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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明哲保身 ...

  •   楚若英的人查到最近与许郎中走动频繁的兵部侍郎,赵万和。

      此人最近一次提拔,还是荣国公的左膀右臂魏勇副将提携,私底下二人来往密切,显然赵万和早已投靠三皇子麾下。

      听完下面的人回话,长公主发了好大脾气,栖霞阁的花瓶摆件遭了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瓷的器片。

      还是头一次瞧长公主生这么大脾气,小厮墨守缩缩脖子:“驸马爷,您也不劝劝长公主?”

      楚若英面色平静,稳坐钓鱼台:“不妨事,她现在不撒火,回头要跑宫里头撒火。我们本来占理,要是真闹起来,反而不那么占理。”

      下一秒,就见长公主随手抄起一只青釉鱼形瓶,楚若英再也不能维持平静,唤了一声公主,对上李明蕙的目光,他觉得如果能让公主出出气,似乎什么都不那么重要。

      楚若英小心叮嘱:“我只是担心公主,莫要伤了自己。”

      长公主这才意识到自己举起的是驸马最爱的一件瓷器,刚才差点气昏了头,将物件小心放回原处,她理了理裙摆:“本宫现在进宫,找皇兄评评理。”

      楚若英拉了她手肘一把,将人拽回:“公主消消气,无凭无据,你觉得皇帝会听信吗?”

      驸马的温言软语,将长公主一腔暴脾气生生浇熄:“难道,任由别人往公主府泼脏水,构陷我们女儿,这口气本宫咽不下。”

      楚若英温声道:“公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夫妻俩说了会儿话,长公主被安抚下来,没有嚷嚷着进宫面圣。

      公主府鸡飞狗跳,市井上关于清平县主唆人行凶的流言愈演愈烈。大理寺一把手刚被皇帝叫到宫里回话,得知案情并无什么进展,皇帝下了死命令,又着刑部也一起参与调查,限定半月之内要破案,否则要他辞官回乡卖红薯。

      盛京主街,沿路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骑着高头大马的大理寺卿头一次遇到职业生涯上的低谷,脑海里幻想与夫人寒冬腊月里卖红薯的凄凉画面。

      一个穿长布衫的中年男子,与他擦身而过。

      中年男子身上布衫老旧,微弓着身子,东张西望,确认身后无人注意,最后走进了一家当铺。

      听到当铺掌柜的问话,中年男子肯定道:“对,这是我家祖辈传下来的,要不是家里老娘要抓药吃,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它当了。”

      中年男子刚离开,掌柜便派店里伙计去顺天府报官。

      什么祖传物件儿,这分明是皇宫内庭御造的物件儿。

      顺天府衙门捕快赶到时,将刚熬好药的中年男子抓回,府尹拿着累丝嵌宝石的如意簪横看竖看,对身边的府丞道:“的确是大内御造的物件儿,按规制,这应该是公主品级才能用的,怎么会流通到坊间?”

      府丞想了想,道:“听闻前朝有太监宫女盗窃主子的东西,通过各种渠道拿到宫外偷卖,其中牵扯了许多人的利益,横竖不是什么好事。”

      府尹听得后背发麻,宫里的那些管事太监,看着如草芥不起眼,实则背靠大树,轻易得罪不得:“本官最近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这可如何是好?”

      府丞沉吟了下,又道:“那人说赃物是在朱雀大街的七弯桥拾到,恰恰许郎中爱女在附近出事,大人何不将此事一并推给大理寺。”

      府尹眼神一亮,捋一捋细长的胡须:“是啊,本官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好,快,找两个捕快将人押去大理寺。”

      盛京,城西。

      大理寺梁秉打了个喷嚏,不知道是谁在惦记着自己,扫见书案上的补气养身的一盅人参汤,不由得想起家中夫人。

      连续一天一夜翻看案卷,还是找不到丝毫线索,正一筹莫展,听到顺天府府丞羁押了个偷东西的人犯,这等偷鸡摸狗的小事,也要提交到大理寺?

      梁秉埋怨顺天府府尹无能,什么人都往大理寺送,正挥手赶人,突然提取到了什么信息,出声:“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赃物是在七弯桥附近,呈上来给本官瞧瞧。”

      下属捧着一只木制托盘,大理寺揭开红布,拿起累丝嵌宝石的如意簪细瞧了瞧,越看越觉得眼熟:“速速备马,本官要去一趟宫里。”

      从宫里出来,大理寺卿立时清点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发到公主府。

      彼时的楚长宁,刚用了一碗冰糖银耳莲子羹,正准备去沐浴更衣,听到外院传来的嘈杂声,惊讶:“外边出什么事?”

