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往事如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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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铭鸿去世后，芊茉就不曾回过A市的老家。在她的记忆里，凡是与那个地方有关的画面全是温馨和幸福的。何父何母离婚后，芊茉只在家住了一年，后来就到B市读大学了。芊茉是个偏执的人，只要是她不想面对的事情或往事，又改变不了它的存在，她就会有意识地忽略掉它，不接触于它有关的任何东西。
上次是什么回来的？脑中浮出一个答案，芊茉摇了摇头，在那个答案还未清明之前把它挥去。
“何小姐，饭做好了，您下来用餐吧。”低低的女声，传进芊茉的耳朵里。
芊茉把目光移到来人身上，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菲阳回来了吗？”
“还没呢，伊先生刚才打过来一个电话让小姐先用餐。他到下午才会回来。”
伊菲阳在A市有几个朋友，好长时间没见过了，他们听说他来了A市，就安排了一场老友聚会。本来芊茉也该去的，前几日她把自己折腾的严重感冒，站都站不稳，伊菲阳不放心芊茉，他自己都不想去了，后来芊茉再三保证自己会在家好好休息，这才作罢。
芊茉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住在一起，更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饭，不过，陈姐是个例外。芊茉四年没回来，这个家都是陈姐一人在打理。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仿佛都还是当年她离开时的模样。芊茉知道陈姐的用意，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掩不了物是人去的悲凉。
心中的伤和痛，悲凉和孤寂是物质满足不了的。
上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芊茉忍不住又想起这个问题。
那一天的前几天她回来探亲，却因为某件事和父亲吵了起来。那是她第一次顶撞父亲，两人却吵得极凶。吵完后她就直奔B市，没想到那天竟是两人最后的一次见面。几天后，她在医院醒来时，听到的就是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的噩耗。
人们都说老天爷是公平的，如果一个人的前半生是幸福的，她（他）的后半生就不会那么平坦。而她十八岁以前活得太幸福，老天爷终于看不过去了。把她的幸福收了回去。
后来，她才知道，她十几年的幸福都是另一个人的不幸福换来的。
现在她只是还给了他而已。
是的，她还给了他，把她拥有的全部都还给了他。
不再欠他分毫！
芊茉是周日的下午和伊菲阳一起回的Y市，有伊菲阳的照顾，芊茉的感冒已好转很多。她答应过莫子辰周一回公司上班，为了她不算牢靠的饭碗，她没听那个既是上司，又是“朋友”的话，又一次带病去上班。
她穿的是上次和诗蕊一起逛街时买得那套白蓝相间的套装，配了一双白色高跟脚。脸色有点苍白，她又画了淡妆。待她收拾完后，镜中的人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
芊茉很满意自己现在的样子，她在镜子前演示了十几遍微笑后，才深深地吐了口气，走出家门。
芊茉走进亿宣大楼后，引起一阵不小的风波，同事们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在整幢大楼里，芊茉只认识诗蕊、伍秘书和这里的“头头”三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芊茉说不出那声“早上好！”，只得一一地对注视她的人微微一笑。
“她就是新来的秘书助理吗？好漂亮！男同胞们，没有老婆的要抓住这个机遇啊。”
“什么呀！如果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哪会刚来公司上了一天班就请的半个多月的假，听说她来的那天，还是伍秘书亲自下来迎接的她。”
“真的吗？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这么牛！”
“……”
芊茉坐到工作桌前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她觉得脑袋里像是有人开着直升机在乱撞，她都能听到“嗡嗡”的声响，可她是因为感冒呢，还是因为无意中听到的那段八卦。
“何小姐，你不舒服吗？”
芊茉闻声抬头，看到还没放下手袋的伍璐璐。
“伍小姐，早上好！”芊茉想了半秒钟，浅笑着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不碍事的。”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也感冒了呢！”伍璐璐后半句声音变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芊茉却耳尖的听到了。
“‘也’？还有谁感冒了吗？”
伍璐璐没想到芊茉会听到这句话，她有短暂的诧异。“是莫董啊。上周莫董工作很忙，没日没夜的工作，周六那天莫董和公司几个高级主管开会时，因为发高烧晕倒了。现在他还在医院呢，我来公司拿几份文件，一会儿还得过去。”
芊茉觉得伍璐璐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她第一次听伍璐璐说这么多话。
她对她说这些想要表达什么？
“需要我帮忙吗？”芊茉很清楚自己是伍璐璐的助理，虽然伍璐璐对她很客气，客气到不像是对待一个下属。
“如果你的身体真得没事的话，帮我把这几份文件送到医院吧。我正好有点私事，想请一天假。”
伍璐璐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芊茉，像是在打量她是否真得没事。
“在你们工作正忙时我请了长假，没能帮上你们忙我感到很抱歉。现在有这个机会，我当然愿意。”这句话芊茉自己都想吐，不过听伍璐璐这么说，她上周应该跟着她们的老板加了很多班，某人是工作逛累倒了是他自作自受，别人可是无辜的。
