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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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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桶水要是放蒋沐凡从前的体力,那上个三楼是没问题。
而现在他刚从高烧上退下来,只剩下半条命了,要不是刘伟跑下楼去接他,估计他跟那桶水就一块儿撂二楼楼梯上了。
刘伟瞅着蒋沐凡那随时感觉水就要脱手砸了自己脚的蔫样子,越发感觉方黎真不是个人呐。
那货有手有脚力气大,非欺负人家病号下去当苦力。
方黎吊着个脸瞅着刘伟跟蒋沐凡一前一后的进了门,本想再酸两句,结果看见了蒋沐凡嘴角的那个泡儿。
他整日神出鬼没的躲着蒋沐凡,好几天都是蒋沐凡还没起床他就出门,蒋沐凡都沐浴就寝了他才回来。
算下来真是有一阵子没正眼瞧过蒋沐凡的脸了,今天这么一看,确实是瘦了,还瘦的不少。
脸色也不好,再加上嘴角那个水泡,简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方黎感觉自己心上的那些都快堆成五指山的石头,一下就从山根裂了一道大缝,直穿到了山尖,立马就要有土崩瓦解之势。
蒋沐凡眼神黯淡的跟在刘伟后面,把水和饮水机接好之后,一声不吭的坐回了自己座位上,头靠着爬梯的栏杆,翻了两下手机。
看着像是心情不好,又像是累了的样子,这淡漠的表情方黎还从未见过,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叫人琢磨不透。
刘伟拍了拍蒋沐凡问:“好点儿了没?”
蒋沐凡愣愣的抬眼,回应道:“嗯,好多了。”
方黎打着腹语:什么好点儿?
刘伟见给蒋沐凡买的午饭大剌剌的摆在桌上,蒋沐凡好像没看见一样,他提醒道:“给你买了点儿粥,你趁热吃啊。”
蒋沐凡扭头往桌上一看,像是醒了:“哦好,谢谢老大。”
“别跟我客气,赶紧,这会儿就吃了,吃完吃药,上床睡觉。”
方黎此时心里已经酸的滴血了——
蒋沐凡病了?感冒?还挺严重?
怎么刘伟都知道,他却不知道。
废话,他一天行踪诡秘的,能知道才鬼了呢。
方黎坐在自己位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刘伟跟蒋沐凡的对话,本能让他想插嘴,但理智又把他给摁住了。
一主动搭茬,那他这原则与尊严不就都没了?那蒋沐凡可完全认识不到自己错哪儿了,那哪儿成?
刘伟和蒋沐凡的舍友情在自己眼前演得是如春回大地般温暖,方黎一时居然有种格格不入之感。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冷落了蒋沐凡,结果回来一看,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
不得不说,刘伟这五大三粗的人,心细起来那是不输任何人,他给蒋沐凡买的病号饭是干净又清淡,热热乎乎的白粥,青菜豆腐馅儿的包子,不粘荤腥还营养健康。
蒋沐凡尽管没什么胃口,也硬是让刘伟压着把粥喝得是干干净净,临他再上床前,刘伟还给他剥了两粒儿速效感冒灵。
喝了点热乎的,蒋沐凡的脸色有了一丝回暖,可嘴唇还是白里透着青。
方黎死鸭子嘴硬的没有一句关心问候,他腰板挺直的坐在自己桌前,只怂的偷偷看了两眼蒋沐凡床铺的方向,不敢叫人发现,一直到蒋沐凡的感冒药里的安眠劲儿上来,发出了沉沉的呼吸声,他也愣没看出什么花来。
刘伟和方黎下午都有课,下午到了点儿,刘伟就过来叫方黎一块儿出门。
白晓天一般上午下了课,下午就会去琴房练琴,这是他们钢琴系学生的常态,所以宿舍里不得不得剩蒋沐凡一个人。
于蒋沐凡来说是清净,于方黎可不是。
但方黎下午的课是专业小课,拢共就三个人上,还就他一个男的,专业课老师是他在首都老师的同门师妹,逃课基本上是找死。
刘伟把方黎的心思摸的是透透的,还是生拉硬拽的把方黎扯出了门。
......
“得了吧得了吧,你呆宿舍干嘛?不是跟人四儿生气吵架着呢么,不嫌尴尬啊?”刘伟跟方黎下了楼,拳头在方黎肩上戳了一下,笑的不怀好意。
方黎白了刘伟一眼:“怎么就不能待了?我那狗窝费可是实打实交到财务手里了,我睡我床天经地义。”
“那你那专业课娘娘到点儿了见不到你人,不得吃了你?”
方黎烦躁的挠了挠头,没吱声。
刘伟瞅了一眼表,看还有时间跟方黎聊两句,慢慢悠悠的跟方黎肩并肩的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他一边走一边伸了个指头指指点点,要不是身上那豹纹外套太辣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领导在这儿跟学生训话的。
豹纹校领导上来就是一句:“你今儿过了啊,四儿怎么招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家。”
“我欺负他啥了我。”被训话的方黎在一旁不乐意的嘟囔。
“哟,还顶嘴。”刘伟不跟方黎一般见识的笑了一下,然后正色道,“四儿昨天发了一夜的烧,早上起来人都虚了。”
方黎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我怎么知道他发烧,就他那嘴,啥都吐不出来。”
刘伟“啧”了一声,说:“反正我劝你过一阵子再欺负人家,四儿最近好像身体不好。”
“怎么了?”方黎问。
“不知道,我感觉的。”刘伟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的说,“四儿最近感觉干什么都兴致不高,三儿说他琴好像也不好好练了,前两天我还见他吃什么,什么褪黑素,你说他是不是出啥事儿了?他生病前状态就不好,脸色也差,小胡子小头发都不收拾了,谈恋爱了?还是还没谈就失恋了?”
