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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一边抖一边听叶骁和永夜幽的对话,听到这里,他强撑着全部精神,给叶骁的推断打技术上的补丁。
他话说得断断续续,说一句抖半句,但也勉强说清。
如果章阳绗的目的是将永夜幽斩草除根,在现在的情况下,他是章阳绗的话,在持有永夜澪的身体,可以使用永夜之力这个前提下,他会先让所有人以为,他要使用的是章阳的力量。
到这里,章阳绗就成功一半了。
说完这句,沈令把面埋在叶骁肩头,喘息了片刻,叶骁神色不变,只细微而自然地改变了一下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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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夜幽视线的死角,两人交叠袖内,沈令轻轻地在叶骁掌心写下了第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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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写下第二字的时候,永夜幽森然道:“然后呢,你是他,你会做什么?”
永夜幽的“声音”就如同一把冰做的刀子,刺进他的脑内,她只带了一丁点儿情绪,这句专门问他的话,就让沈令口鼻淌下血来。
叶骁怒瞪了一眼永夜幽,飞快给他把血抹了,沈令咽下一口喉咙里涌上来的血,继续慢慢道来:“夫人虽在此时空狭缝,但也能感知到星轨异常吧,那想必也知道最近的星象之异了?”
“……”永夜幽沉默了一下,沉声道:“子杀母、母杀子、贵人大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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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大秽至凶,畏怖邪煞之相——
而死与畏怖恰好是永夜大君的职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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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大君乃诸神之中司掌死亡、疾病与畏怖的尊主,被畏称为灵照平都。
目前的星象已经应验了子杀母的部分,极大加强了永夜一脉的力量,如果全部应验,永夜之力将在北齐的土地上前所未有的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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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陆一共有十二柱尊神。
除去创世既隐遁,连“真名”都没有留下,被尊称为太三联神的三位大神,余下九神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互有友好敌对,就此构成了不同神系之间术式的生尅。
这其中苏生君与永夜君是敌对关系,在北齐王都之内,北齐主神苏生大君的神佑之下,永夜秘术根本用不了。
但凡事有例外——比如叶骁。
叶骁是钉在笼罩北齐,苏生大君庇护上的那根钉子。
同时拥有苏生大君与永夜大君的神眷,叶骁身上的永夜之血像一个密道,在苏生大君的宠爱下,穿透了笼罩北齐王都的苏生秘术与法阵,使得永夜的秘术在北齐王都之内可以使用——而他的存在本身,反过来又可以加强永夜秘术的力量。
于是大凶星象和叶骁彼此叠加,将永夜之力空前推高——高到了理论上永夜血裔甚至可以在北齐王都发动根源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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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要满足非常苛刻的条件。”沈令说完,心力交瘁又虚弱地闭上眼。
同时,他在叶骁掌心写下了最后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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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写了六个字:有异、自保、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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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不对。沈令从刚才就有一种极其强烈的违和感——哪里不对。
他不知道哪里不对,但是一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没有查知,他心内有个地方一直在尖叫提醒他的失察。
他微妙的惶恐与不安。
就像一个人行在深夜起雾的荒林中,什么都看不清,却一直嗅到浓重新鲜的血气。
有危险,非常非常危险,他必须有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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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指尖,示意他知道了。
叶骁收敛心神,悄然地分割了自己的“意识”。
他把一部分“意识”摊薄,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地慢慢覆盖在自己身上——就像是在皮肤上抹了一层油那样微不足道。
这层“意识”小心地将他与永夜的女王充斥于“尸座之间”的“意识”隔绝开来,让永夜幽察觉不到他想做的事。
然后他把另一部分的“意识”在体内缓慢的“凝聚”。
