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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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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一二载的时光,程培风、陈飞惠二人于医道上可谓是突飞猛进。年节的时候,乔温靖仔细考校了一番,心中宽慰不已。
入了夜,顾满陪着乔温靖回了住处,轻声问她:“娘,你是打算出门远游了么?”
“你发现了?”乔温靖落了座,瞧着顾满在香炉中点了香,看她抽条一般长大,不经意于铜镜中看到了自己,青丝仍在,却到底不是少年人的张扬了。她叹道:“这些年就算不在雍州,我亦不曾离太远。今次确是动了远游的心思,也有意去趟震泽。如今培风、飞惠厚积而薄发,所缺不过是经验。有我在跟前,反倒是他们的束缚。莫说他俩,芙儿于药膳一道也有突破,已经禀告于我,年后是要在医馆帮忙的。不若趁此机会彻底放了他们历练,时机正当。”
顾满沏了茶奉上,道:“偏我成了闲人?那我给咱们看家罢。”
“你耐得住性子,我也不拦着你。”乔温靖抿着野茶,的确比之去年要强了几分,又道:“经南楼的季二公子诚心来请,我大抵是掐算时日直接去了。你到时候想瞧热闹,便以咱扶余山的名义去。”
“好。”顾满应了,又道:“万一得了朋友们的信,我不得空,娘你自己去,也不用扶余山的名义么?”
“不了。”乔温靖不曾多思,道:“实在是季宸性子豪奢,又助我扶余山良多,否则我何必……”
“娘,经南楼和剑炉比邻,你便当访你那位蔺小友。”顾满搁下茶盏,歪着头笑:“她这茶叶滋味寡淡,偏偏娘你又喜欢得紧,可见娘对她是颇为在意的。她不是季二公子的结拜义妹么?届时肯定会参加结拜大哥的婚礼,你定能如愿见到她的。”
蔺斯庆从沧州回山,是走了海船。一日海船上岸,于港口补给,蔺斯庆途中无聊,带了两个随从,上了码头寻些乐子,竟是和蔺斯康不期而遇。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还是蔺斯庆先拱手作礼,红着眼道:“大哥!”
短短岁月,蔺斯康鬓边见白,满面风尘,一身半旧的棉袍,足下皮靴也看不到丝毫的光泽。蔺斯庆自小是跟着这位大哥的,一眼看过,如何不悲?
反是蔺斯康落落大方,惊诧之余,很快收拢情绪,拉着蔺斯庆寻了个酒馆坐下,点了酒菜,自然是问起家中的景况。
得知蔺剑寒大病一场,蔺斯康虎目含泪,叹息:“是我不孝,是我不孝!”
“大哥,六妹都被五妹带回去了。如今二哥和三哥掌事,徽言并不插手的。且她发过毒誓,你大可回家,不必躲在外头。”蔺斯庆劝着。
“不了。”蔺斯康笑了笑,道:“经此一事,我倒是看开了。争了这些年,怎料天都站在徽言那一头?四弟,老二阴沉、老三宽厚,但都不是残害手足之辈。你此行回家,也不用再自苦如此。”
“大哥!”蔺斯庆看他是真放手了,虽是自己从不曾想过那个位置,也生出股兔死狐悲之感,莫名心酸后,又道:“我晓得大哥不甘心,这里头的赌约到底是什么,你们三缄其口,连自家兄弟都瞒了个死!我便是想帮衬,都不知从哪里着手啊!”