      冬青自告奋勇去打探,没一会儿小跑回来,气喘吁吁:“县主,大事不好了。”

      春盈费了不少心思,这两日都在房里伺候楚长宁,自然得了些脸面,激了一声:“好端端的,胡乱说什么晦气话。”

      冬青瞥了春盈一眼,眼见二人又要别苗头,楚长宁出声打断:“到底是什么事?”

      冬青朝春盈抬了抬下巴,福了福身子,恭敬谦卑:“回县主的话,大理寺卿派人将公主府团团围起来,说是要请县主走一趟。”

      楚长宁略一沉吟:“大理寺卿不会无的放矢,可是案子有了什么进展?”

      冬青“啊”了一声,羞怯道:“我一看大事不好,急急回禀县主,没有问。”

      楚长宁拿过手边托盘里的帕子擦了擦唇角,起身将衣摆理顺:“是该出去瞧瞧。”

      来到外院,果然看到公主府外围了数十位穿铠甲佩弯刀的侍卫,火把将前院照得灯火通明。

      长公主和驸马先一步到来,此刻正与大理寺卿僵持不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长公主侧身,几步来到女儿跟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快快回你的拂月阁,今儿有阿娘在,没人敢把你从公主府带走。”

      楚长宁翻手握住母亲的手:“阿娘,梁大人也是秉公处事,我问心无愧,这就跟梁大人去一趟大理寺。母亲和爹爹在家要保重身体,等着女儿回来尽孝。”

      爱护如珍如宝的女儿,要到大理寺那种鬼地方受罪,长公主一颗心揪了起来,还是驸马一把拥住她的肩膀,安慰:“长宁乃县主之尊,自然跟普通人待遇不同,你要不想看到我们女儿受苦受罪,赶紧叫几个婢女打点行李,一道送去大理寺。”

      长公主有了主心骨,连忙吩咐身边的得力心腹:“倚翠,你领着拂月阁的几个丫头们去准备,手脚都麻利些。”

      大理寺连夜围起公主府的消息,第二日便传遍了盛京,有人欣喜,有人惋惜。

      惋惜的,正是大皇子李玄烨。

      此刻他正与宁远侯对弈,食指与中指从棋罐里捻起一枚黑子:“得天独厚的一颗棋子,成为死棋,倒是可惜了。”

      书房外,有人叩了叩房门,就听见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大皇子,方才长公主与驸马一道出门,好像是去宫里的方向。”

      大皇子沉吟片刻,将黑子扔回棋罐:“今儿这局棋怕是下不完,改日再约舅舅对弈。”

      大皇子匆匆赶到皇宫,长公主与驸马在太后慈宁宫,皇帝也在,皇后与四皇子姗姗来迟。

      “不过是一只簪子,这只能说长宁恰好去过七弯桥,并不能证明别的什么。皇兄怎么能下旨叫大理寺到公主府拿人,金尊玉贵长大的县主,她到了大理寺那种地方,得吃多少苦头啊!就算国法无情,可到底亲疏有别,长宁可是皇兄的亲外甥女啊!”

      大皇子来时,就听到姑姑福慧长公主向父皇诉苦。

      李玄烨看向欲言又止和不动声色摇头制止的皇后,心下了然,立在一旁不做声。

      就在这时,主位上不惑之年的皇帝指了指大皇子:“弘烨,你说说看,朕是该依照律法,还是该为一己血脉之情偏私容情?”

      猝不及防被点名,李弘烨知道这是一个亘古难题。

      若他答偏私,那么就是不重律法,将来何以依法治国。若是答依照律法行事,难免会被指责冷血无情,为君需有仁德之心,冷酷薄情,那是暴君。

      李弘烨拱拱手:“这个问题,儿臣答不上来。”

      同样的问题,皇帝又考校四皇子。

      李巡往皇帝身边的皇后看了一眼,回:“国有国法,律有律法,律法不外乎人情,在公平公正之于,在条条框架的冰冷律法里,可以酌情,但不可枉法。”

      大皇子心里嘀咕,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可不知为何父皇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

      最后,皇帝看向角落里跟个空气人似的八皇子:“在国子监读书已有几载春秋,你也说说自己的看法。”

      直到这时,大皇子才发现原来八皇子也在,反正这个八弟不受宠,大皇子根本没放到眼里。

      李筠从角落里站出,恭敬执礼:“回父皇的话,儿臣自小听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儿臣犯了法,父皇要治儿臣的罪,儿臣欣然接受。可如果换作儿臣,儿臣定会偏私自己所在意的人。”