不断的凝聚,直到“意识”被压缩到趋近于无限小,如同一枚细小而无比沉重,可以破开一切的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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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继续叙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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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章阳绗要做的事情就是利用永夜澪的力量在北齐王都行使永夜大阵,冲破苏生君的护佑,触发护佑的防卫系统。
护佑被冲破,但防卫系统未生的瞬间,整个北齐王都将毫无防御,弥兰陀、沈令与犀炎三人的生命力就随意抽取,完全够他再生成一个章阳大阵。
永夜幽听了沉吟片刻,把他们托在手掌上往发帐前又端了端,说你这个推论有个漏洞,根源级别的大阵,要么长久准备术式法阵,由地气供养;想要瞬时发动,除了人牲必须要有极其苛刻的天时配合。比如章阳大阵需要“明空新日”这个特定的天时,永夜大阵则需要“侵匮乏时”,而这两个天象截然不同,绝不可能在同一个时候出现,这就一定发动不了。
章阳绗肯定没有挥动星辰天象的能力啊,要是有,他还整这些个花活儿干嘛?直接变动星辰,两陨石下来啥都齐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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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需要。”
沈令静静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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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他袖子下的左手掌心被叶骁轻轻写了一个“拖”字。
写完这个字,叶骁的手垂落,在一个呼吸之后,他的身体起了非常微妙的变化。
在沈令的感知中,叶骁的存在变得“稀薄”而“模糊”。
叶骁的“意识”仿佛在融化,变得像面糊一样,柔软的流淌。
他“意识”的“边缘”开始和“尸座之间”变得暧昧不清,极其自然地与这个空间些微的融合——叶骁的“存在”变淡了。
就像是星星在即将黎明的天空中,悄无声地暗淡在日辉之下——一旦不与他肌肤相触,略一恍神就会忽略叶骁,但只要一碰到他,他的“存在感”就又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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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让自己变得不易被察觉——他一定对他自己做了什么。
沈令想。
那他要做的就是按照叶骁的吩咐,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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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下心头那股越来越严重的不安,沈令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沫,缓了缓,“……章阳绗只需要一个能启动永夜大阵的‘侵匮乏时’就够了。”
“因为在苏生君庇佑国度的核心,施展死敌永夜君的根源大阵,还击碎了整个护佑系统,必然会激发春风宿的暴怒,春风宿的力量必将降临——在护佑系统重新恢复之前,只要能利用春风宿的怒气和被激发的护卫系统,这份力量足够弥补天时缺憾,引动‘昊明玄净’。”
说到这里,沈令喘息着呼出一口气,他从叶骁肩头抬脸,看向永夜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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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都看不到。
作为人类的“本质”让他根本无法“看到”永夜幽,但是他想“看”到永夜幽的这个念头升起的一刻,两行鲜血从他眼内淌下,宛若血泪——他连升起“想看”这个念头,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这就是人与非人之间的差距。
那是蕴含有章阳大君之眷的血液,滴落刹那,“尸座之间”整个空间产生了一种涟漪一般细弱的波动。
发帐后巨大的身影摇曳了几下,像是节肢一样的东西蠕动着弹出来,投下像是蛇一般蜿蜒的影子。
——“尸座之间”因沈令的血,轻微地躁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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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瞬间,沈令以为自己会被吃掉。
他整个人被某种强大的恐惧压倒了。他的瞳孔猛的收缩,然后放大,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想要缩成一团。
但是沈令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这种向顶级猎食者臣服的本能,他抬头强自望向压迫与恐惧的来源,他听到了似乎是涎水滴落的声音,和巨大凶兽贪婪美食,张开血盆大口牵扯肌肉的微小西窸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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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令以为永夜幽会从发帐后一击扑出将自己吞噬殆尽的时候,一直存在地缘压迫感和被捕食的恐惧感忽然毫无预兆的全都消失了。
它们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不见了。
他一愣,却听到永夜幽充满歉意地道:“啊,抱歉,我忘记了你是人,抱歉抱歉……”
发帐后传来细碎的移动声,他感觉永夜幽与他们稍微拉开了一点儿距离,沈令无法抑制的长长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他终于可以在这个空间里正常呼吸了。
他连续深呼吸了十数次,抹了一把眼下血痕,透过血红的视线凝视着对他而言空无一物的虚空,静静地道:“综上所述,我推测章阳绗的计划,就是发动永夜的根源大阵,使得夫人在秦王殿□□内封印没有完全解除的情况下,也可以脱出‘尸座之间’,但因为封印还剩三道,夫人强行脱出必然会大为虚弱,他再启动章阳大阵,歼灭夫人。”
永夜幽沉默良久,才慢慢地道:“那若我偏不破出封印,他这一番心思不就白费了?”
