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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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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杀开始,年轻修士们施展拳脚,各有所长,全场目光却集中在两处。
九座擂台,唐卿翊稳稳占着一角。周围两座玉台上的修士对战,点水拈花,仙音袅袅,剑芒如电,光辉绚烂。
然而只有她最显眼。
身法翩然,轻盈如燕的红衣少女,无论来一个还是来十个,通通挥舞玄铁剑,以剑气将人逼退。
未上场的修士不禁心里打鼓:这红衣女修拿剑气砍人也就罢了,为什么每次都只用一招,不带换花样的?
多数修士上台后为了扬名,就算输了也要打得好看。尤其女修,最在意姿态美观。否则此后留影记录、话本戏说,该给她此次擂台轮战留下什么样的笔墨?
被她一道剑气撵下场的修士,都不约而同地轻蔑:那一击毫无章法,全靠蛮力,不知女修师从何处,但她的师尊定是闲散末流。
另一处焦点,是一名身披雪白狐裘的少年,双眼被墨绿纱带蒙上,全然不能视物,却稳稳坐在九座圆台的正中纹丝不动,手里还捧着乌金暖炉,被银炭烧得通红,仅凭灵压,就让无数对手连近身都不能。
直到剩余最后十八个人,徘徊在九座擂台前。
轮转擂台上空笼罩着狂发的灵力,不分你我。
最后关头选择谁做对手,间接决定成败。历届仙门大比,自不量力选错了对手的人都懊悔不已——为一时的意气之争挑战强者固然威风,可进不进最后决赛,于后续声望却是天壤之别。
稳坐九重擂台中央的蒙眼少年搓着乌金暖炉,竟靠在玉台边柱上放松下来:“你们选,我懒得动。”
言下之意,他只需继续放出灵压笼罩四周,让人不敢近身,连法器都不必亮出来,就能轻松晋级。
说完,他扶着额角轻咳几声,余音沙哑。
唐卿翊仔细端详众人面孔——对如此高傲的回应,无人质疑,甚至无人敢正眼看那少年。
留下的十八个人中,她只认识一个吴辞舟。他在轮转混战时,见一个对手就行一次礼,躬身说“得罪”“请教”,简直像个预先设好弯腰动作的永动傀儡。
如今僵持停顿,情势如紧绷的弦。也只有他浑然不觉,收起灵力高声问道:“各位想怎么分配?在下愚见,两两对垒最为稳妥。”
没人搭腔,除蒙眼少年外,众人如潜伏密林的豺狼伺机而动。
吴辞舟还在问:“哪位先来报出中意人选?咱们可以按照意愿自由组合,我先来,我不与九儿姑娘对战。”
唐卿翊:“……”
看看周围吧,没人想理你……
除蒙眼少年和吴辞舟外,余下十五个人,慢慢转向了她。
不知是谁开口说:“仙法不精,破绽最多。”
另一个人遥遥应道:“群起而攻之,未尝不可。”
而后无人交谈,只剩诡异的默契。十五人混乱的灵压拧成一股,汇聚成火红霞光,凝在刀尖,如猛兽利爪朝她扑来。
他们这是要合力围攻她!
唐卿翊纵身轻盈一躲,十五人汇聚的灵力打到虚空,炸开一声惊雷。
她抬手指了一圈,语气自然得像是习惯了下命令:“给我停下,先别打。”
灵湖边,水镜前,不少修士困惑:“她这是慌了?要求饶?”
“算她前面几场发挥出七成功力,也只是金丹修为。如今被数位同等金丹修士围攻,谁能不慌?”
“台上余下十七人各有所长,只有她毫无章法,剑招、符咒、法阵,哪怕用上一个呢……”
“不是不想用,是根本不会用吧?我赌这位姑娘连绝杀招式都没有,只会拿剑气乱砍。”
“可是若真只靠蛮力,早该精疲力尽了,为何还好好地站在台上?”
玉台上,唐卿翊美目流盼,却并没有在看他们,而是抬头,认真问道:“请问考核官,原本按照规则,能晋级九个。但若十几个人都淘汰出界,场中不足九人。决赛人数不够,还怎么开场?”
台上修士:“……”
台下观众:“…………”
什么意思?她一个人能打十五个???
血气方刚的修士哪里受得了如此轻视,怒火被这一声真诚又烂漫的问询彻底划破,灵力暴起,狂风大作。天幕浓云翻涌,擂台上星火迸溅,纷纷扬扬。
不知谁低声怒喝:“不过是个连基础术法都学不全的散修,竟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唐卿翊在灵力乱流中轻巧躲过,却也有点火大,“你们不能先理清规则再开打吗?!”
剑起剑落,凌空划出一道新月似的弧光,直把离她最近的三名修士震得远了几步。
其他十几人似乎看出她使不出新招,前赴后继地扑杀,围攻她一人,各路灵力五行混杂,冰火交融,势如破竹。
仙门大比参赛修士年轻,但能撑到最后一轮的,都是筑基圆满,金丹已结,简单的剑气震慑不足以将他们甩出界限。
前夜,她只想着不要被判决为恶意伤人性命,也不想伤及擂台下观战的仙界修士,因此封印灵力时毫不犹豫。
却没想过,封印之后遇到强敌,怎么样才既能克敌又不至于害得无辜之人承担灵压?如何把握界限?