“谢谢你，何小姐。改天我请你吃饭。文件我给你放这里，这是医院的地址，你快去吧。”伍璐璐一脸欣喜，把桌上十几份文件夹推到芊茉面前，又从记事本上把医院的地址撕下来递给她。
“我这就去。”
芊茉坐在计程车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神情异常深沉。
她十指纠结着腿上装着文件的纸袋绳，有几根手指因为长时间血液不流通，而略显青紫，芊茉却浑然未觉。
“姑娘，你去医院看亲戚还是朋友啊？”前排的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到沉默不语的芊茉，最终没抵过好奇心的泛滥。
“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芊茉顿了下，淡淡地回答。
“那你为何还要去看他（她）？”
“闲来无事，帮一下别人的忙。给自己也顺便给他积点德。”他这么压榨员工，真不懂那些受他压榨的人，怎么还会这么拥戴他。
“师傅您就在这里停车吧。”
芊茉从粥店出来时，手上多了个保温壶。她边暗骂自己没出息，边快速地向不远处的中心医院走去。
现在她才发觉，她跟司机师傅说的那个理由有那么无力。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了一个理由，既然要积德做好人，就得好人做到底不是？
当然，这个好人头衔也得另一个当事人认可才行。
站在莫子辰所在的病房门口，芊茉突然失了走进去的勇气。她该怎么面对他？
“小姐，你是来看莫先生的吗？”
正在神游的芊茉被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惊了一下，她转身看向左侧的护士，浅浅一笑。
“是的。我是他的秘书。”
“哦，我是莫先生的看护，他吃过药后就睡下了。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打扰到他。他是因为过度劳累才病倒的，他需要休息。”
芊茉眼睛睁得比原先大了一点，她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看护。她见谁都这样警告的吗？还是自己看起来就像个会打扰到他休息的坏人？
不过，听到他在睡觉后，芊茉反而松了口气。
“我只是来看看他，不会打扰到他的。”芊茉把文件袋背在身后，面带笑容地说道。
“那就好，你进去吧，有事可以叫我。”美丽的护士小姐看到芊茉纯真的笑容，终于很大方地放芊茉进去。
“谢谢！”
芊茉见护士小姐走远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她轻轻地拧开门，敞亮的病房内，莫子辰坐着靠着枕头，手里拿了本敞开的书，双眼却是闭着的。
芊茉轻轻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把书抽走。以前他睡觉一向很浅，只要一点点动静就足以把他吵醒。而她则是极易入眠，只要不被他打扰，她通常都会一觉睡到天亮。
现在，他们睡觉的习惯倒像是互换了。因为她抽书的动作虽然足够轻，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是会醒的，现在他睡得依旧香甜。
芊茉搬了个小凳坐在床边，左手托腮，肆无忌惮地看着床上的人。
四年不见，他还是当年的莫子辰，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没有她，他一样过得很好，或者更好。
这样的结果，早在她的预料之中不是吗？那她还回来干嘛？
芊茉把玩着他纤长的手指，转着他手上的戒指，神思飘得老远，根本没注意到这样会弄醒他。
“你是想把我手指掰下来吗？”
莫子辰略微嘶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芊茉如梦惊醒，“蹭”地扔下他的手。事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芊茉不好意思地干笑，“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
“莫董，我把文件给您带过来了。”芊茉慌忙地把十几份文件拿出来，送至莫子辰面前。莫子辰用一种高深莫测得眼神看着她，丝毫没有接文件的意思。芊茉讪讪然地收回文件，突然想起她买的皮蛋瘦肉粥。
“莫董，您还没吃早餐吧，我给您买了份皮蛋瘦肉粥，您现在用……”芊茉把保温堡从袋子里拿出来，才发生她走得太急忘记了从那里买一份碗筷。
她呆呆地站在桌前，都不敢抬头看莫子辰的脸，刚才她害怕这种安静，现在却不得不面对这份安静。因为她无法自说自演下去了。
芊茉不知道莫子辰刚才并未睡沉，他只是不敢睁开眼睛，害怕她因为不敢面对他而转身就逃。
他看着她把玩着他的手指发呆，神情彷徨失落。他不忍她在记忆中痛苦，出声扰醒了她。原来，她之前一直在伪装。
“我想吃你煮得皮蛋瘦肉粥。”莫子辰语气平缓柔和，生怕吓着她。
“你说什么？”
不知所措的芊茉听到莫子辰这么一句，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来亿宣那天，伍秘书给了你两份合同让你签。其中有一份是关于你作我的生活助理的合同，你不会没看就签了吧。”深知芊茉脾性的莫子辰，当然知道她是没看合同的，如果她看了，就不会签下那份合同。
芊茉无语问苍天，这人明摆着就是欺负她。亿宣的员工待遇优厚，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可她怎么会想到，她的合同会和别人的待遇不一样。
莫子辰的神情很坦然，她这时候生气，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奸商！”她小声地骂他。
“什么？”
“我是说我的厨艺很烂的，您确定您会吃得下我做的饭吗？”这人想折磨她不会没想到这种方法会折腾到他自己的胃吧。
“芊茉，你在法国苦练了整整四年厨艺，难得你没想到过学以致用？”
“你怎么会知道？”她想到她在B城上学时，父亲找人暗中保护她。他会知道她学厨艺的事情，难不成他一直派人跟踪她。
不过，这怎么可能？那段时间他正好有一个谈婚论嫁的青梅竹马，怎么会顾及到已经和他没有任何瓜葛的她。
“我是学了四年厨艺没错，不过，学了四年厨艺就不见得做出来的饭菜会好吃。您还是有点心里准备比较好，最好准备好胃药。”芊茉一脸奸笑，又好心提醒莫子辰。
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往事如梦（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