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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踏新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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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沉璧说完之后提剑越过白浩京。
一众同僚见他呆愣愣的,不由好奇:
“白兄,奉姑娘和你说什么了,她究竟怎么认出七分鬼的,能给我们说说吗?”修者虽是耳聪目明之辈,但他们见江沉璧表现得神秘,便也不曾偷听。
白浩京古怪地看他们一眼:“奉姑娘说,在洛城地界,正宗,醋鱼和好吃,三者只能并存其二,否则就是有鬼。她进门前亲耳听到陈平说醋鱼好吃来着。”
“就这?”
他们来不及怀疑真假,便听身后传来杀年猪般的惨叫:
“救命啊,奉婵娟杀人啦!”
几人先前见江沉璧拖着长剑前行,尚未发觉不对,骤然听到这声惨嚎,沿着长剑拖地划出的长痕一路望向其尽头。
剑尖停驻处,江沉璧将徐一凡踢翻,一脚踏在他胸口,问:“我的东西呢?”
七分鬼既然能定位她的行踪,必定对她周身物品做了手脚;他不直接找上门杀她却出现在客栈,再结合徐一凡的异状,江沉璧哪里猜不出来,徐一凡在推原身下水时,还拿了她的东西。
徐一凡料定江沉璧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动手杀他,嘴硬道:“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冤枉好人!”
江沉璧不语,只慷慨地把铁剑架在他脖子上供他欣赏。
她先前一通劈砍破除地网已然有些脱力,单手举着铁剑,剑锋颤巍巍好似饭堂内打荤菜的漏勺,一不小心就要划破徐一凡脖子上的油皮。
徐一凡对上她冰凉幽沉的眼睛,心里毛悚悚的。
奉婵娟其实生了副很文静的样貌,实力低微到很难伤害到谁,故而身上总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无害。但她的眼神实在太沉太可怕了,好像兔子的外壳里塞了老虎的灵魂。徐一凡甚至产生了只要自己不顺她意,下一秒就要被她撕成碎片的错觉。
他心中已怯了一半,被七分鬼下毒后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只不住摇头呼救。
江沉璧控制着力度,刚把剑锋往他皮肉里送,两声哀嚎此起彼伏。
一声属于徐一凡:“我说,我说,东西在客栈房间右手第二格抽屉里,别杀我。”
一声属于游侠:“姑奶奶诶,别人的剑用着就是不心疼是吧,你知道我每天洗剑多麻烦吗?”
江沉璧回头一嗤:“谁是你姑奶奶。”刚要去客栈内翻找,那名身手敏捷的女武官已先她一步跃上二楼,将一张储物符递给她,口中温言细语:
“奉姑娘,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有没有少东西。你以后行事,还是不要这么冲动为好,做事只图一时之快很容易让不了解你的人误会你的。”
江沉璧接过储物符,微一输入灵力,符咒打开,果然是属于奉婵娟的。
“我到牢里好好反省。”她道。
“你很可能不用坐牢啦。”那女武官笑容更大,兴奋道,“白兄方才将情况传回去,上头说了,如果真像你说的,是徐一凡先推你入湖,你才对他动手,念在你救了那么多人的份上,特许你功过相抵呢。但下次你可不能冲动了。”
江沉璧:“……”
她低头开始寻找丢下的铁剑,今天非要进去不可。
没找到,铁剑已经被游侠捡回去别在腰间,说什么也不给她。
江沉璧只好道:“既然要谢我,麻烦重回刚才的话题,我投案,遮月塔是我烧的。”
……
几个执法武官审问徐一凡,他起初还一口咬死储物符是自己捡的,直到白浩京威胁要用真言符,他终于吐露推奉婵娟入水夺符的前因后果。
事情已了,白浩京亲自为江沉璧解拷,见她依旧神色淡淡,没个笑模样,略一思索,问:
“奉姑娘,你这么想进离火狱,不会是为了躲避仇家吧?”
镣铐“咔哒”一声弹开,白浩京继续道,
“恕我直言,这方法属实不智。就拿烧遮月塔的事举例吧,塔是不是你烧的,都不需要上真言符,只要打开你的储物符一瞧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就真相大白了。毕竟那个烧遮月塔的凶徒趁火盗走了重宝,你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烧塔人。”
江沉璧原本将神识接入储物符,陡然看到个不得了的东西,绝不可能为奉婵娟所得。她默然片刻,微微转动眼珠子,冷不丁开口:
“被盗走的宝物是什么?”
“光阴宝卷。”这消息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白浩京也没瞒她。
江沉璧追问:“过去书?”