“夫人一定会破开封印的。”沈令用一种近似于温和的语气说道:“很简单。原因有二,其一、如果夫人蛰伏不出,那接下来的章阳大阵就会直接杀死秦王殿下——夫人当年胎死腹中的孩子只酿得一瓶骨殖,已经全部用掉了。这个世界上不会再诞生下一个叶骁了,若秦王薨逝,夫人将永不得见天日。”
永夜幽顿了顿,语气忽然疏懒起来,“我又无大所谓,反正我在这地方待着也无关生死的,再等个几百年,说不定有别的法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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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前,在沈令“看”向永夜幽之前,通过相触的肌肤,沈令感觉到,叶骁“静止”了。
他很难表明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叶骁的“意识”覆盖的那一小块区域,一切都“静止”了。那里被悄悄的,隔绝出了一个不易察觉,属于叶骁的“领域”。
叶骁进入了某种“状态”。
他当机立断“看”向永夜幽,用自己的血成功拉住了永夜幽的注意力,现下听到她这么说,他心内急转,暗想,不好,拖不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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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正襟危坐,将叶骁挡拦在身后,仪态端正地向永夜幽的方向略一颔首,一字一句地道:“章阳绗笃定夫人一定会破出封印的另外一个理由,便是……夫人之兄,永夜皇子——章阳绗坚信,夫人绝不会任凭兄长落在章阳绗手中。”
他咬了咬牙,犹豫一下,“……而且我一直有个揣测,只怕章阳绗现在使用的,便是永夜皇子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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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石破天惊的一句,却没有激起发帐后面哪怕一点儿涟漪。
永夜幽甚至于只是敷衍地轻轻“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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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这个反应不对。
永夜幽对于自己的兄长怎么会是这个反应?这和他预料的不一样啊,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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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心内忽然有了一个悚然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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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幽都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全部。所有。她知道一切——她知道才是正常的。
他与叶骁根据现在散碎的情报都推测得出来当年的真相,难道永夜幽会猜不出来?
对,就是这个!他一直的不安就是这个!
对啊!永夜幽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就算当年没有立刻查知,在“尸座之间”三百年的时间难道还不够她复盘想明白整件事?
这个念头如同一桶冰水一般兜头浇下!
那叶骁正在做的事她也知道?永夜幽与他这般虚与委蛇,目的是什么?她想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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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验证他的猜测一般,永夜幽说,是的,你说的和你想的,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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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擅长料敌先机,但这般猜测诡谲人心却是他最短的一处,他立刻乱了阵脚,本能护住叶骁,永夜幽感叹地道,你们两个小东西,这么连蒙带猜的,居然八九不离十,也挺厉害的。
沈令“听”到永夜幽含着悠闲笑意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你呢,聪明倒是聪明,可惜脑子太直,转不过来弯儿,刚才那番话,要是小鸟儿啊,说到一半他就立刻察觉不对,你话都说完了,我不提醒都想不出来,怎么说……莫怪我苛刻,就我这个当娘的看来,小鸟儿选你啊,倒也算委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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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着紧的时候,沈令居然鬼使神差一般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那倒是确实,殿下配我实在大大委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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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生死关头呢!!唠这什么闲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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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幽任何意义上的被沈令给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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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被她托在巨大的白骨指爪中,与她隔着一层菲薄发帐相对,她往前靠了靠,沈令瞬间惊动,他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隔着一层“屏障”,极近地贴近他,永夜幽似乎又笑了一下,她的语气听起来居然十分纵容了,她柔声道,“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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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的女王柔润笑言,“这里可是我的空间哦,我的‘意识’的具现啊~难道你还真以为小鸟儿在做的事,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都察觉不到么?”