见到唐卿翊脸上熟悉的焦灼和急切,台上观战的吴辞舟慌了:“九儿姑娘,冷静!”
唐卿翊自己也惊觉,一时的急切,让经脉中被玉针压制的灵力猛然窜起。只是片刻的胜负念头,颈后封印玉针就被震出了裂痕,再心急下去,灵力就要控制不住了。
可是越控制不住,越心急……
吴辞舟高声喊道:“凝神!屏息!还记得我教你的心法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提那杯水车薪的心法?
唐卿翊无奈应道:“你的心法还没有沈修卓的针管用!”
“玉针金针压制一时,心法修行才能受益一世!”
“那也得挨得过今日,才有一世啊!你若有一天灵力枯竭形同凡人,难道不去找东西吃保住性命,反而坚持辟谷吗?”
“修行之人既然开始辟谷,怎能破戒!”
“沈修卓还辟谷了呢,不是也照样喝酒?”
无缘无故被提起的沈修卓:“……”
手里的冰镇仙槐蜜瞬间不香了。
灵湖水镜前仰头观战的修士们都惊呆了。
擂台上生死难料,修为散尽、命丧黄泉不过一念之间。
刚战一轮,围攻者灵力凝滞,大好的时机,她不去抓对手的破绽,竟然当着对手的面跟熟人唠家常?!
可是仔细一看,唐卿翊额顶冒着晶莹的汗,滚落到莹白鼻尖。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姑娘是在意颜面,不想认输。你们看她的手,一直扶着颈后枢脉,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她上台时没有报出师父名号,大概师门贫寒,日子过得苦,想为自己争口气。”
此言一出,一个性子好强,却惹人怜爱的虚幻形象跃然脑海。
议论的声浪,竟然由轻蔑陡然一转,开始为唐卿翊鸣不平。
“这些人怎能十几个人联合起来,欺负一名柔弱女修?”
沈修卓:“……”
柔弱?你们说谁柔弱?
他为唐卿翊封印玉针时被灵力烧到了手,掌心现在还留着一层紫红的泡!
他恨不能飞上轮转擂台,给唐卿翊换一枚更合适与金丹境修士对战的轻巧玉针。可他只是医修,年少时灵脉全靠灌药温养,修为一片白纸,闯入金丹修士混战的擂台,还不够送命的。
识海与玉针封印联结,唐卿翊几乎能“看”到裂痕随着自己的焦急慢慢扩大,更不敢轻举妄动。
其余十几名修士见此,更以为她灵力不足,连瞄准对手都做不到,正是围攻的好时机——
唐卿翊分出一些注意力,在自己识海中畅游。
一把通体碧绿的古琴浮现在她脑海中。
岫玉长老的绿绮台?
对啊,回击一名修士,需要剑气。回击一群人,不如用琴音……
她不会弹琴,但也知道琴音静心,免于失控。
神识集中在古琴上,无法自控的灵力立刻受到感召。
众人只见唐卿翊竟在走神发愣,正为她即将到来的失败而唏嘘。
十几人合力运功,她的眼眸倒映金色的灵力光芒,如深潭照满月一般明亮动人。生死闪念之间,她身后忽然出现了一把碧绿古琴的残影。古琴由识海显像,在半空中化为实物,落到她手里。
有些修士认得,不禁惊呼:“这是极品天阶法器绿绮台!”
“天阶法器最难驯服,绿绮台竟能认她为主?!”
她金光加持,灵力丰沛,捧着琴身在虚空中踩得轻巧,宛如步步生莲的神明,对玉台另一角笑道:“吴辞舟,还不赶紧捂上耳朵?我弹琴难听得很!”
一闪念,她晃到众人眼前,指尖抬起,逐个点了九下:“刚才,你们几个对我最凶。”
台上修士骤然瞪大眼睛,心底漫上恐慌。
唐卿翊气定神闲,哪里有半点慌张的样子?
粲然一笑,素手一拨,无形音浪响彻玉台。
围攻的修士一个个以术法护身,却耐不住琴音灌耳,灵压强势,有几个双耳渗出鲜血,神识撕裂,面色痛苦,有些自己举起玉牌投降,有些甚至滚下了玉台!
台下修士终于注意到,每有一人被绿绮台的琴音击溃。被迫退出,唐卿翊就默默伸出一根手指,嘴唇翕动,轻声念着什么。
一人……
两人……
三人……
灵湖下的观看者隔着水镜,尚能平心静气地点评。可台下候场的修士被迫直面深深的恐惧。
——换做自己,在她琴音攻势之下,是不是早就死了?
唐卿翊手指比到“八”时,一直坐在九重玉台中央,绿绦带蒙眼的少年低声说:“且慢。”
声音沙哑孱弱,却以灵力包裹,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你的气息很熟悉,我想和你打一场。”
围观修士哗然,而高台之上的岫玉长老,也坐不住了。
“他在想什么?只要放出剑气,原地不动,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为何要多此一举?”
凌云长老却不禁微笑,流露赞许:“他要是能坐享其成,放过与强劲对手过招切磋的机会,就不是段问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