      说罢,八皇子退至一旁,感觉有两道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他抬眼,对上长公主和驸马善意的眼神。

      李筠抿了抿唇,头低得更深,只盯着脚尖。

      他尚且年幼,说出的话,父皇只会觉得一团孩子气,不会真的放到心里,如果运气好些,还能留下几分重情重义的印象。

      皇帝多看了几眼八皇子,揉了揉眉心:“边关刚递来几封要紧的折子,这件事,还是等大理寺出了结果再议。”

      皇帝走了,长公主一心牵挂女儿,匆匆与太后说了几句话,其他人倒是想与太后亲近,奈何太后推说精神不济,要去补眠,更是没有逗留的理由。

      坤宁宫,主殿。

      皇后将后背靠在贵妃塌,见下手的四皇子吞吞吐吐的表情,道:“你是想问,方才本宫为何打断你?”

      李巡回:“母后想让儿臣与公主府联姻,如今清平县主出事,如果我们雪中送炭,岂不是更能博得长公主与清平县主的好感?”

      皇后不赞同摇摇头:“如今事情还未明了,贸然开口替楚长宁求情,万一楚长宁真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把火最后可能烧到我们自个儿身上。在皇宫想要生存下去,就要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说着,眼神扫到殿内最显眼的一座红珊瑚摆件,皇后眉心跳了跳:“凝秀,还不赶紧将它收起来,瞧着就碍眼。”

      四皇子:“……”

      走出坤宁宫,四皇子回望,摇头一叹:“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明哲保身,可有一日我们出了事,又有谁会从中斡旋,会伸以援手?”

      绿草芳华,三月春风,吹得人心口冰霜一样的冷。

      “县主,是我。”

      盘腿坐在绸缎铺就的贵妃塌里的楚长宁,从书籍里抬头,将面前的人辨了辨:“卫探花,你不是在翰林院当值,怎么……?”

      怎么穿一身大理寺官服?

      卫青云提着食盒,观里头空间狭小,但光线通透,地面打扫得极为干净,有桌有椅,长条案焚着好闻的檀香,很是清雅。

      看到她悠然自得的模样,他心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我在翰林院修撰史书时,帮大理寺破了一桩陈年旧案,然后就调来大理寺任职。不说这些,我到天香居买了几样糕点,县主要不要尝一尝?”

      楚长宁的目光重新回到书本,语气淡漠:“如今全盛京的人都在背后唾弃本县主,卫寺正以后不要再来,省得被连累。”

      卫青云有千言万语要对楚长宁说,可一见到她,那些话就好像揉碎了的云,淅淅沥沥在心口下起了小雨。

      他喉咙发堵:“下官不怕,只要县主安好,下官不怕被连累。”

      等了片刻,楚长宁一页未翻,卫青云又道:“我翻过卷宗,看到里面的证词。县主找借口故意将玉镯让给了那位许小姐,我就知道县主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好人。”

      “好人。”楚长宁干脆将书籍扔到一边,来到他面前,隔着一扇实木牢柱,她掩唇轻笑:“这是本县主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唆人行凶,人证物证俱有,怎么,你觉得我是无辜清白的?”

      清澈如湖水的眼眸一眨不眨,文弱的青年男子坚定道:“只要县主说没有,卫某就信你。”

      楚长宁本没抱什么希望,当卫青云说信她时,仍是没忍住抬眼去看他。

      二人对视,走廊里响起了轻浅的脚步声。

      拐角处的少年一身劲装黑衣,他漆黑的眸子如浓墨一样化不开,直直盯着面前一高一低的两道身影。

      朝阳偏斜,两道影子被拉长,投射到地面,好似依偎在一起。

      他侧脸的棱角线条分明,目光锐利而深邃,盯着卫青云。

      前世,他终于荣登大宝,忙完国丧,举行完一系列祭祀等活动,得知楚长宁和卫青云已到了嫁娶的阶段。

      他宣旨命楚长宁进宫,将她软禁起来。

      卫青云在朝堂上破口大骂,骂他为君不仁,骂他有夏桀商纣之相,骂得可欢可难听了。

      他是真想把卫青云拖出去砍了,但一想到楚长宁,他忍住没砍卫青云的脑袋,把他贬到偏远地区做个七品县令。

      在亲娘以命相逼时,卫青云才娶了县里一位秀才的女儿,一年后有了儿子。

      得到消息的程玄差点从龙椅上栽下,当时就跑去见楚长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可惜楚长宁面色平静,看不出心里到底是痛快,还是不痛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明哲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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