蔺斯康踌躇片刻,摇摇头道:“如今胜负已定,多说无益。在外走一走,我倒是觉得心胸开阔、满腔散漫起来。四弟,我是打算从这里出海的,想去一趟琉球。你今次回山,代我向爹爹问好。告诉爹,我看开了,去琉球找几种矿,找得到就回山看看他,找不到我还要往东瀛去。”
蔺斯庆晓得劝无可劝,当下洒泪喝酒,互为告别。
待他一路顺遂回了剑炉,禀报完了沧州诸事,自是不曾隐瞒,将偶遇蔺斯康的情形说了。
蔺斯厚只是点了点头,蔺斯原则道:“琉球应能找到,年底大哥定能回来。”
蔺斯庆借机拱手道:“二哥、三哥,从前是从前,今后是今后。你们也晓得,我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却做不来手足相残的事情。”
“四弟通达。”蔺斯厚这才搭了话,提醒他道:“老爷子今日恰在,不如一起去见见?”
“再好不过。”蔺斯庆颔首,途中问起,才晓得蔺徽言前些日子离了山,不由道:“三哥,你怎能不着几人跟着徽言?”
“她那性子,不肯便是不肯,说破了也无用。”蔺斯原道:“左右不过是往野处钻,无妨的。”
乔温靖的回信寥寥,蔺徽言不曾放在心上。只是从季宸口中知晓了再见恐怕只有等待,怅惘数日后,只将心神放回了铸剑之上。
冗长的试验后,蔺徽言放了信鸽,辞别家人,背上了书笈,于立夏之后,重新踏上了旅途。她要找一枚玉吾石,取其精华,融入如今的配方中,定能铸出绝不亚于元熎剑的剑胚来。
她是狠查了一番故纸堆,圈了几处才离家的。自然先在大青山中寻觅了好一番,却一无所获。沿途所见合适的矿材,自然留了标记,以备将来或许有用。
大青山中无所获,蔺徽言便一路北上,不日进入沧州地界。她在经南楼的分号中歇息了数日,补足补给,越走越北,越走越冷。人烟数日不见,林子愈发深厚,她取出地图看了一番,确认是进了乞安山中。
是夜生了火烧饭,蔺徽言踌躇起来。乞安山人迹罕至,传闻中猛兽良多,是以以此为界,沧州百姓大抵是不会深入的。
然玉吾石非得不可,目下大概率是在这一处才能获得。蔺徽言咬咬牙,决定再行三日,若是在浅山处仍不能得,也只好暂且离开,将来求了季宸再行北上,总能找得到。
草草填了肚子,蔺徽言披上斗篷,坐在火旁,几乎不能自抑,念着乔温靖的名。阔别这么久,她不是没想过再赴扶余山,但信中所知,加上季宸带来的信,乔温靖大都不在雍州地界,去也是白去。
无论此行顺利与否,季宸大婚之日,乔温靖定会现身。彼时无论如何,蔺徽言都要好好看看她,以解相思愁。
她就在火边草草睡下,因着布下了机关,就算有野兽侵扰,也足以醒来自保。只是梦里也不得安生,诡谲丛生,醒时缓了半晌,方知身在何方。
火还未熄,但也只剩点点。蔺徽言加了柴,站起身寻觅着小溪,打了新水,打算熬些暖身的茶,吃点糍粑,便抓紧时间赶路。
茶是自从扶余山回来后,才养出的习惯。蔺徽言并不能分太清茶汤的好坏,却只在一抹舌底的回味中,去想品茗的过往。这一饼茶是俞小樱赠给她的,的确醇厚,也足够暖身了。
烟气直起,不多时茶香也弥漫开来。蔺徽言坐在一旁,将热透的糍粑用布裹着,喝一小口茶吃一小口糍粑,也是糯香软烂。
远远的有一道身影,挺拔似松柏,行走间却如拂柳。起初蔺徽言只以为饿久了头昏眼花所致,然那人走得愈发近了,待着斗笠,一身青衫,背着个行囊。
蔺徽言站起身,口中还有来不及咽下的糍粑,茶水也尽数撒了出去。
“六安?你怎么在这里?”乔温靖摘下斗笠,也是一般的风尘仆仆,风霜在身却难掩出尘。她的美目掩不住惊讶,走快几步来到蔺徽言的身前,确定她没有旁的事,忍不住嗔:“怎么不答话?呆头呆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