刘伟疑神疑鬼的瞅了眼方黎:“不会是因为你吧?”
方黎不当回事儿的听着,想起开学前他回宿舍见到的那个一身颓废的蒋沐凡,还有蒋沐凡胳膊上莫名其妙神神秘秘的刀伤。
心里堵得“切”了一声:“要因为我就好了。”
刘伟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了:“你跟四儿怎么回事儿啊这学期?还谁不理谁的,我跟你说咱们宿舍可是出了名的和谐宿舍,绝对不能搞孤立拉团伙这一套,别想着我会跟谁站个队,你有话就拿嘴说,别让人猜。”
方黎多日的闷闷不乐终有一日被人发现了,心里多少能舒服点,但舒服里还带了点委屈。
他低低出了一口气:“有些话拿嘴说不出来,说出来也不顶用。”
“啥意思?”
方黎见两人已经走到教学楼底下了,话还没聊完,谁也没想上去的意思,便跟刘伟靠边找了个地方站着。
他从兜里掏了盒软包烟,两根手指拍出了两根,给刘伟递了一根,往自己嘴里送了一根,面无表情的给两人点上了火,方黎在烟雾中眯着眼睛,轻轻道了句:“没啥意思,就是见着他就心烦,看他不顺眼。”
刘伟看着方黎向下撇着的嘴角,很有忧郁梁朝伟的风格,心里一时闪了个不知当不当讲的想法,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二,说:“嘶......你......你这挺怪啊。”
方黎斜眼看了眼刘伟:“?”
“你不会跟隔壁季清一个癖好吧?”
方黎愣了片刻,低声笑了。
......
季清何许人也,音工系的一枚妖孽,比方黎他们大两岁,却还跟着他们一届读大二,休了一年学,又留了一年级。
传说因为出柜被家里人关禁闭关了一年,又因为回学校了啥啥都不会,挂了个全科,被他们系主任勒令再读一年大二。
许多人听了季清的名人事迹,还以为这人大概是个勇敢的痴情子,其实就是一大渣男,还是个专门渣男人的渣男,校内小学弟,校外小混混,某类型酒吧的浪荡子,就没有他没招惹过的。
结果风流嚣张了好几年,最后栽在了一个在公园晨跑的帅大叔手里。
季清把人家正经大叔渣了,谁知道大叔不是个好招惹的,把他告他父母那儿去了,被迫出了个柜,结果一年禁闭出来后还不学好,进了永音继续当渣男,住隔壁302,出了名的乱。
方黎觉得自己跟这个季清差不了多少,就是欠点乱劲儿。
半天不见方黎回话,刘伟瞪大了眼睛:“还真是啊?”
方黎把手里的烟朝嘴里送了一口,低低的“嗯”了一声:“是了吧,我看像。”
“我靠......”
刘伟见方黎的表情,觉着怪渗人的,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这豹纹外套:我穿的这还得体吗?
“别怕。”方黎见刘伟惊得像个傻子,笑了出来,“我对你兴趣还差点儿,豹纹宝贝。”
“……”
刘伟倒不是对这个圈儿里的人有什么看法,永音可是独立艺术院校,不论男女,同的异的可谓是一半儿一半儿,谁喜欢啥他都不奇怪,只是没想到方黎竟然是个喜欢男的的,喜欢就喜欢呗,还瞒了他们整整一年。
刘伟在方黎跟前站着吞云吐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
“其实我也是这两天才发现的,我喜欢男孩子。”方黎在烟雾中,打破了沉默。
刘伟瞥了他一眼:“此话怎讲。”
“好讲。”方黎把烟头朝手边的垃圾桶上的烟灰盘里一蹭,洒脱的笑了笑,“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呗。”
刘伟抖了抖腿,问:“老四儿啊?”
方黎眼底闪了一星亮,捂脸笑出了声:“这么明显吗?!”
“明显,也就白晓天儿那货看不出来。”刘伟认真的说。
方黎听后,“哎”了一声,往腿跟前的小花坛边儿上一坐,哀嚎了一声:“烦呐!”
“那你说四儿会不会看出来了?”嚎完方黎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刘伟。
刘伟一脸嫌弃的看着方黎,有气无力道:“你难道不应该先搞明白四儿是不是跟你、跟季清一个癖好?”
“这怎么搞明白?他那心思被他封得是严严实实,我就算把我一头撞死,也撞不开一丝缝儿。”方黎坐在花坛边儿上,满面愁容。
离上课还剩五分钟,刘伟掏出了手机翻了翻:“男人跟男人谈恋爱搞暧昧我整不明白,但我这儿有个群,可以把你拉进去你咨询咨询。”
“什么群?”
“圈圈夜色,季清建的,都是咱们学校的人。”刘伟一脸的坏笑,“拉你进去解解馋。”
“......”
方黎给了刘伟一脚:“那你他妈个老直男怎么在里面?!”
“诶诶!我帮季清录了回作业,他非拉我进来说让我见见世面,算是报答我…尼玛别闹!我这新衣服!”刘伟一个闪身躲避,无辜道。
“神经病啊。”
方黎正想再跟刘伟打闹两下,忽然身后传出来了一个清甜明亮的男声——
“刘伟!”
刘伟循着声,抬头望了望,笑了:“嘿,说曹操曹操到。”
方黎也转头朝身后看去。
只见季清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外套站在花坛中央,一脸阳光纯真的冲刘伟挥手。
他身边站着一个出挑的男人,眼眸深邃,面容姣好,清爽的衬衫,简单的牛仔裤。
留着一头齐肩的棕色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