“是。”
江沉璧:“……”好么,这书现在就静悄悄躺在她的储物符里。奉婵娟不声不响,作了个大死。
好在光阴宝卷一共就三卷,她一次猜中的概率再怎样也有三成,倒没引起别人疑心。
但江沉璧却不敢再声称自己火烧遮月塔了。
她先前以为,奉婵娟区区炼气小杂鱼,再怎样也不可能烧遮月塔,因此她进入离火狱后,要出狱也很容易,只要哪天想出来了,就宣称要翻案便可。
但如今赃物就在她身上,不管怎么来的,总归会受到严审。
她如今只有炼气修为,若是引起玄门高层关注,不小心暴露身份,那可真成自取灭亡了。
静了片刻,江沉璧神识退出储物符,若无其事地问:
“那烧塔盗宝的恶徒有线索了吗?”
“经上头初步查证,烧塔之人系为邪道的留欢仙子苏玉湛。事发当日,她就在姑射山附近城镇活动。”
江沉璧觉得这个名字略微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口中随意道:“哦,那她很坏了,希望她早日落网。”
白浩京看她知错能改,绝口不提要进离火狱的事,心里也高兴少了一项麻烦:
“执法司已加派人手去搜寻她的下落了。奉姑娘,你如果真怕还有杀手来杀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进城,我们向上头禀报,送你回琅琊,任何杀手和邪修绝不敢靠近奉家族地的。你也不用费尽心思寻衅滋事,去离火狱受苦了。”
江沉璧暂时不打算回奉家。
按理来说,她的魂魄占据奉婵娟躯壳,应该有奉婵娟的全部记忆才是,然而她脑中只得奉婵娟死前的零星画面。与陌生人相处还好,若与稍微亲近之人待在一处,只怕很快就会被察觉破绽。因此她摇头道:
“我想留在洛城,麻烦不要透露我的行踪。”
陈平正好听到这话,咋咋呼呼道:
“喂,奉婵……奉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在洛城的仇家更多啊,但凡你露头肯定被人认出来,根本瞒不住的。”
“而且那些讨厌你的城里人要么是各大门派出类拔萃的精英弟子,要么是玄门五家里精心培养的绝代天骄,身份比你只高不低。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是真敢对你动手。到时候被揍了你可没处说理去。”
江沉璧奇道:“洛城如今这么繁华么?”
她记得很多年前途径洛城,那里只得零星几个小门派,富庶却并不多繁华。
而看穿七分鬼伪装那番关于醋鱼的言论,就是那时请人吃饭听被请那个人说的。
至于醋鱼的滋味如何,江沉璧并不清楚。她生而一颗空明道心,七情俱泯,六欲断绝,待修为渐高后,餐风饮露就能活,那个人吃东西的时候她只是看着,完全不为世俗食色所吸引。
以后修为慢慢登临绝顶,只差一线便可飞升,江沉璧却发现她走上了一条绝路。空明道心虽于修行有利,摒弃修道路上一切心魔杂念,不耽于情,不困于欲,但也成了她飞升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大道无情,讲究的是先尝遍七情百苦,大彻大悟后以有化无,识情而忘情,方得超脱。于是如她这般先天就没有,一路走到头的,就这么被困住了。
直到寄空山决战,谢静将她一剑穿心,魔尊江沉璧错误而坚定的一生就此结束。
索性那颗心已经稀巴烂了,江沉璧想,此路不通,换一条路就好。她该去尝尝醋鱼的味道了。
那厢陈平看到江沉璧茫然的表情,略微傻眼:
“你不会真不知道吧。近来为期三年的正道魁首选拔已经开始,凡是有点志气的弟子各个都摩拳擦掌准备好好表现,想在三年后的天门大会上成为下一个磐阳剑仙抑或谢山主呗。”
“可惜现在这世道多太平啊,妖魔绝迹,纵然有一身好本事也缺少发挥对象,就连除一只耗子妖也得托关系,否则连根耗子毛都摸不着。正好洛城不是闹了只凶鬼吗,各家各派弟子闻风而动,挤得城里满满当当,排队进城都得好半天呢。”
陈平说到此处嘿嘿傻乐,“他们就是不知道郊外还闹了你,不然至少一半赶来这里。”
“陈平!”白浩京瞪他一眼。
陈平连忙致歉:“抱歉,奉姑娘,我这人嘴贱惯了。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没有任何看不起你的意思。”
江沉璧明白了,难怪群情激昂,对她喊打喊杀,其中虽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她污蔑谢静,人品低劣,其中起码也有三成是因为新任正道魁首选拔开始,自己也是众人发挥本事的对象,之一。
她又问:“为什么是为期三年?”三年一到谢静就要作古了吗?
“奉家消息这么闭塞的吗?当然是因为江沉璧死后,未来书曾有预言,杀死江沉璧的人将在她死后一百零三年得道飞升。如今江沉璧已经死了一百年了,距离预言中的谢山主飞升,可不就只剩下三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