她顿了顿,颇为有趣似的说,你猜,我为什么明知道你们在拖时间,也这么耐耐心心陪你们作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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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也在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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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这一点,沈令反而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相信叶骁的判断,叶骁要他拖延时间,他就拖。现在双方目的一致,还说破了,那反而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瞬间冷静下来的沈令把前因后果所有事情想了想,忽然苦笑出声。
他拍了拍膝盖,抬眼看向前方一片黑暗,“……我和殿下都想错了。”
永夜幽颇感有趣地“哦”了一声,沈令面上苦笑更甚,他说,他原本以为章阳绗的计划是针对叶骁的,现在回头通篇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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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阳绗压根儿没把他们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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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觉得章阳绗布局对付他们,纯属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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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阳绗顶多拿他们当个消耗品看。什么逼入王宫再行利用基本上属于给自己加戏。
章阳绗的对手从始至终,只有永夜幽。
他和永夜幽之间,下的是一盘持续三百年的明棋。
彼此都知道下一步要下在哪里,也知道对方一定会下在那里——到最后拼的是绝对意义上的力量和对对方的预判。
他们不过是章阳绗与永夜幽心照不宣的棋盘上自以为可以影响棋局的棋子罢了,甚至于除了叶骁之外,其他人有没有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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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幽对他稍微高看了一眼,表示还好还好,总算转过弯儿了,你多少还是配得上我儿子的。说到这里,她像任何一个儿子未觅良配的母亲一般又长而幽怨地叹了口气,她说,哎,小鸟儿和食物厮混到一起,这么顽劣,我也没想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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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知道她说的食物是自己,但他没生气,反而用一种又无所谓又平和的语气问道:“那夫人和章阳绗就不是与食物厮混了么?”
永夜幽也不生气,她也用又无所谓又平和的语气回道:“小猫儿是猫,又不是食物,不一样,哪里有人会吃自己的宠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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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思考了一下,把“那也没人会睡自己的宠物”这句咽了下去。
实际上有没有人睡不重要,重点是说出来会死——他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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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兴致勃勃地对沈令道:“你猜猜看,我在等什么?”
沈令诚实地摇摇头,他脑海中响起永夜幽轻柔的笑声,“我在等‘侵匮乏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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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匮乏时”乃是日食中最不吉利的一种,诸星直线,遮蔽日光,是章阳大君权能最弱,而永夜大君力量最强的时刻。
永夜幽用温柔的声音告诉沈令,最近的“侵匮乏时”就是十月二十二,冯映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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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告诉沈令,在那一天,星相所预言的母杀子和贵人大怨会与“侵匮乏时”同时发生。
“章阳绗一定会让它发生的。”她淡淡地道。
永夜最后的夫人忽然就此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她从发帐里探出一根奇长无比,血淋淋漆黑色的指头,虚虚地从沈令颊边掠过,轻蹭过他颈子上干涸的血滴,发出一声轻柔的喟叹:“……真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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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被凶兽血腥的牙蹭过颈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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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永夜幽刻意控制的关系,这一下没有之前那种强大的压迫感,但其下悄然流动的恐怖还是让沈令发自本能的恐惧。
他用全部的意志力镇定住自己,才哑声道:“那夫人为何不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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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幽的回答半是惊讶半是恼怒,她极其难得的小声哔哔,说我像是那么没礼貌的生物么?我难道看起来是个会抢儿子食物的母亲么?不能够啊,你再香我也不会骁口夺食啊!
她义愤填膺铿锵有力地说完,沈令感觉到刚才被碰触过的地方又是微微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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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而染血的指头再度从他颈上拂过,永夜幽说,你被标记过了,你是小鸟儿的食物,他唯一的、珍爱的食物。他咽下过你的血肉,你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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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心内陡然升起一股不合时宜的甜意,他不自觉地把声音放柔,“那是自然,我本来就是殿下的。”
他想,叶骁若真要吃了他,其实再好不过,这样他就能把自己彻底埋入叶骁血肉之内,与他永远在一起,再也不离开他、再也不会背叛他,也永远不会伤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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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幽又沉默了一下。
当她再度开口的时候,她问了沈令一个问题。
“你觉得,我与章阳绗的胜负手,是什么?”
沈令一愣,他直觉地觉得这是一个可怖的问题,还来不及说话,永夜幽自顾自地公布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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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先吃掉小鸟儿,谁就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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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的呼吸一下停住,他刚一张嘴,听到了巨大臃肿的物体沙沙移动的声音,永夜幽似乎抬起身体,看向某个方向。
她用咏叹一般的语调说道:“……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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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廿二,天道大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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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天走上了自己最终的命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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