想了想,再没什么好说,便写下落款,待字迹干涸之后,收进了信封。写好地址放进柜子里,等下次去县城邮走。

      五月天正热,早上六点半开始上工,下午到七点才能下工。不过中午有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明微从坐柜里取出之前做了一半的小衣,继续飞针走线。

      做到一半,她略略停顿,想着深色布料还很多,要不要给司珩做一套衣服。
      他上回来的时候,似乎大多是军绿色的着装。

      可转念想想,做衣服是件太模糊界限的事,她还是应该规避一些,便就此搁下。

      到了上工的时间,第二件小衣已经做了大半,明微把料子收起来,放进柜子里锁好,整整衣服出了屋子。

      今年麦收没有遇上雨水,晒谷场的麦子没几天就干透了。等大队长带人去交过公粮之后,就该分粮了。
      交公粮这天,明微请了一天假,去了县城。一进县城她就跟村里交公粮的队伍分开,同四丫一起去邮局寄信。

      出了邮局,四丫还有点疑惑,“小沈知青,你这是给家里寄的信,还是给司同志寄的啊?”

      明微没有隐瞒,“给表哥寄的,我家里人都不在了,外公那边的亲戚也不大来往。”

      四丫对她的家事并不上心,反倒提起司珩来:“你咋不给司同志做身衣裳呢?
      再不济送点特产啊,人家来一趟,又是给你买吃,又是给你买穿的,回去的时候啥都没落下就算了,这寄个信,你也得有点表示啊!”

      明微一怔,又听四丫道:“司同志长得好,又能干,虽然看起来吓人,可架不住人家会疼人啊!我们村里的年轻人虽然都还算憨厚和善,可你长得…放着好日子不过,天天想着下地干活,那不是坏了脑子嘛!”

      四丫的话不算委婉,而且这种想法在这个时代是很小众的。但是若为长久来看,她这话说得很对。
      只是,明微对自己的处境门儿清。

      如果她向司珩靠拢,两个人多半能合。一来对方对自己这张脸有垂涎之意,二来自己还算好操控,毕竟她背地里的身份见不得人。
      可如果有一天司珩不想跟她过了,一纸揭露真相,到时候她别说立身之地,命都难保。

      非但是司珩,陈飞也是这样。两人之间的差别,也就是陈飞不知道自己还有一层资本家女孩儿的身份罢了。可他家既然有权,又怎么会看上自己这个孤女身份?

      况且,这年头连父母亲人都靠不住,靠男人?
      她垂眸摇头,“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就算有心应下当年的约,可我还算有自知之明,就先这么当远亲处着吧!”怎么也好过以后撕破脸。

      四丫很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可人家的事儿她插不上嘴,只皱皱鼻子,道:“你们大人的事儿真麻烦!”

      两人去了百货商店,明微没有票,便只买了两块洗澡用的皂块。
      从两个关系好的知青姐姐出嫁之后,她就极少来百货大楼了,多数都是在村里的供销社买些消耗品,不打眼。

      于她而言,吃差些穿破些都没什么关系,想要不被人质疑,泯然众生低调行事是最好的捷径。

      只是现在住到了大队长家,双云嫂子的娘家兄弟偶尔会送两条鱼来,大队长家也偶尔开荤。
      虽说司珩已经给了他家五十斤细粮做好处,可毕竟自己人在屋檐下,在回村前,她还是咬牙去菜市场买了一块豆腐两条鱼。

      鱼不要票,刚好是她能负担得起的吃食。
      四丫在商店只买了红糖和一块次品布,见明微买了鱼,她便也按着她娘的说法,买了一套不要票的猪下水。

      虽说沈知青吃住在她家,可粮食是司珩买的,人家还给了她娘辛苦费。若沈知青出钱给家里添荤腥,那自己家也不能落了下风。

      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粮食便先放进了仓库。眼下就要耕地播种,大豆和苞米都要先种好,等浇完地,农忙告一段落,才能闲下来说分粮的事儿。
      胜利就在眼前,不管是村里人还是知青,都干得热火朝天。

      明微这边除了白天怕出汗打湿脸上的药膏,不敢喝水以外,当下已经没了其他顾虑,倒是显得岁月静好。

      反倒是司珩,他坐在桌前看着回信,寥寥几字,除了恭喜他,就是让他放心,拳拳感激之情尽表纸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进行年度感谢发言。
      还有信封里掉出来的几张票据,真是把两个人的关系分割得清清楚楚。

      他深吸一口气,劝自己别太急躁,她眼下的日子总是松懈的,麻痹之后的人,再面对紧绷和危机,会轻而易举的选择可以懈怠的那条路。

      从抽屉里拿出信纸来,司珩给钢笔吸上墨水,沉吟片刻,才写下:
      “小沈,见信如面。

      近来事杂,烦心忧虑。今闻你如今事事顺遂,也算有了一桩宽心事。
      你在他乡照顾好自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了好身体,才能有好建设。

      给你的票据不必退回,我知道你重面子情,也不愿欠我什么。可当年之恩,当真无以为报,身外之物你该接下,只当我是在偿还恩情便好。

      前阵子我向大哥去信,告知他找到了你,他也很高兴,向我询了地址。
      只是你一向腼腆,我又怕贸然将你信息给他,会惹你生烦,便未给他回信。

      小沈如何打算?长兄常向我询问,你若不愿,来信一封,我回绝他就好。
      夏日心燥,望安。 珩。”

      司珩的包裹送来时,村里刚刚分过粮食。洛寒分的粮被她厚着脸皮,带到了大队长家。

      地里的玉米苗已经有了成人一掌高,正是上肥的时节。

      托了大队长的关照,明微正跟着村里几个大娘点豆子。褪了色的编织袋缝制的腰兜绑在腰间,里面装了大豆种子。几人顺着耕地机的印子,将豆种填进土里,再用脚拨上土,没多久就点上两三行,再转身往回。

      种豆子算是轻快活儿,明微听着几个中年妇女说起知青点的事儿,不免茫然。

      心惊胆战的日子过惯了,回到有人迁就的生活,忽然就有些恍惚。等到细粮吃完,她是不是又该回到知青点了?到那时候她该怎么面对大家?

      李盼到现在还没有离开知青点,她还要继续住多久?
      她回去以后能不能瞒住那些人?她还能瞒多久?

      中午下工时,远远看见菊红在给玉米地上肥。粪肥的味道能从地头传到村里,明微知道这是菊红之前几次借着身体“不舒服”请假的必然结果。

      又或者说,该她做的她迟早要做,即便能侥幸躲过去那些农忙,来日也会双倍折返回来。
      面对这样的大队长,如果她真的跟司珩断了联系。有朝一日她这张脸露出真面目,对方一定不会护着她。

      她甚至有些鸡贼的想:只要继续扯着司珩这面大旗,就算有一天秘密被揭露,她还可以说这是司珩给她出的主意,反正村长也联系不上司珩…

      洛寒眯眼看烈阳:走一步看一步吧,当初没饭吃还活得那么起劲,现在吃饱喝足哪至于愁成这样?

      中午,她回到大队长家时,四丫正剁猪草。见她回来,四丫笑道:“沈知青,司同志来信了,这回是给我爹的!”

      洛寒心头一抖:完了,这不就联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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