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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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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城郊往寒剑山庄的路途不算近,但君临觉得这么一路斗气耍赖下来,仿佛转眼的瞬间便已到了。而在这段只有两人相处的时日里,他除了弄懂对方叫雪见愁、辈分比自己高之外,其他一无所知。
进入寒剑山庄的过程异常顺利。两人出示请柬之后,老乐师不疑有他,恭谨的把人带往客苑。
君临忽然觉得有点失望。走在半路,他倏地开口:“为何不见贵庄庄主?”
老乐师的脚步一顿,以为他在怪罪,俯身歉然道:“庄主有事外出,至今尚未回来,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堡主见谅。”
“听说山庄还有一位沐总管,怎么也不见人影?”君临随口道。
“沐总管随庄主出行,算算时日也快回来了,这些天堡主若有需要,尽管吩咐老身便是。”
君临闻言眸色一黯,不再多说什么。
老乐师把人请进厢房。君临环视四周,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违和之感。事实上房间的摆设十分整洁,装点倒也雅致,但看着就是有说不出的怪。
“堡主若是对这厢房不满意,老身带您去别间吧。”
“也好。”
老乐师于江湖中半生浮沉,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察言观色自不在话下。但令他为难的是,这位堡主似有洁癖,连续看了数十间厢房,眉头仍是紧蹙的。不觉间来到先前给栖凤山庄庄主留待的厢房前,老乐师正欲说话,人早已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是向阳的,窗几透明,案前原本摆着一瓶水莲,如今换成了用花瓣制成的香熏,倏尔风过,清雅的芬芳便盈盈于室。
原来是味道不对。君临暗自思忖,但山庄共有客房百余间,缘何只这间有莲香呢?想到这里,不意竟脱口而出。
老乐师先是一怔,而后含糊回道:“此处一直是由沐总管亲手打理的,与别处自然不同。”
君临听了,若有所思。
半晌,老乐师又道:“如果堡主无事,那老身就先行告退了。”
“嗯。”
待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雪见愁便要出门。
“你要去哪儿?”君临凝神道。
雪见愁冷哼一声,径自迈开脚步。
君临无奈的跟上前去:“这里机关重重,还请前辈三思,不可贸然行事。”
“兵器坊在哪儿?”雪见愁用不容置喙的语调问。
“这……兵器坊乃山庄重地,建在离此三百里外的岩山脚下,生人勿近哦。”
“哼。”
僵持半晌,终是君临妥协了。
寒月初升时,两人来到兵器坊外,但见空山雄浑,四野回荡着铿锵的击打声,在这静夜里显出了几分萧索之意。巨大的石门矗立眼前,宛若鸿沟天堑,硬生生把整座岩山分隔两端。
清冷的月色映着雪见愁表情忿然的精致面颊,看得君临嗤笑出声:“喏,我说过这里生人勿近了,刀剑盛会就在三日之后,到时自可光明正大的进来,何必这样偷偷摸摸?”
“吵死了!”
雪见愁瞪了他一眼,倏然掠身而起,却是朝着寒剑山庄的方向去了。
世事变幻,有时来得比想象中要快。刀剑盛会前夕,苍迹和沐惜追回来了。
在花宴上见到苍迹的时候,君临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显得平静。他不知道苍迹有没有认出这张假面皮下的真面目,也不知道要不要主动与苍迹相认——如果他没有认出自己、或者两人相认之后反而给寒剑山庄带来更大的麻烦,那又该怎么办。
庄主会宴群雄的筵席设在花厅,半露天的园林胜景淡雅如画。舆会众人谈笑晏然,觥筹交错间淡看过眼烟华。意兴正酣时,苍迹命人取来秘藏的剑器,名锋清吟出鞘,在场众人莫不叹为观止。
自入庄以来就十分沉默的雪见愁一反常态,开口说出的字字句句都如针锥麦芒,处处与苍迹争锋相对,席间气氛一度降至冰点。醍醐灌顶一般,君临蓦然读懂了他激进的言辞——雪见愁要看的不是剑,他是为了刀而来。
说到刀,自然就是江湖盛传的离魂刀。可觊觎离魂刀的人不在少数,如今坐在这里的人,绝大部分都对离魂刀心怀异思……究竟雪见愁是何来历,为何又要离魂刀呢?
种种纷繁的思绪就这样密密匝匝的绕在一起,然烦恼却远远没有停止的时候。筵席进行到一半,青云堡的人忽然出现,前来花厅传话的仆卫指认请柬被盗,冒充“莫龙吟”的君临顿时变成众人注目的焦点。
“嘁,来得还真快!我还没玩够本呢。”雪见愁不慌不忙的冷嗤一声。
君临深感头痛的以指扶额,无奈道:“喂,别闹了。”
“现在他们要为难我,难道你要袖手旁观吗?”
雪见愁说得理所当然,君临却开始觉得此地实在不宜久留了。
“东西是你偷出来的,现在出了麻烦,就请你自己解决吧!后会无期。”
雪见愁闻言也不恼,只施施然道:“你走啊!只要你敢走,我定叫你后悔莫及。”
“啧,我该笑自己这回误交损友吗?”
“你我不过是彼此彼此。”
……
“两位说完了吗?”苍迹蓦然开口。
“哼,我们谈话,与你何干??”雪见愁斜睨着他,眼神倨傲。
“在这里,就与我有关。”苍迹淡淡道,“远道而来皆是客,两位若是对刀剑盛会有兴趣,大可留下,寒剑山庄不会拒绝有志之士。”
“哦?此话当真?” 雪见愁狐疑道。
“绝无虚言。”
“是你求我留下的,可不是我要赖着不走!”
……霎那之间,君临忽然有种预感——苍迹什么都知道了。
夜色深沉,空中飘着雪。
早在君临悄然下床、推门出去那一刻,雪见愁便醒了。
等在廊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寒剑山庄的庄主苍迹。他们现在就在走廊上,雪的莹光把两人相拥的身影拖得细细长长,浅浅的映在窗纱上。
雪见愁虽然觉得反感,却没有采取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并不讨厌这个叫做君临的年轻公子,对苍迹的印象也不那么坏。
……不知过了多久,君临轻轻推门进来,看到雪见愁背对着他侧躺在榻上,便下意识的把脚步放轻,旋而走到案前执笔,写字的时候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响。
片刻之后,君临把泛黄的信纸用杯盏仔细压好,便如来时一般,静悄悄离去。
门扉掩上,余香缭绕,盈室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